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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沅芷行刑的日期很快到了,這一天,皇都里萬人空巷,大家都擁到刑場,要目睹一下當年風靡皇都如今卻變成了殺人兇手的陸沅芷到底是什麼模樣。臨刑前的陸沅芷被允許洗漱乾淨,換上了暖香讓人給她捎進來的嶄新的道袍,梳理了頭髮,還淡淡化了些妝。妝扮后的陸沅芷重又變得光彩照人,明艷不可方物。

押送陸沅芷的囚車從街道上駛過,吸引了沿途的許多人追逐着觀看,陸沅芷冷冷的掃視着後面的追逐者和路兩邊的圍觀者,她掃過的冰冷如帶着寒氣的劍鋒般的目光,讓他們心中都不禁起了一陣寒噤。那些人中,有的拿了雞蛋和石子,想在她經過時用來砸她,但在她讓人噤若寒蟬的目光和帶着神聖光環般的美艷震懾下,立刻就嚇得不再敢造次。朱萬寶、杜宇飛、方群玉、陸母李氏與沈六夫妻、空空子、四道婆、冷香、暖香、劉源、於坤……都散落在人群中,所有和陸沅芷認識的、不認識的、曾和她有過關係的,還有曾經一次次吃了她的閉門羹的人都加入到了圍觀的人群中,只是他們各懷着不同的心情。

自從做了那個夢后,朱萬寶一直不敢確定夢中的景像是不是真的,他對於陸沅芷的恨,也漸漸發生了些變化,他想在刑場再看一眼陸沅芷,也許是為了從她的表現驗證自己沒有誣陷她,以求得心理的安慰,也許是潛意識裏希望兇手真的不是她,也或許只是為了再看她最後一眼,也許……唉,誰知道呢?他自己也找不出來看她的理由,反正是想來就來了。

杜宇飛、方群玉和空谷觀里的道婆們,都是懷了極其悲傷的心情來看,他們只是想看她最後一眼,聽聽她有什麼遺言。一直以來他們一次次的探監都被拒絕,這一次是難得的一次見面,也將是最後的一面,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想錯過。

劉源等人則心情複雜,他們可以猜測到陸沅芷的冤屈,但是他們沒有儘力去幫她周旋,為了這樣那樣的理由,他們沒有去幫她爭取本來可以爭取到的清白,他們對她有些愧疚,也有些懷念。喬裝混雜在人群中,再看她最後一眼,聽聽她的臨終遺言,看看能再為她做點什麼,以求得自己心理的慰籍,也算是對之前沒有幫她洗冤的一點補償。

於坤等多次吃了她閉門羹的人則更多的是懷了幸災樂禍的心情,他們早就希望她栽了好看她的笑話,如今她要被問斬,這樣的熱鬧豈能錯過!

熙熙攘攘的人群隨着囚車慢慢往刑場移動,終於囚車停了下來,監斬官吩咐眾差役道:“把各個巷口、路口都把住了,不要放往來的人閑走。”差役們應了一聲,有的分散到四處去把住路口,有的就站在圍觀的人群前,不許圍觀的人再往前走。押送囚車的公差敲了三通鼓、三通鑼后,劊子手們有的搖着旗,有的提着刀,就押着陸沅芷上了刑場。

到了刑場上,劊子手問陸沅芷說:“你有什麼親眷要見?可叫他過來,也好見你一面。”

陸沅芷說:“貧道跳出五行外的出家人,沒有什麼親眷要見,況俗家的親眷都受貧道牽連,受盡了民眾的侮辱、謾罵,貧道亦無顏再與他們見面。”

劊子手一邊打開陸沅芷身上的枷鎖一面又問她說:“你有什麼話要跟監斬官講嗎?”

陸沅芷跪着轉向監斬官大聲的說:“貧道的冤屈日月可鑒,然上蒼不辯是非、真偽,讓真兇逍遙法外,卻讓貧道蒙冤問斬,貧道發願,若貧道真的冤屈,就讓貧道的一腔熱血一滴都不落在地下,全都一衝上天。”

監斬官說:“這願發的有些胡鬧,你就是有衝天的冤屈,也不可能改變水往低處的規律。”

陸沅芷說:“你只道萬物有常律,卻不知人間的冤屈會令天改規。豈不聞五月飛霜為鄒衍。若有一腔怨氣,這一腔熱血就自會上達九天。”

監斬官聽了說:“這不打緊,你的熱血能否衝天等會自有驗證,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陸沅芷見問又繼續大聲對監斬官說:“貧道死的着實冤枉,某發願從今以後一年內,殺害小紅的真兇,全身生瘡流膿,皮膚潰爛,受盡痛癢的折磨后暴斃。三年之內,皇都城破,所有曾對某的冤屈推波助瀾,散佈謠言的人全都在那時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監斬官聽她發下城破人亡之願,就不由的生起了氣,舉起令牌對劊子手說:“這話怎麼說的,行刑,別讓她再在這裏滿口胡言。”

隨着監斬官的令牌落地,劊子手也一刀揮過,只見寒光閃處,一股鮮血從陸沅芷的頸中直噴向天空。圍觀的人群都驚詫的盯着飛向天空中的鮮血,慢慢的,它們匯聚成了一尾紅色的鯉魚,在白雲之間,隨着縹緲的樂聲緩緩往天空深處游去。

擠在人群中的陸母李氏,在劊子手舉起刀往下揮舞的瞬間,哎呀的叫了一聲,就昏了過去。幸好沈六跟在她的身邊,一把扶住了她,才沒讓她摔倒。圍觀的人看着赤鯉越游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時才低頭看面前的法場,果然地面上一滴血跡也不見。人群頓時騷動起來,恐懼的情緒一下子漫卷而來,陸沅芷發下的第一個願實現了,那個皇都城破,造謠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願會實現嗎?還有真兇一年內受盡折磨而死的願望會實現嗎?大家騷動着,議論着,有些心存僥倖的人說先看看一年內會不會真的有人全身生瘡,暴病而亡,然後再做決下一步的決定。

人們一邊議論着一邊散去,最後只有杜宇飛、方群玉、朱萬寶三人和空谷觀的一群道士還獃獃的站在原地,李氏把陸沅芷的頭和身體放在一處,伏在屍體上放聲痛哭。朱萬寶獃獃的看了李氏一會,嘆息了一聲后悵然離去。陸沅芷的化魚而去讓他很震驚,他終於明白,是他對她固有的成見讓他誤解了她,以致釀成了如此大錯。他想遁入深山,從此再也不問世上紛紛擾擾繁亂之事,但是害死小紅嫁禍陸沅芷的真兇還沒找到,他還要回去為他深愛過的兩個女人找到真兇,才能告慰她們的在天之靈。

杜宇飛和方群玉走上前,眼含着熱淚和沈六一起扶起李氏,空空子等人過來把陸沅芷的頭和身體縫合在一起,然後裝進事先抬來的棺材中,事罷后,空空子請求方群玉和李氏,允許她們把陸沅芷的棺材放到觀中,好能早晚給她燒香誦經超度。李氏與方群玉都明白,空谷觀是陸沅芷靈魂皈依的地方,只有讓她回到那裏,才是她應去的歸屬。他們含淚答應了空空子的請求,同着杜宇飛、沈六,隨空谷觀的道眾和陸沅芷的靈柩一起往終南山上的空谷觀走。

自陸沅芷出事後,空谷觀的香火陡然淡了下來,周圍民眾都知道觀主殺了人,把那裏當成了凶地。空空子努力維持,仍難以挽回道眾的流失。好在她很淡定,最不濟也就是再回到陸沅芷來之前的狀態,再靠種田也一樣能勉強維持。把陸沅芷的靈柩抬到空谷觀后,空空子和道眾把靈柩安放在了空谷觀原來的老方丈室中。新的方丈室因出了命案,一直維持着命案后的樣子鎖在那裏,她們希望官府有朝一日會重新審理這個案子,那個房間是命案現場,或許會對重新審案有些幫助。

混在人群在的史為訓目睹了陸沅芷化魚而去的場面后,心裏瞬間填滿了恐懼,他跌跌撞撞直往京兆府奔去。秦雄正得意洋洋,滿面春風的等待着他將帶來的捷報,看到他滿面驚恐的慌張樣子,就皺起眉頭說:“什麼事讓你慌成這個樣子。”

史為訓驚恐的滿臉肌肉都在顫抖,他帶着哭腔對秦雄說:“秦府尹,大、大事不好了,那陸沅芷被斬后,竟竟竟竟然化魚飛天而去,被斬前她她她還發下了幾個誓願,第第第一個誓願竟已已已實現了!”

秦雄聽他這麼講,有些將信將疑,就讓他把事情經過詳細講述一遍,於是史為訓就把在法場上目睹的事情一一講了一遍,邊講邊突然感覺渾身奇癢難耐,於是就開始用兩手在身上臉上四處抓撓。秦雄聽的目瞪口呆,又看史為訓頭臉上突然生出許多膿包,一撓五個血道子,不由得心下大駭,讓人趕緊把史為訓從府里拉出去扔到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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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飛鳥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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