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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沅芷坐在池塘邊,一點一點的揪着饅頭往池塘里扔,一群群的魚兒隨着她扔的饅頭碎片忽東忽西的游着爭搶着饅頭屑。陸沅芷看着魚兒咯咯的笑着。池塘邊楊柳依依,不時有風吹落的樹葉掉在水池中,也掉在陸沅芷的頭髮上。
“沅芷,家裏來客人了。”隨着一聲呼喚,陸沅芷的母親李氏從一扇門中探出半個腦袋,陸沅芷聽到母親的呼喚,就蹦蹦跳跳的跑回了家。
家中坐着一個約四十多歲的醜男人,他衣着華麗,氣宇不凡,就是長相有些醜陋。黑黢黢的臉上,一個大大的鼻子非常晃眼。母親李氏對她說:“沅芷,快來見見杜宇飛杜大郎。”
沅芷一愣,沒想到來自己家的竟是名滿天下的杜宇飛,但馬上就欣喜若狂,竟手舞足蹈的奔到了杜宇飛面前。陸母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樣子,就笑着責備她說:”小姑娘家,怎麼能這樣不穩重。“沅芷聽到母親的話,忙斂好身型給杜宇飛施了一禮。
杜宇飛看着從外面走進來的杜沅芷,苗條娉婷的身姿,走起路來自帶風流,走到近處,更是容貌秀美,雙眼含情。他禁不住說了一句:“好一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小娘子。”
陸沅芷羞紅了臉,坐在杜宇飛對面的凳子上。陸母李氏對沅芷說:“杜大郎聽說你有些才華,所以特意前來看看。“
杜宇飛也說:”早就聽坊間盛傳,小娘子才華過人,出口成章,某雖不才,特來請教一二。“
陸沅芷說:”坊間謬傳,讓您見笑了。“
杜宇飛說:“我進來時,看水中有魚,岸邊有柳,小娘子能否以此為題,賦詩一首?”
陸沅芷略一沉吟答道:“翠色連水岸,煙姿入遠樓。影鋪秋水面,花落釣人頭。”
杜宇飛聽了哈哈大笑,說:“好詩,好詩,真是名不虛傳,好一個才思敏捷的小娘子!”
陸母李氏在旁邊笑眯眯的看着他們,這時插嘴說:“可惜先夫早亡,讓她小小年紀,就只能跟着我在這煙柳巷中靠洗衣縫補為生,白白埋沒了這滿腹的才華。”
杜宇飛說:“某正是聽說此事,才特意來此拜訪,如您不棄,某願收杜小娘子為徒,教她些詩詞文章。”李氏聽他這樣說,忙讓沅芷行了拜師禮。從那時起,杜宇飛就成了陸家的常客。
陸沅芷常讓杜宇飛和她一起去看魚,她說她很羨慕自由自在游泳的魚,她也想像魚兒一樣,沒有束縛,自由自在的生活在人間,做一隻遊走在人間的魚。杜宇飛說:“你既如此愛魚,我就叫你游魚吧!”從那時起,沅芷給自己取了個號”游魚“,每每寫了文章,她就署名”游魚“
杜宇飛很喜歡陸沅芷天馬行空的想像,她說杜宇飛是飛在空中的杜鵑,是望帝杜宇的靈魂,他以後也會像杜鵑一樣因憂心什麼不停悲鳴。杜宇飛笑着說:“我這樣放蕩不羈,喜歡追花逐柳的人是不會為什麼人什麼事而悲哀的。”
陸沅芷看着他嫵媚的笑了,在杜宇飛眼中,沅芷的笑如一顧傾國傾城的北方佳人,人間難再得。可惜生在了煙花柳巷,本來他想認她做義女,可好友們都反對,說認個煙柳巷中的女子做義女,太過有辱門風。於是他才改收了她為弟子。
時光荏苒,師徒兩個每天讀書寫文,詩詞唱和應答,不覺已一年有餘,陸沅芷也已經滿了14歲,到了善於鍾情的年齡。每天和杜宇飛的朝夕相處,讓她不知何時起對他暗生情愫。每天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心情愉快,不在一起時就覺得時光難熬,度日如年。聽到他提起別的女子,心裏就會泛起酸溜溜的妒忌,聽到他講到的一些趣事,就又會開心的哈哈大笑……每日為他的喜而喜,為他的悲而悲。
常年流連於風月場的杜宇飛當然明白少女的心思,從她看着自己的含情脈脈的目光、從她有時突然就紅起來的臉龐、從她莫名有些慍怒的表情……這些許的細節都透露出她的心思。他何嘗不喜歡這個美麗聰慧的少女?但對他來說,他對她更多的是父親般的憐愛,他一心希望她能永遠像現在這樣做個快樂的小女孩,無憂無慮、自由快樂。而自己的放浪形骸,漂泊不羈只會成為她的樊籠,給她帶來無盡的心酸。
為了讓她擺脫對自己的依戀,杜宇飛決定離開皇都,遠離陸沅芷一段時間,好讓她慢慢忘記自己。恰好這時,他因無意間的出言不遜,得罪了皇上,於是皇上下聖旨,貶謫他到遠離皇都當時算較偏遠的隨州去做小吏。
向陸沅芷告別的時候,陸家母女都很難過,沅芷流了很多眼淚,李氏也很是傷懷。這一年多,杜宇飛常給她們一些銀錢和物質上的幫助,讓她感覺輕鬆了很多,沅芷和他唱和應答的詩詞,也被附近歌女爭相購買,為家裏增加了不少收入。本指望再多攢些錢,到遠離煙花柳巷的地方買個房子,然後給女兒找個好人家嫁了,也能了卻自己的心愿。現在看來,自己的計劃怕是要往後推遲了。
杜宇飛離開皇都時,為他送行的人很多,既有達官貴人、布衣書生,也有青樓的歌女。陸家母女沒有和送別的人群走在一起,而是先到了城外的長亭里等候。杜宇飛到長亭時,隨在後面送行的人已經走了很多,只有他在京師的好友顧青城還帶着幾個僕人走在旁邊。杜宇飛遠遠的看到等候在長亭里的陸家母女,就轉向顧青城說了幾句話,就先快馬加鞭緊走了幾步奔她們母女而來。之前他在送別的人群中沒有看到陸家母女,以為她們沒來給自己送行,沒想到她們卻提前等在了十里長亭。
到達長亭,顧青城讓僕人擺上酒菜為杜宇飛踐行,也邀請了陸家母女一起參加。席間幾個人邊喝酒邊用手出節奏唱一些送別的歌曲,陸沅芷聲音清越婉轉,歌聲蕩氣迴腸,讓聽者感覺極是悲涼。不知不沉,天色漸晚,日已西沉,杜宇飛讓眾人回去,自己也騎馬上路。在路上,他聽到身後杜沅芷哀婉的歌聲:“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更與何人說~~”……
杜宇飛聽着身後漸行漸遠的歌聲,心中悵然若失,他不知道自己此次離開后,陸家母女的生活會發生怎樣的變化?一個孀居的女子,帶着一個美貌如花的妙齡女兒,生活在煙花柳巷叢中,僅靠陸母幫人洗衣縫補的微薄收入,能維持住母女的生活嗎?唉,那樣一個才高氣傲的女孩兒,那樣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孩兒,卻生在這樣一個貧寒低微的家庭中。可惜了!可惜了!……杜宇飛搖搖頭,甩掉擁擠滿腦袋的陸沅芷,快馬加鞭往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