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初戀

“十三歲？想不到你也早戀。”江少君有些意外。

“是早戀吧，只不過我當時在上高中，他是我的學長。”趙子凌繼續說。

“那他幾歲？”江少君挺感興趣。

“他17歲。那時候很多學生在談戀愛。我也就順應潮流了。我當時想既然要談戀愛，當然要找一個最好的。他當時是校草，長的帥，體育好，還彈的一手鋼琴。學校里有很多女生喜歡他。”

“那你是怎麼追的？”

“我怎麼追的？你怎麼不問誰追的誰？”

江少君作出一副瞭然的神情。

“我收買他的朋友阿，讓他們給我遞情書。然後在他下課的路上堵他。”趙子凌笑笑。

“沒有設下苦肉計嗎？例如，摔跤不小心摔在他身上之類的。”

趙子凌睨着他，這傢伙？不會是知道了那個箱子的原委。

趙子凌沒有順着這個話題，“1個月後，我們就在一起了。”趙子凌得意地看了看江少君，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功績。

“但是學校里流言傳的很難聽。因為我年紀比他小，還不到14歲。老師幾次把我們叫去談話。他是個驕傲的人，但是即使這樣，他還是沒有跟我分手。我們在一起挺開心的。他教會了我很多事。”

“我第一次坐公交車，第一次吃大排檔，第一次夾娃娃。我們約定了等我長大后就跟他結婚。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趙子凌思緒紛飛，回到了那一段肆意、洒脫、卻也稚嫩非常的青蔥歲月。

江少君是個很好聽眾。他靜靜地等待着，溫柔地看着她。

“結果，有一次，我突然聽到學校的流言，他跟別的女孩在一起。我沒有相信。然後，我親眼看到他和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孩在一起說說笑笑，我依舊沒有相信。我想聽他的解釋。”趙子凌頓了頓，接著說:“他說我太小了。他還是喜歡成熟一點的女孩。”

“然後呢？”江少君追問，“然後你們就分開了嗎？”

“然後，”趙子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接著說“然後我當時很生氣。周圍同學的同情讓我更生氣。我得知他父親那時候為了一個工程在銀行要貸款，那是他父親事業的關鍵時刻。我找人施壓給銀行，讓他父親貸不了款。我想讓他跪在我面前，碾碎他的驕傲，踩踏他的尊嚴，讓他為背叛我，拋棄我付出代價，然後不屑地扔給他一張支票，以解我心頭之恨。”

時間果然是最好的傷葯，趙子凌沒想到重又回想起那些往事。她會這樣的冷靜，彷彿在敘述別人的事情，或是上輩子的事情:“果然，他為了他爸爸的事來求我。可是當他真的跪在我面前時，當他的眼裏沒有了往日的傲氣，只剩下頹喪時，我心裏卻一點都沒有解氣。我只覺得心裏堵的慌，難受的很。我把支票塞給了他。他還跟我說了謝謝，臉上滿是憔悴。我那一刻十分心疼，我想跟他說，我們這個就算扯平了，我們重新開始。但是我可笑的驕傲讓我沒有開口，我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遠去。我心底想我們有時間可以慢慢來，可以再重新開始。等我準備好了，我可以跟他道歉。要是他不原諒，我也可以給他跪下。一切都還有迴旋的餘地。但是，他退學了，失去了蹤跡。後來聽說，他爸爸被工人催討工資，不堪壓力，在拿到支票前跳樓自殺了。從那以後十幾年裏，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我是不是很壞？”趙子凌抬頭看着江少君問。江少君看到她的眼裏那濃重的哀意。

“你是很壞。”江少君說。趙子凌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接著說，聲音平緩:“很多年後，我無意間得知當時他沒有背叛我。當時，我哥哥去警告他，說他配不上我，還拿他父親的工程來威脅他。我們果真是親兄妹。”

趙子凌接著說，“我找人調查他的情況。他已經結婚了，做了中學老師。她妻子開了一家飯店。我曾去過他妻子開的飯店吃飯。他妻子很胖，繫着一條洗的發白的圍裙，嗓門很大。她燒的菜味道太重，調料放的很多，我幾乎沒動。但是，不知為什麼卻有很多顧客來吃飯。我在那裏坐了很久。他妻子期間來問我是不是飯菜不合口味。我只說心情不好，就讓她收了飯菜。她特地煮了一碗紅豆湯給我喝。過了不久，有兩個小孩來了。那個小女孩很像他。我看着他們嘻嘻笑笑，看着那小女孩幫忙端菜，幫忙收碗筷。終於，在快要打烊的時候，他來了。他跟以前，一樣，又不一樣。我一眼就認出來，他身上沒了以前的銳氣，變得謙虛，溫和。他也認出了我。他對他妻子介紹我是他很久沒見的朋友。他妻子很熱情地請我去他們家坐坐。我答應了。他家不大，卻佈置的很溫馨，看的出來他妻子是個會過日子的人。我喝着他妻子泡的綠茶，我們互相打量對方，沒有說話。我靜靜地看着他，一晃十多年了，歲月在他眼角添了些許皺紋。我開口說:“對不起。””

趙子凌的聲音喑啞，江少君握緊她的手問，過了一會兒問:“他是怎麼回答的？”

“他說已經很久的事，他已經忘了。”我離開的時候，他說請你以後不要再來了。”趙子凌抱緊江少君，埋在他的胸膛，聽着耳邊傳來有力的一聲一聲“咚咚”的心跳。

“我是不是很壞？”趙子凌喃喃地說。

“你是很壞。”江少君親了親她的頭髮。

“我真開心。我不是一個人了。”趙子凌抬頭看着江少君。

“一切都過去了。”江少君一下一下，輕輕撫摸着趙子凌的長發，“都過去了。”

趙子凌心裏流過一股暖流，眼眶酸酸的，一股難以控制的酸楚直衝眼睛，眼淚猝然湧出。她任由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滴落下來，一種酸澀的暖暖的感覺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不記得上次流淚是什麼時候了。很久以來，她總是空殼似得活着，吃飯，睡覺，工作，運動。她過着外人羨慕的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一陣忙碌過去，之前被忙碌隱藏的空虛，更加強烈地鋪天蓋朝她襲來。她只能無力地任由那無邊的空虛，寂寞包圍。她想大喊，想哭泣，可是最終還是化成一片沉默。現在，她不是一個人了，真好。她抱緊了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