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一:冰室2
?“聽陳嬌說,屍體最先是楊雪發現的。兩個人一起來教室,到走廊的時候,陳嬌系了個鞋帶,就比楊雪晚了些。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楊雪暈倒在在地上,上半身在教室里。並且,有一陣陣的白煙從教室里飄出來。她就趕緊去看楊雪發生了什麼事,一抬頭,就看到教室里煙霧繚繞,齊嵐掛在吊扇上,面朝大門,雙眼緊閉,嘴角還帶着笑意。陳嬌只看了一眼,就感覺有點頭暈,呼吸困難。陳嬌趁還有些清醒,急忙拖楊雪出來,離門口遠些后,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些,於是趕緊叫人求救。一個女生給楊雪做過人工呼吸后,楊雪也醒了過來。現在,同學們都流傳齊嵐陰魂不散,要來借命呢!”
“陰魂不散?還借命?”江天不屑地笑了一下,“這種鬼話你都信?這樣,你去拿根繩子,把自己也吊起來,三個小時后如果你可以來找我借命的話,我就信你。”
“是真的,陳嬌親眼所見,親口所說的。你應該知道陳嬌為人吧,她怎麼可能編這些話騙人呢?而且,現場還有很多同學也看到了。”
也是,周豪的話不假,陳嬌的為人江天也是知道的,又有那麼多雙眼睛,不可能都看錯了。
“陳嬌呢?”江天問。
“她和我們說完這些事後,就被一個警察帶到樓下警車裏了,還有楊雪也被帶過去了。”
“那,龐振軍呢?他知道了嗎?”江天突然想起一直沒看見龐振軍,於是立馬問周豪。
“老龐他知道后,獃獃的站在教室外很久,就在那紅着眼流淚,也不說話,站了大概半個小時吧,說了聲自己不舒服,就回寢室了。”
“一夜之間,怎麼會發生這麼多事?”江天嘆氣。
過了一會,校長戴卓、申森還有許昂從教室里走了出來。戴校長安慰了在場的學生幾句,說一定會給同學們一個交代的,如果有知道什麼線索的也讓他第一時間到校長辦公室來提供,現在讓同學們先回教室,不要打擾警察辦案。
接着,兩名警察抬着一個墨綠色屍袋出來。同學們看到后,臉上露出程度不一的恐懼神色,紛紛避讓開,竟莫名的空出一條路,供兩名警察抬着屍袋走過。
江天看着屍袋,呼吸有些急促。
過了一會兒,江天走過去,來到申森和許昂身邊。
“許哥,手機壞了?要不要我讓申哥把工資先給你發了去買手機啊?”江天似笑非笑的說。
許昂苦笑,沒有說話,只得暗暗的給申森使眼色。
申森一揚眉毛,嚴肅的臉上閃過些許笑意,隨即又板起臉,“嗯,小天是你啊,怎麼,剛剛戴校長的話你沒聽到,還不趕緊回教室去。”
“這就是我教室啊。”江天指了一下高三(1)班的班牌,收起嬉皮笑臉,盯着申森,“我想問問,齊嵐怎麼死的?”
“無可奉告。”
“申哥,我不是說非要去調查什麼,也不是說懷疑你的能力,只是死者是我同學,我不想就這麼糊裏糊塗的等結果。”
“小天,我知道你的心情。”申森頓了一下,繼續說,“死者齊嵐繫上吊自殺,不過,我覺得還有些疑點。其他的現在不便告訴你。不過,我保證會儘力查明的。”
見江天還想說什麼,申森有些惱怒,直接離開,不再給江天說話的機會。
許昂拍拍江天的肩膀,安慰了幾句,隨後也跟着申森離開。
江天無奈,嘆了口氣。
同學們紛紛散去,回到各自班級,高三(1)班的學生則是小心翼翼的走進教室,故意繞開齊嵐的座位。
幾個和齊嵐座位臨近的同學,把自己的課桌搬開。
很快,齊嵐的座位四周空出了一大片。
那張課桌,則像極了一座孤島。
不知是誰說了聲:齊嵐就是弔死在這個電風扇上的。
頃刻之間,那台吊扇下也是變得空空如也。
整個早自習,江天都在看着齊嵐的座位,思緒萬千,“為什麼齊嵐會自殺,說不通啊,這幾天看她也沒有不對勁的地方。申哥剛剛說還有一些疑點,說明此案不僅僅是簡單的自殺案。難道是有人殺了齊嵐,然後偽裝成自殺的樣子嗎?”
江天想的有些頭疼,輕輕捶了腦袋一下,“算了,不想了,晚上回去找老爸,從他那裏探探口風吧。”
一整天,江天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其實不光江天,全班同學也是如此,根本無心上課,老師在講台上喊破喉嚨也無濟於事,於是索性就讓學生們自修。
“教室煙霧繚繞,莫名昏倒窒息,上吊神秘微笑,怪不得申哥說此案還有些疑點。”江天心想,“雖然平日裏,那些小案子我去湊熱鬧,但……但這次,是真的死人了。”
想到這,江天看了一眼齊嵐的座位,空空蕩蕩的。
此刻,江天心裏竟莫名恐慌起來,趕快把目光收回,不敢再看。
這是他第一次感覺死亡離自己是如此的近。
有些人,說沒就沒。
終於挨到了下午放學,江天騎着自行車飛快地趕回家。一進門,就看到申森和一個頭髮灰白略顯威嚴的中年人一起坐在沙發上聊着什麼。
這個中年人,正是江天的父親,省公安廳廳長江城。
這情景讓江天多少感到有些詫異,畢竟申森是H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總隊長,雖然和老爸交情很深,但直接來家裏找老爸,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申森看到江天進來,招呼他坐到自己身邊,笑道:“知道你小子的性格,這麼急趕回來,肯定是為了你們學校的案子,來你老爸這探探口風吧?”
“嘿嘿,被你發現了,申哥你真是明察秋毫,英明神武啊。”
“去你小子的。”申森笑罵了一句,隨即又板起臉,“不過,小天,這個‘大熱鬧’,你確定要湊嗎?雖然我知道這案子有你幫忙,應該會順利很多,但畢竟死者是你同學……”
江天剛想說什麼,江城突然開口道:“小天,我知道,你從小就很聰明,雖然很多時候,你都把你的聰明用在不正經的地方,常常耍些小聰明。但我也知道,你的骨子裏,天生就有一種正義感,所以平日裏也沒少幫小森手下那些大隊長們的忙。你說過,你以後想成為像申森一樣的警察,為民除害,但我想你也清楚做一個警察,意味着什麼。”
不等江天回答,江城便緊接著說道:“是責任,比他人承擔更多的責任。作為一個警察,你不止會遇見偷、搶別人財物的人,還會遇見‘偷’、‘搶’別人生命的人。你有責任,讓小偷與劫匪將財物還給失主,你也有責任,讓兇手為被害人付出生命的代價!這個責任,很大,也很重。作為父親,我不希望這個擔子落在你的肩上,但作為警察,我很開心,有你這麼優秀的同事。”
江天早已收起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表情變得無比嚴肅。
“我想加入。”
江城的臉色先是有些捉摸不定,不一會兒,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或許此刻江城的心中,真切體會到了一個似真似幻的名詞。
宿命。
江城表情平靜,起身離開,進了書房。
“啪”的一聲,申森將一個檔案袋扔到江天的面前的桌子上,“這是齊嵐一案的卷宗。”
在江天打開卷宗的時候,申森又說:“這個案子的兇手很聰明,同時也很笨。”
“兇手?”江天停止翻看案件報告,“這麼說的話,齊嵐她不是自殺的?”
“當然。”
於是,江天一邊翻看報告,一邊聽着申森說道:“剛看到屍體的時候,我也以為死者是自殺的。”
江天正翻到屍體照片,照片中齊嵐已經被放下,平躺在地上,雙眼緊閉,和周豪說的一樣,齊嵐的嘴角帶着笑意。若不是齊嵐臉色灰白,第一眼看到她,很多人應該會以為她只是在睡覺。
或許可以換種說法,齊嵐是永遠地睡著了。
齊嵐的為人十分的不錯,待人熱情,樂於助人,學習認真。
現在,人死了,好像什麼都沒了。
人們會是悲傷,還是惋惜?
人們會是銘記,還是遺忘?
多少時日後,是否就再無多少人記起,只剩下親友和兇手,在心裏還深深地藏着這個曾經的人。
江天看着照片,雙手有一點顫抖。
申森拍拍江天的肩膀,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然後繼續說道:
“剛開始看到屍體的時候我也以為死者是自殺的。死者身上除繩子勒痕外沒有其他明顯外傷。根據我多年的辦案經驗來看,死者眼部淤血,舌根發紫,喉骨破碎,頸上繩索痕迹呈倒‘V’型,這些都說明死者是弔死的,而不是什麼有其他人將其勒死後再吊上去之類的。”
申森拿起一張齊嵐的屍體照片,“雖說,一般上吊自殺的人,表情都會十分痛苦,但齊嵐這種表情平靜還帶着微笑的,以往全國各地的案子中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是,監控錄像卻卻告訴我,齊嵐是被人謀殺的。”
“你是說,兇手是監控裏面的這個人?”江天拿起一張照片,仔細的端詳。
這是一張高三(1)班外面走廊的監控視頻截圖。照片上,有一個穿着黑大衣,帶着帽子看不清面目的人,正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教室窗戶上。
申森拿過電腦,一邊操作一邊說:“我調取了監控錄像,發現昨天晚上九點十三分的時候,照片上的這個人抬着一個大保溫箱進了教室,一分鐘不到就出來了,然後就躲在樓梯拐角。十幾分鐘后,齊嵐出現在現場,隨後進入了教室。”
申森將電腦屏幕展示給江天,上面正在播放着一段監控視頻。
錄像顯示,齊嵐進入教室后,那個躲在樓梯角的黑衣人也跟着走進了教室,大概過了半小時,黑衣人重新拿着那個保溫箱離開教室,關上了門。
之後,他在窗戶前大概站了十分鐘左右,又伸出手在窗戶上滑動了幾下,然後拿着箱子離開。
“他在欣賞自己的作品。”江天深吸了一口氣。
這時,視頻里的兇手突然抬起頭看了一眼監控。此時,江天覺得彷彿在和兇手對視,便急忙下意識的別過臉。
兇手笑了一下。
畫面定格。
“這是在所有監控錄像中,我們能夠找到的,兇手最清楚的外貌特徵。”申森說,“很可惜,大衣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臉,只能看到一個下巴。還有,其他的監控錄像沒有拍到有陌生人員進入過學校,兇手應該是很早就潛伏在教學樓里,等到同學們晚自習離開后,出來行兇。”頓了一下,“所以,兇手很可能是……”
“教師或學生,並且應該是住在學校里的。”江天苦笑一聲,“校門在晚自習結束,老師和通讀生離開學校后,大概在九點半就關了,而學校監控到晚上十點也會自動關閉,他可以在某個角落躲到監控關閉后再大搖大擺的出來,大搖大擺的回寢室。”
畫面中兇手嘴角的笑意被定格。他似乎在嘲笑,嘲笑着一切,嘲諷着所有的人,笑他們的無能。
“在法醫仔細檢查屍體后,還發現了一個問題:屍體溫度很低。”申森說。
“的確,人死後體溫是會下降,但降到室溫以下,就有點不正常了。”江天看着屍檢報告插了一句道。
“何止是有點,簡直是太不正常了。當時室溫是25攝氏度,但齊嵐的體溫居然是19攝氏度,所以之前在學校,我說的疑點就是指這個。之後看了監控才知道是他殺。後來回去經過法醫詳細解剖檢查,發現屍體居然被冷凍過!”
“冷凍?”
申森眉頭緊皺,說道:“是的,冷凍……真是太奇怪了,監控視頻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齊嵐進入了教室,兇手也是一個人離開的,那齊嵐的屍體又怎麼會被冷凍過呢?難不成是兇手後來又回來帶走了齊嵐?可又為什麼要這麼多此一舉?”
“不對,我們忽略了一樣東西,那個箱子。”江天突然說。
“你說兇手一開始放到教室裏面的那個箱子?”申森將錄像倒回,盯着屏幕,“我們一開始認為那應該是兇手的犯罪工具,比如繩子之類的,但是這個保溫箱看起來容量差不多40升,那麼大的一個箱子,應該不僅僅只是用來放繩子吧。”
“等等,我好像懂了些什麼。”江天急忙說道,“教室煙霧繚繞,窒息感,昏迷,低溫……申哥,你們早上進教室是不是感覺到很冷?”
“好像是有點冷,許昂那小子還抱怨了一句……這有什麼關係嗎?”
“我知道了,我知道怎麼回事了。”江天有點激動,但隨即又皺起了眉頭,“可是,兇手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為什麼要冷藏她呢?他在想什麼?又在欣賞什麼……等一下,對,他剛剛在畫,他在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