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迎着霞光,看着學姐那張原本還微微泛紅的面頰,一點點血色盡褪,又變得像過氧化物那樣慘白,羽悠心裏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還未等她張口詢問,就聽伊麗莎白從心底深處發出一聲虛弱無力的痛惜呼喊:“哦,不……”然後,就淚如雨下。
黃女士雖然看着溫柔,指導起演戲來可是眼睛裏不揉沙子,對於每一個細節都要求完美,甚至達到了不近人情的苛刻地步。今天,她能當眾對這部劇給予褒獎,顯然是對威廉的最大肯定,也讓他找回了幾分面子。
“看,她很少誇獎別人。”白馨蕊興奮地握緊了威廉的手,一個華麗麗的眼風斜飛上去,看得威廉心旌搖曳。
他看着眼前這個甜美的女孩,慶幸自己終於和她走到了一起,他能感受到兩人之間的某種默契,就像今天這樣,不需要太多的語言,卻知道彼此需要什麼,心裏在想什麼。
此刻,黃雅倩又清了一下嗓子,話鋒一轉,繼續道:“正如盧卡斯博士所說,給我帶來最大驚喜的是奧利弗,第二景中,他和威廉的一場戲貢獻了今天最純熟精彩的表演,他們將兩個性格迥異,身份懸殊,政治觀點不同的人表演得絲絲入扣,活靈活現。”
聽了這句話,威廉的心又沉了下來,儘管這句表揚中也捎帶上了自己,卻仍是將奧利弗推到了一個冠蓋群倫的新高度。
威廉一口老血淤積在心裏,險些內傷。
什麼時候他成了陪襯,別人成了主角?
始終在人群中萬眾矚目的威廉心中不服,卻絲毫不敢有所表現,臉上仍展現出優雅大度的笑容。
“我馬上要趕飛機去三藩市參加一個華人藝術節活動,抱歉,不得不提前離開了,你們繼續排練吧。我們下周再見。”黃雅倩說完,在助理凱西的陪同下離開了黑匣子劇場。
“好吧,你們繼續排練吧,我們也不打擾你們了。”農太太也微笑着和大家告辭。
家長和老師們陸續離開之後,排練仍在繼續。
第四幕的前幾場沒有威廉的戲,他照例坐在台下,第一排觀眾席中間屬於他的一張靠背椅子上。
伊麗莎白拉了拉她的衣袖,也對仍呆立在門口的羽悠說:“進來吧,今天不是學生會的會議。”
進入辦公室,只見,羅傑斯、安東、伊娃、彼得、斯蒂文、艾倫等人都在,氣氛十分凝重,看樣子正在談什麼緊急的事情。
只聽羅傑斯問道:“……艾倫,剛剛跟你爸通電話,作為專業人士,他給出什麼思路?”
“他說,法庭通常會在48小時,最遲72小時內決定是否立案,如果未能立案,就會獲得無罪釋放……”艾倫蹙眉,手裏不安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機,語氣卻極為嚴肅。
辰辰聽得一頭霧水,他忽然覺得有些恍惚,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我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我根本就不相信威廉會做什麼違法的事。”勞倫輕輕依着丹尼爾,能看出她臉上還有剛剛乾涸的淚痕。
身旁的幾個同學也隨聲附和着。
伊麗莎白此時身體似乎恢復了正常,她打起精神說道:“誰能告訴我,威廉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把他抓走?”
沉默,屋子裏忽然寂靜得可怕。
聽到此處,辰辰冒了一身冷汗,他終於明白,下午物理考試時聽到的那一陣刺耳的警報聲是什麼了。他偷眼去看羽悠,她也呆怔在那裏。
“不知道。沒人知道。”伊娃的聲音頹然無力。
“你不是去過農*了嗎?”勞倫忽然轉向羅傑斯,一雙冰藍色的大眼睛直盯着他看。
羅傑斯低下頭支支吾吾地說:“校長他……他看起來很……不好,是的,比上次農太太心臟病發住院還要不好。”
“那他到底說了什麼?”丹尼爾聲音有些急迫。
託了萌物小松鼠的福,阿曼達幾乎原諒了鄭熙泰躲在一邊偷聽這個事實。
鄭熙泰將食指比在唇邊帥帥地做了一個噤聲手勢,然後,指了指昏昏欲睡的小松鼠,此刻,它正慵懶的將自己枕在大尾巴上。
他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深藍色的罩子,小心地罩在籠子上,為小松鼠營造了一個人工黑夜,這才就走過來,和阿曼達談條件:“我也要參加你們的派對!你告訴凱文和斯黛拉,派對上的Pizza餅和零食我請。”
藍色錫安隱修會自然不缺什麼Pizza餅和小零食之類的東西,不過,自帶投名狀來參加派對的態度實在是值得嘉許,這足以證明他向他們靠攏的誠意。
阿曼達轉了轉眼珠,多一個人應該問題不大,更何況還是個帥哥。為了和白色珞珈俱樂部搶人,藍色錫安隱修會的派對也會不定期放出福利,邀請少數組織之外的人參加。
於是,她自作主張地走過去,掏出黑曜石,在鄭熙泰的手背上重重按了一下:“你們要記得,絕對保密,不要擴大宣傳。如果,你帶了不想乾的人來派對現場,我們不但會連違規者一起驅逐,還會將他列上我們藍色錫安隱修會的黑名單……”
“哎呀,真啰嗦,快說時間地點吧。”鄭熹泰可比不得辰辰那麼有耐心,立刻打斷了阿曼達。
“周六下午兩點鐘到冰球館外面,找到一扇門寫着9的門……”
看着阿曼達一臉嚴肅的表情,辰辰笑了,問:“到了之後,別緊張,照直往裏沖,是嗎?”
討論在沉悶的氣氛中結束了,大家悻悻然走出學生會辦公室,羽悠和辰辰走在最後面,他們都沉默不語。
此時,他們的心情和學長們一樣,即焦慮又困惑,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威廉作為全校最優秀的模範學生,為什麼會被警察抓走呢?
***
推開實驗室的大門,辰辰剛來到走廊上,就聽到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一陣涼颼颼的夜風伴着細細的雨絲從走廊開着的窗戶中吹進來,打到辰辰的臉上,他不禁打了個寒戰,裹緊了身上的外套。
他摸了摸書包里那把沉甸甸的摺疊傘,都說新英格蘭的初夏經常下雨,這把傘他背了快兩個星期,今天總算派上了用場。
剛按了電梯下行按鈕,掏出雨傘,他就聽到肚子咕嚕叫了一聲,幸好旁邊沒有人,否則這聲音還真是挺尷尬的。
彷彿是在抱怨沒有人搭理它,又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他的肚子又咕嚕嚕叫了好幾聲。
捂着微微震動的上腹,辰辰心裏想着,今天是周三,餐廳里限量供應的扇貝和青蘆筍,這個時間去,也不知還能不能搶不到那最後的一點兒福根。
“叮”電梯門開了,辰辰走進電梯,透過觀光梯透明的圓弧形玻璃向外望去,小雨中的校園早已是一片燈火闌珊。
電梯正在緩緩下行當兒,他聽到似有似無的聲音。
他歪着腦袋仔細分辨,這好像是音樂聲,聽上去來自很遙遠的地方,若不是這個時間科學樓已經完全靜下來了,這樣微弱的音量是極易被人錯過的。
辰辰覺得很不對勁兒,科學樓離藝術中心很遠,那邊的樂器演奏聲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傳過來的。
看着電梯指示燈已經到了二層,他聳了聳肩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有閑心管什麼音樂,晚上還有那麼多作業等着他呢。
音樂聲不斷地傳入他的耳鼓,曲調悠揚婉轉,聽到過它的人根本無法對其存在充耳不聞。
不一會兒,電梯在一樓停下,門開了。
辰辰糾結了半秒鐘,按下了寫有數字7的按鍵,那是科學樓的頂層。
電梯重新啟動,緩緩向上攀升,音樂聲果然越來越清晰。
他說不清這是什麼樂器演奏出來的聲音,只感到曲子說不出地動聽。
細若遊絲的旋律帶着強大的穿透力,如同月夜裏從雪山之巔流淌下來的冰澈澗水般沁人心脾……
鏡面金屬門打開的一瞬間,音樂聲比先前聽到的又大了一些。
站在科學樓七層天文學教學中心寬闊的中庭迴廊,辰辰看到所有的教室和辦公室都黑着燈,他確定這一層一個人也沒有,那麼音樂聲又是來自何方呢?
忽然間,他彷彿被最近看喪屍片成癮的陳義廷附體,滿腦子只想着一件事,該不有什麼殭屍吧?
不過,他馬上就否定自己的胡思亂想,“子不語怪力亂神”,辰辰可是從三歲起就聽爺爺講《論語》的,怎麼會相信什麼靈異鬼怪之說?
他側耳細聽,音樂聲起伏斷續,幽幽咽咽,並不像是從音響或手機里播放出來的,倒更像是有人現場演奏,然而,這裏已經是科學樓的最高一層了,辰辰感到四顧茫然。
《名偵探柯南》的片頭畫面重新出現在他腦海里,那一剎,推理之光劃破夜空。真相往往只有一個,那就是演奏的人可能在天台上。
不知為何,有了這個念頭之後,他第一個聯想到的人竟然是羽悠。
一想到,馬上就能在天台上再度單獨見到羽悠,辰辰就有種莫名地衝動,他一把推開樓梯間的大門,向通往天台的台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