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有故事的人
“巫泠，開門！開門！別以為躲房裏我就拿你沒轍！快開門！你今天再不交房租我就把你鋪蓋卷都丟大街上去！別以為我開玩笑的，我說到做到。好，你不吭聲，我的備用鑰匙呢？”一位戴着大粗金鏈子的壯漢嘴裏濺着飛沫，兩隻手渾身摸索着，眼睛也在四周尋摸，看到了迎面走過來兩個人，一老一少，穿得也不寒磣。
這個出租屋處於偏僻小巷，以往不會有人路過，大粗金鏈子疑惑道：“您二位是來幹嘛的？”
來的人正是軒轅空和崔管家，軒轅空回應道：“我們來找人，找巫泠。”
大粗金鏈子嘿了一聲：“果然你們也是找這個兔崽子催債的。這小子還欠我三個月房租呢。先來後到，我們一個一個結清。”
軒轅空說：“您誤會了，巫泠是我的朋友。我就是過來看看。”
大粗金鏈子眼珠一轉，從腰間掏出一大串鑰匙，一邊挑挑揀揀，一邊盤問着：“你們認識多久了？這個玩音樂的北漂，從他前妻離開了之後，就沒看見第二個人找上門的。”
“我們還沒見過呢，其實我是因為聽了他的歌才找過來的。”軒轅空笑了笑。
“鑰匙找到了！”大粗金鏈子開着門，嘴角一咧：“這麼說，巫泠找到欣賞他的人了？混出來了？”
軒轅空沒有回話。門一開，一股霉味撲鼻而來，房間裏陰暗濕冷，除了用特製的塑料紙寫成的樂譜之外，還有幾碗沒吃完的速食麵、幾根踩滅的煙頭和幾條沒洗亂扔的褲襪。然而並沒有人在房間裏面。
“嘿，這小子還真不在家啊。那正好。”大粗金鏈子二話不說，拿起一堆樂譜就準備往外扔。
“誒，您等會兒。先別慌扔，讓我看看。”軒轅空攔住他。
“不扔也行。你幫他結下房租吧。總共三萬元。”軒轅空向身後揮揮手，大粗金鏈子看見崔管家遞過來一張支票，終於眉開眼笑，拿過來瞅瞅數目無誤，把樂譜隨手一放然後屁顛屁顛走了。
“這都什麼人啊，滿滿都是套路。”崔管家看着大粗金鏈子離開的背影搖頭。
軒轅空笑了笑：“走，我們進屋裏。”
屋裏最先進的設備，估計就是一台樂譜電子識別儀。這東西崔管家說他會用。軒轅空挑了一首歌名叫《獻給你》的樂譜，交給崔管家。崔管家把樂譜往儀器卡槽內一送，就像打印掃描似的。識別儀根據樂譜上對樂器、節拍、曲調的要求就可以讀取播放樂譜上的音樂，還可以配上電子合成的人聲歌唱。這首歌是結他獨奏，聽起來就像街頭藝人在追思愛情：
那時候遙望夜空幻想
我們孩子的模樣
那時候牽着手踏夕陽
感覺插上了翅膀
如果說人生充滿希望
多半要和你分享
親愛的
感謝有你在身旁
有時候也會冷戰說忙
互相不理睬對方
有時候瑣事千頭萬緒
犧牲掉時間健康
如果說婚姻不止殿堂
還有煩惱和憂傷
靜下來
一切重選會怎樣
是不是忘不了睡前一句晚安
是不是不用怕孤單將心牽絆
在一起是緣分是上天安排的圓滿
眼淚擦乾
身側的呼吸
苦累也心甘（完）
雖然電子合成的演唱，感覺有點失真。但是夫妻之間的相濡以沫已經蘊藏在字裏行間。崔管家聽完就笑了起來：“這首歌是寫給愛人的吧，估計就是剛才那個房東嘴裏談論的他的前妻。”
軒轅空又挑出一張樂譜，歌名叫《海鳥和魚的愛情》，歌名排頭還有一行小字：翟甜沁絕筆。
這首歌也是結他獨奏，但是聽起來就顯得格外哀傷：
複雜因為荒唐
當真所以迷茫
固執不是堅強
你還是我
生或者亡
說起來
所謂前方
是地獄是天堂
有什麼不一樣
魚需要的是大海
而天空
不能隨波逐浪
如你將一顆痴心
托我身上
是天真是幻想
像鳥兒收攏翅膀
義無反顧
鑽進囚籠
忘記如何飛翔（完）
“這張樂譜應該不是巫泠寫的，筆跡和其他的都不一樣。這個翟甜沁搞不好就是他的那個前妻。”軒轅空暗自猜想。
《海鳥和魚的愛情》還沒有播放完，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咆哮：“你們是誰？！是誰讓你們動我的儀器和譜子！”
屋裏的兩個人對視一眼，正主回來了！
“是巫泠先生吧，我們是給七蕊組合這次歌曲徵稿的，剛剛您的房東從我們這裏拿走了您三個月的房租，然後允許我們進來的。”崔管家簡要地介紹清楚情況。
巫泠本來氣得怒目圓睜，胸口起伏，雙拳幾乎想要招呼到軒轅空身上。聽到這裏，只得把氣憤吞回去，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氣雖然還喘不勻，但是顫抖的拳頭已經慢慢鬆開成手掌：“我，我沒有要你們幫我付租金，所以這筆錢是你們自願的。不能算進那兩首歌的版權費。”
軒轅空笑了笑：“那是自然。花三萬元，看到了巫先生您不染纖塵的精神世界。我覺得花的很值。這是您的版權收入。看看支票上的數字有沒有問題。”
巫泠肩頭還在不停聳動：“不用看了。電子合同我等會兒跟你們在網上籤署。現在請離開我的居所吧。”
軒轅空試探道：“那個《獻給你》還有《海鳥和魚的愛情》能不能——”
“那兩首歌我不賣！”巫泠紅着眼睛，一副想要擇人而噬的感覺。
“好吧，那以後如果還有合適的作品，希望我們能繼續合作！老崔，留一張我的名片給巫老師。”
軒轅空二人剛走出房間，就聽見屋內有人不停捶牆地聲音。這個巫泠，看來性子確實是孤僻冷傲。
崔管家接到下面人打來的一個電話，電話里說有可疑的人員在普仁醫院附近晃悠，目標好像是林竹！兩個人立刻動身前往。
這個人看起來確實行跡可疑，雖然時值冬季，不過在溫度適宜的醫院走廊里，卻還披着黑色斗篷，戴着墨鏡和口罩，就彷彿明告訴他人，自己需要掩飾身份似的。
“他走進林竹的病房了。”崔管家指着監控顯示器道。
“切換畫面，到病房內。”
病房內，可疑者終於脫下了黑色斗篷摘掉墨鏡和口罩，露出了一張同林竹有八分相似的臉，盤着的頭髮用精緻的髮飾點綴着，臉上略施粉黛，乍一看就感覺富貴逼人。她從懷裏掏出一株包裝好的茉莉花插進花瓶里。
可疑者是一個女人，一個正流着眼淚雙眼通紅的女人！
“這個女的不會是，難道是？！”軒轅空驚訝不已。
“那個女的好像要走了！”監視的人員傳呼道。
“攔住她！另外麻煩調查一下她的身份。”
女人的身份很快確定了下來，結果很讓軒轅空興奮，她正是林竹的親生母親朱珈，而且還是林竹直播間裏簽到最多的人，ID名叫迷迭不香。
此刻，朱珈坐在病房臨時清理出來的審訊隔間內，一臉惶恐不安：“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要抓我啊？憑什麼抓我啊？我犯了什麼法？”
軒轅空戲謔地回應道：“拋棄親生女兒，讓她差點在垃圾堆里活活餓死。算不算犯法啊！”
朱珈聽到這句話，臉色大變：“開什麼玩笑！你們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會讓你們吃官司的！快讓我離開！”
“朱珈，南林人。十八歲進京求學。學業期間與外籍男友產下一個女嬰，男友棄她而去，她怕事情敗露，而且也無力撫養女嬰，於是將女嬰拋棄。後來嫁給一位富商，替他打理公司。但是生活得並不幸福。富商跟別的女人有幾個子女。唯獨跟你沒有孩子。想想確實很可悲可憐，我很好奇，現在你偷偷關心林竹，又是出於什麼心思呢？”軒轅空陳述完朱珈的生平，她反而聽着冷靜下來。
她冷笑着，聲音有些凄厲：“這麼隱秘的事情，你們都調查出來了。為什麼調查不出來我已經不能生育了呢？你到底是幹什麼的，為什麼要關心我的私事？”
軒轅空道：“沒什麼，我只是想從你這裏知道林竹的出生日期。”
朱珈疑惑地打量軒轅空：“我如果說的話。你們能保證把你們知道的事情都跟別人保密嗎？”
軒轅空點了點頭。
朱珈再無遲疑，直接跟軒轅空報了一個日期。軒轅空抬頭看向崔管家，崔管家搖了搖頭。他的心情又再次黯然下來。
“沒事了，你現在可以回去了。你有什麼話想留給你的親生女兒嗎？”軒轅空問道。
“不用了，如果有要說的話，十年前我找到她時就可以跟她講。現在我倒願意一輩子都不跟她挑明，只要她能健康快樂。”朱珈側着頭說完這番話，就匆匆走了。
白棠語復活的希望再次破滅，軒轅空也不願意在醫院久待。出醫院門口的時候，意外地瞧見巫泠正拎着一提瓦罐雞湯朝神經內科病房走去。
“少爺，需要我派人跟蹤嗎？”崔管家問道。
軒轅空想着巫泠那顆敏感而易怒的心，嘆了口氣，有些心灰意懶，擺了擺手說：“算了，每個人都有故事，給別人留一點私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