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我們之間,從未結束。
高陽聽不到他們的話,遠遠看見雲歌辭手持金鐧對向蕭離聲,心下一驚,急忙走了過來。
到了雲歌辭跟前,雙手提起衣擺跪了下來。
“王妃。”
他殷殷切切懇求:“您心中有氣,臣願受下,皇……”
“你不配。”雲歌辭喝止。
高陽哽住,再說不出口。
他的確不配,當年不曾為她說過隻言片語,如今又何來的理由求她寬恕?
只是面對着眼前的這個人,她就是雲歌辭呀,只要一想起那時的殘忍,便夠他難過不忍面對。
蕭離聲欠雲歌辭的,十輩子都難再還清。
可他不過是奴,連自己的命運都主宰不了,從來都不敢逾越半步,妄想去阻攔悲劇。
細算下來,不過都是各自的命。
“下去。”蕭離聲睨向高陽,後者低着頭退開去。
亭上輕紗曼飛,蕭離聲步步走下,到了雲歌辭三步開外停下,和她手中金鐧不過咫尺。
她只要稍稍用力,金鐧便可刺穿他的喉嚨。
雲歌辭握着金鐧的手緊了又緊,手背青筋泛起,骨節發白。
這一刻,她只要稍微不理智,那金鐧定要要了他的命。
“我可以放鳳家離開。”他直直地望着她,眼中無甚波瀾,沉寂得讓人心慌。
雲歌辭在他眼裏看見了自己的影子,清晰地浮沉。
年歲蹉跎,她從未在他眼裏見過光。
這個人,經年如一日,沉涼冷斷,把自己融入黑暗。
“他們可以走,你不能。”
男人溫聲落下,竟有幾分漣漪,淺聲道:“阿辭,我們之間,從未結束。”
他撥開她手中金鐧,踏步離開。
走出幾步,又停了下來,說:“該上早朝了,鳳清眠該知道怎麼做。”
雲歌辭的身子顫了顫,忽然從他話中讀出了可怕的警告,他從來如此,他們兩個的路,由他說了算,由不得她。
蕭離聲走了,一句沒提今晚在攝政王府發生的事情。
折損大臣不下三十,這人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無痛心,無慌亂,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想想那些人於他而言,不過都是可替代的工具。
或許,他早就準備好了可以隨時替補的人,傷不了他太大的元氣。
蕭離聲的狠就在於,人情不存在他的念想里。
“王妃,臣告退。”
高陽躬身退去,快步追上蕭離聲,兩人消失在了花拱門后。
她返回前堂的時候,鳳家人在皇帝離開之後得以自由,紛紛離開,只剩下鳳清眠,他正要送劉清出門。
興許是看見蕭離聲沒什麼動靜,劉清一臉憤懣。
在看到她過來之後,臉色更加難看。
“狐媚子。”他恨恨罵了一句。
這劉清不傻,上一次皇帝納她為妃的聖旨下了又收回,他雖不知這其中是什麼緣由,卻也能看出來一些,皇帝是對她上了心。
現在他本着是跟着皇帝來鳳家討要個公道,卻不曾想皇帝莫名其妙被她給打發了。
他心中怎能不氣?
鳳清眠黑了臉:“劉相請自重,朝堂事和小女無關,劉相何至惡語傷人。”
“你能殺了我兒子,我便不能罵你女兒一句嗎?”劉清很是激動,瞪着眼睛好生怨恨地看着鳳清眠。
劉清老來得子,最是疼愛有加,往日裏寵得不行。
自然也是寵出來了一身毛病,在長安非議頗多,有些口碎的到太後跟前說道,聽多了太后免不得說他不爭氣。
太后本意是不願看着劉家後人平庸,他為了平息太后的火氣,只得把兒子送到了營中歷練。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把兒子的命都斷送了,如今是悔恨交加。
恨不得讓鳳家一百多口人給他兒子陪葬。
可事情發生后,他在太後跟前說了不知道多少回,在朝堂上也上奏上了不知道多少道。
等來等去,始終沒得到皇帝一個準信。
每每總是敷衍了事,今天好不容易准許他跟來鳳家,眼看着又沒了動靜,他怎麼能不急?
而且,昨晚在攝政王府發生了那樣的慘案,現在朝中亂成一團,恐怕等這一波混亂過後,他的事就沒人記得了。
也就草草了事,他的兒子,死得冤啊。
“下官已和相國解釋過,懲戒令公子之事皆是按章程,令公子的死因尚未查清,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鳳清眠。”劉清氣急,指着鳳清眠大罵:“別一口一個章程,你就是在公報私仇徇私枉法,我定要你們為我兒償命!”
劉清仗着太后撐腰,向來跋扈,壓着朝中大臣,無人敢頂其鋒芒。
奈何鳳清眠直性子,事事求個公正,在朝堂上沒少和劉清起爭執。
可是結下了不少的梁子,如今又出了這麼一出,劉清自然是想要吃鳳清眠的骨頭,喝他的血。
鳳清眠欲要反駁,雲歌辭連忙挽住他的手。
“爹,時間不早了,該準備準備上早朝了。”
鳳清眠收住了脾氣:“爹爹這就去。”
“爹爹整束好,女兒稍後去送送爹爹。”
見她神色有異,鳳清眠明白她是有話和他說,點了點頭沒再追問。
雲歌辭看向劉清,嫣然笑道:“相國大人也該上朝了,令公子之事到底該做何斷,相信皇上有數。”
劉清怎麼看她都不順眼,女孩兒年輕嬌柔,看着滿面春風,可那眼裏卻是一片淡涼。
瞧着讓他極是不舒服。
可他年歲擺在這兒,總不能和一個小孩兒紅臉撕扯,這反而是掉了自己的身份。
“哼。”劉清一甩手,走了。
劉清一走,雲歌辭才看到站在角落裏柔安。
少年很安靜,十五六的少年,白白凈凈的,個頭已經拔高,站在那裏不說話,倒也算得是謙謙少年郎。
察覺到她的眼神,少年抬起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沉靜如水。
短暫的對視后,少年收回目光,抬腳跟着劉清走了。
可這一眼,在雲歌辭心中泛起了一些波瀾。
她總恍惚覺得熟悉。
對了,這目光,像極了當年的蕭離聲。
安靜,沉涼,超乎年紀的冷醒。
他在親眼目睹家族巨大悲劇之後,一夜成長,有了裝在心裏的野心,安靜而熱烈瘋狂。
一個念頭徒然生成。
他會成為執冥殿,最利的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