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雲侍衛
?喜船蕩蕩悠悠地在運河上前行,又過了一日一夜的功夫,喜船終於抵達了入海的港口。
午後時分,伺候的內監來報,入海后,再有兩日,便可抵達茜香國。入海之前,一行人會在這港口小鎮上修整一番,採買些船上所用的物資補給之後再上路。
季春曉,哦不,現在應該叫單月兒,作為大家閨秀、待嫁之女,自然是沒有到這小島上遊覽的資格。這不,剛下了船,就被一頂小轎抬入了朝廷在邊防的官邸。
從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天地,到另外一個,或許這就是古代官家女子最無奈卻也最真實的命運。
自在慣了的單月兒興緻有些不高,用罷晚膳,她便推說身上乏早早歇下了。這倒不是虛言,不知道是賈探春這具小姐身子確實嬌弱了些,還是連日以來行船奔波,總之,她確實感到極度的不適。
隨行的太醫來請脈,也只說是舟車勞頓,歇歇便也就罷了。
其實身上的疲乏倒不算什麼,只有單月兒自己心裏明白,她的不適主要來自於精神的高度緊張,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身份,陌生的一切,幾乎讓她奔潰。如果不是在警校學習的時候,有過做卧底的訓練,她恐怕非得露餡兒了不可。如果讓人知道她不僅是假的單月兒,還是假的探春,不知道會作何反響?
想到這裏,單月兒也只得苦笑了,恐怕大家會將她視為妖怪吧!無論如何,先歇歇要緊,翻身躺下,她準備趁着這個機會好好補補覺,好有體力應付接下來的事情。
可是事與願違,單月兒剛睡了不足一個時辰的功夫,就被噩夢驚醒了。夢中,一個人面獸身的怪物追在她的身後直喊她媳婦兒,嚇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彩裳想來這幾日也累壞了,睡在外間的她,並沒有聽到單月兒的囈語聲。
單月兒回想着剛才夢中的場景,只覺得心有餘悸,真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雖然這兩日她盡量不去想成親的事,可還是被這件事深深地困繞着。
對於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來說,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根本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可如今她正實實在在被這件可笑的事情困擾到了夢魘。她實在不想再被一個人面獸身的怪物追殺,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她決定逃命去也。
從床榻上爬起來換了一套利落的丫鬟裝扮,又拿了兩套素凈的頭面,揣了幾兩銀子,單月兒便出了悄悄出了客房。
出門前,她看到外間的貴妃榻上,彩裳睡得正香。她躡手躡腳地推開外間的房門,只聽得彩裳不耐地翻了翻身,單月兒心虛地拍了拍胸口,心道真是好險好險。
順利地出了客房,下了樓,到了官邸大門口,卻遇到了守門的侍衛。
為了保證護國郡主的安危,今夜職守的有兩班侍衛。一班是這鎮上的衙役,另一班,則是隨行送嫁隊伍的護衛。
右一的侍衛姓雲名時飛,是這次送親護衛的一個小頭目。
眼瞧着天色已晚,一個姑娘家還要出這官邸,便攔住問到:“姑娘哪裏去?”
單月兒略有些生硬地福了福身,拿出來郡主的腰牌,說出了事先已經想好的說辭,她道:“侍衛大哥,我叫雪娟,是伺候郡主的小丫頭。郡主晚膳進的不香,聽伺候膳食的嬤嬤說鎮上盛產一種叫荼蘼香的果酒,囑咐奴婢買來一品。可奴婢貪睡,渾給忘了,到了這會子才想起來。”
雲時飛道:“這個簡單,明兒一早我差人買來帶給姑娘,豈不兩便?”
單月兒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心道姑娘我是想自己出去好不好,用得着你代勞?嘴上卻道:“這本來就是奴婢辦差不利,怎好勞煩侍衛大哥您呢?還是奴婢親自買來給郡主,將功折罪的好。”
被拒絕的雲時飛也不惱,又道:“既如此,一個姑娘家漏液外出到底不便。在下雲時飛,乃是郡主隨行的侍衛,若姑娘不棄,不如由在下陪姑娘走一趟吧!”
單月兒一看這個人難纏,也沒有再推辭,又福了一福身道:“那便有勞雲侍衛了。”
出了官邸,雲時飛和單月兒便趁着月色趕起路來。其實說是趕路的確有些牽強,因為單月兒根本不知道要到哪裏去尋那荼蘼香,因為那酒名原是她信口胡謅的。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雲時飛忍不住開口了,他道:“姑娘可知那販賣荼蘼香的酒鋪子在何處?”
單月兒撓了撓頭,道:“昨日嬤嬤倒是不曾提過。”
雲時飛一笑,反問了一句:“是嗎?”
單月兒心道,乖乖,不會是露餡兒了吧!於是硬着頭皮道:“當然是了。雲侍衛我們還是快些尋尋那酒鋪,別誤了郡主的正事兒。”
於是,倆人又像傻子一樣在寒涼的海風吹拂之下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終於在不遠處看見了一處插着酒幌的宅院。
雲時飛率先走上前去,握緊門環,扣了三扣。
出來應門的是一名老婦人,臉上的皺紋密佈,身上的衣着雖然乾淨但是卻非常陳舊。
單月兒望了一眼雲時飛,方道:“老婆婆,這裏可有名為荼蘼香這種佳釀售賣?”
老婆婆搖了搖頭,道:“什麼荼蘼不荼蘼的,俺家這個酒坊早就關張了。這釀酒的手藝本來是祖上傳下來的,可惜傳男不傳女,如今俺家的老頭子和兒子都戰死了,孫子又還太小,哪還有什麼酒可賣?”
單月兒愣了一下,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握了握老人的手,道:“老婆婆,真對不住您。我家主子路過此地,想要嘗嘗這裏釀的甜酒,我們這才冒昧來尋的,打擾了。”說罷,拿出一錠碎銀子塞到那婦人手中,轉身便要離開。
那老婦人道了一聲:“留步!”
待那二人回過身來,又道:“姑娘你心善。我這裏還有一瓮家夫在時所釀的醉花飲,若不嫌棄,帶給你家主子吧,也免得你們白跑一趟。”
單月兒和雲時飛相視一笑,道了謝,自去與那婦人拿酒。
返回官邸的路上,單月兒一直沉默不語。
雲時飛道:“姑娘在想什麼,莫不是怕回去不好向郡主交代?”
單月兒卻答非所問道:“其實,其實郡主她並不想遠嫁茜香國。”
雲時飛點了點頭,道:“這事我也有所耳聞,可是雪娟姑娘,人各有天命,如今戰亂不斷,民不聊生,如果真的能通過嫁一女子而平息戰亂,這恐怕也是郡主的天命所在了!”
天命嗎?她的一縷孤魂,從遙遠的地方飄到這裏,就是為了完成這樣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