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足球更衣室。
時令坐在板凳上，頭深深的扎在自己的膝蓋中間。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還會來這裏——周圍的人顯然也一樣。
“打敗五班，打敗擁有三個校隊正式球員的五班……這怎麼可能啊！”他在心裏大吼着，卻無法把這話說出來，只有更深的把頭扎在兩腿間，其幅度，簡直讓人懷疑他要把自己的頭給掰下來了——班長莫不是要讓他以這種方式謝罪嗎？這個，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有人心中犯着嘀咕。
“大家注意一下。”就在眾人面面相覷的時候，齊振雲拍了下手，“因為時間匆忙，也沒顧得上給大家說，總之，咱們隊今天就有兩個方針，在上半場用盡一切力量防守！別聽場邊的噓聲，別管他們怎麼喊，總之就是防守！嚴防死守！”
眾人點點頭，其實這個他們早先就說過，那個時候他們是想着贏了三班放棄五班的，不過就是那樣，也是想着防守的——總不能輸的太丟臉是不？和五班對攻他們是做不到了，防守還不行嗎？
“而到了下半場，你們只要有機會，就把球給時令。”
眾人再次點頭，不過點到一半就僵在了那兒：“班長你說什麼？”
“是啊班長，你讓我們把球給誰？”
“時令。”齊振雲道。
“啊？”
“哈？”
“呵？”
……
一時間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聲音都出來了，還有的因為太過驚訝，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不過在這時候他們臉上的表情也非常明顯了，整個更衣室，也只有早就聽齊振雲說過的時令沒有什麼反應了，不過此時他心中也是在大吼——我不要啊！我不要！
齊振雲看了他們一眼：“是的，我讓你們把球給時令。”
“可為什麼啊！”再三確認，眾人終於沒了懷疑，卻有更大的疑惑。
“因為……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看了一眼幾乎要把自己縮成一團的時令，齊振雲慢慢的開口。
用什麼抵抗五班？
憑什麼進入六強？
信心嗎？努力嗎？拚死的奮鬥嗎？
在體育的世界，從來不缺少奇迹，可奇迹之所以是奇迹，說到底，還是因為稀少。
都在校隊，雖然才走在一起兩個月，齊振雲也非常清楚李致遠等人的實力。
如果只有一個李致遠那不算什麼問題，他對自己也是很有自信的，再加上一個曹墨然，他相信也有拼搏的可能，但，還有一個董金澤！
從防守到組織到進攻，五班擁有整條線上所需要的全部中堅力量！
這樣的力量，他拿什麼去對抗？
更為重要的是，五班的整體實力也要比他們強……
全面的碾壓。
用大人欺負小孩也許不太恰當，可從某個方面來說，的確像是巴西隊，對戰中國隊了……
有人相信中國隊有一天能戰勝巴西隊嗎？
那是上帝都覺得無望的歲月啊！
當然，他們也不見得非要贏了五班，只要能踢進五班七個凈勝球，一樣能出線。
可七個球……那和讓他們贏也沒有太大差別了，不，事實上是更難——就算業餘足球會踢出籃球分數，這種事也不會發生在五班和他們班身上。
但是，就這麼放棄嗎？
防守到底然後拿到一個不算丟臉的比分放棄嗎？
怎麼想，都是不甘心的啊！
而且，這一次的放棄，很可能，就是放棄了以後的足球！
絕對不行！
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哪怕再不情願，再有想法，他也還是找到了時令……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時令的技術了……
雖然他也只體驗了一次……
“只是這傢伙，真的可以嗎？”見時令還在縮着自己，齊振雲也有一種充滿疑惑的絕望……
……
相比於一班這裏的疑惑愁雲，五班的更衣室此時簡直就像是在開聯歡會，眾人一個個嘻嘻哈哈已經在商量中午到哪裏慶功了。
“我說兄弟們，現在慶功還有些太早吧。”一個梳着偏分頭，身體瘦高的少年道。
“怎麼李致遠，你這麼沒有信心？董金澤你管不管！”
董金澤正在擦眼鏡，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還沒開口，那邊李致遠已經吵嚷了起來：“什麼信心？什麼信心？我說你們是太沉不住氣了！贏了一班算什麼？拿到冠軍才是咱們應該慶祝的啊！贏不贏一班咱們都進六強，贏了無非就是聽起來更好聽一些，實際上有什麼意義？屁意義都沒有！一班也就是有個齊振雲，否則早不帶來了，咱們的硬仗根本就不在這裏！”
“行啊致遠，難得聽到你說這麼靠譜的話。”說話的是一個個頭有些矮，但非常強壯的少年。
“曹墨然，你什麼意思！”
李致遠瞪起了眼，曹墨然卻不理他，逕自說道：“後面那兩個班，十班和咱們一樣，註定出線了，十一班和十二班今天也會出結果，你們覺得誰的可能更大一些？”
“十一班吧，楊家兄弟的配合的確默契。”
“喂！”眼見自己被忽略了，李致遠不甘的叫道，“曹墨然！”
曹墨然連看都不看他，依然說自己的：“我倒覺得是十二班，楊家兄弟的確是很能幹，但十二班更平均，只要前面不被十一班拉下太多，到了後面還很難說呢。”
“說起來楊家兄弟的體力是個問題啊，他們怎麼不好好練練呢？”
“這有時候不是練的事，李致遠你說呢？”曹墨然終於轉過了頭，旁邊正在磨牙的李致遠一怔，臉上的表情迅速轉換，“楊家兄弟的問題！我告訴你們，這就是他們先天失調！雙胞胎大多都有這毛病，為什麼？本來給一個人的營養要給兩個人分，你們說行不行？那鐵定不行啊！所以你只要細心觀察，就會發現一點，雙胞胎，或多或少都會有點小毛病。”
“真的假的？”
“什麼真的假的？六班也有對雙胞胎，你沒看他們都戴眼鏡嗎？”
“……戴眼鏡的多了。”
“那能一樣？別人那是後天的，那對雙胞胎一定是先天的！董金澤你說是不是！你這眼鏡是不是你上小學的時候打遊戲打的！”
剛把眼鏡戴上的董金澤抬起頭，扶着鏡框笑了一下，他笑的溫和，李致遠卻莫名的有些發冷，他吸了口氣：“你、你看我做什麼？我說的不對？你這還難道真能是學習學的？你要學的這麼好，還來什麼我們七班啊。”
……
默然。
雖然李致遠的話沒有什麼問題，大家還是有一種彆扭感——兄弟，就算這是真的，你也別說出來啊！
董金澤環視了一圈，再次笑了笑：“我說，我們現在應該關注的不是懷孕的問題吧，李致遠，我知道你對這事特別上心，但真不用現在說。”
全場大笑，李致遠一臉懵逼：“什麼？我？我怎麼上心了！還懷孕？這怎麼和懷孕有關係呢？董金澤！”
他還想找董金澤論理，後者卻是不再理他，面色一整道：“我們現在馬上要面對的是一班，請大家把注意力都轉到這裏吧！”
李致遠停住了，其他人也是一凜，是的，一班！
就算他們是註定要出線了，這對待一班也不能太弔兒郎當了，否則真被一班逼到三個球以內，他們就算贏了也有些丟人不是？
不過雖然這麼想了，他們卻還是沒提起多少精神，因為一班實在是太不值得重視了，如果不是還有一個齊振雲，全上替補都沒問題——他們的替補可是很充足的，雖然大名單上只有十八個人，可真要允許，隨時都能再拉十個人出來！
五班，就是男人多！
五班的人不太在乎一班，其他人也不太在乎，沒有關係的班級不用說了，就算有切身關係的三班，這個時候也不是太在意——一班能踢贏五班？怎麼可能！被五班少進兩個球都算他們燒高香了！
“現在就怕五班的人和一班踢友情球。”雖然對自己的前途非常看好，三班的人還不免有些顧慮，“也不用輸，少進幾個球，咱們就有些麻煩了。”
“你這想的也太多了吧，現在不僅是五班少進球的問題啊，是一班要進五班七個凈勝球才行啊！”
“是啊是啊，一班怎麼可能進五班七個球啊，就算李致遠不靠譜，曹墨然也不是吃乾飯的啊！張浩，曹墨然是這樣的人嗎？”
被點名的張浩搖搖頭，又道：“董金澤也不會讓他們這麼乾的。”
“可不是，五班有五班的驕傲，咱們是只想出線就行了，五班一定是想奪冠，甚至還想着和二年級的冠軍拼一拼呢！”
“哈哈哈，齊振雲這一次是啞巴吃黃連！他一定是打着贏了咱們和七班，然後放棄五班的，所以對七班的時候，就磨練他那個烏龜陣容，卻沒想到被咱們踢平了，這一次卻是要死磕五班了，哈哈哈！”
這話一出口，其他人也笑了起來：“說起來咱們還真要感謝那個替補的傢伙，有誰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啊？等回來請他吃頓飯。”
“別害人家了，怎麼說他對咱們也算有恩的，雖然他自己也不想，嗯。”
又是一陣大笑。
“看這一次五班能進一班幾個球吧！”
“我賭十個！”
“齊振雲擺出烏龜大陣，不見得啊不見得！我看最多也就八個。”
“嘿，太小看五班了吧，怎麼也要九個！”
“十一個！”
“哦，這真是一個讓一班心碎的數字！”
“哈哈哈……”
藍天白雲下，三班的人歡暢至極，一班的在旁邊怒目而視，卻又有些無可奈何，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有人開始給自己安慰：“咱們學習比他們強！”
“咱們學生到底還是要比學習。”
“就是這，咱們競賽也比他們強！”
“……還有班長呢，說不定班長有辦法呢……”
……
雖然互相鼓勵着，彷彿有了底氣，在這個場合到底有些心虛，而不知道誰冒出的這一句，則彷彿給了他們真正的鼓勵，在經過了短暫的沉默后，剛才說話的幾個人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一班，加油！”
“……一班，加油！”更多的人站了起來。
“一班，加油！”全班都站了起來。
其他班級的看了過來：“這一班的在喊什麼？”
“再喊也沒有用了啊。”
“現在也就是看怎麼輸的不那麼難看了。”
“嗯，不管怎麼說，這一班的精神倒是讓人有些刮目相看呢。”
“噗，一會兒你就不這麼說了。”
眾人這麼議論着，而事情也彷彿就像他們所說的那樣——不好看！
非常的不好看！
幾乎是一上場，一班就擺出了龜縮陣容，全部球員別說前場了，連中場都不靠近，幾乎全擠在禁區內，就差排成人牆擋着球門讓人往自己身上踢了，而且一個個的都在想着怎麼消磨時間，這個倒完那個倒，知道的是在踢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學習溜冰呢，連齊振雲都摔了四次！
面對這種情景，五班的都有些哭笑不得，在中場休息的時候，就連曹墨然都道：“真想不到齊振雲還有這本事！”
李致遠一邊擦汗，一邊叫道：“我就說這傢伙奸着的吧奸着的吧，就你單純。”
曹墨然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李致遠道：“怎麼著，我說的不對？這一次你還沒看出來？”
曹墨然嘆了口氣，旁邊的董金澤擦了擦眼鏡，曹墨然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是有些不對，不過，應該只是我多想了吧。”
“嗯？”
“這個時候，就算是齊振雲也應該是沒有什麼辦法了。”董金澤把眼鏡又戴了上去，“他沒有人。”
齊振雲不像是這種風格的，雖然他一直走的都是烏龜流，可也不至於這樣，事情很古怪，但是，再古怪又能有什麼變化呢？
一班，沒有人啊！
齊振雲就算再能幹，也不可能一個人當十一個人用的。
“下半場我們要努力了，整個上半場咱們才進他三個球，這也太說不過去了！”他放下手，看了一圈眾人道。
“下半場一定進他十個八個！”李致遠舉着胳膊高呼。
“……李致遠，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喂，我是後衛啊，讓後衛進球……好吧，後衛是能進球，但讓後衛進這麼多球，你良心不安嗎？”
“那你喊什麼？”
“這不是有曹墨然嗎？老曹，下半場就看你的了。”他說著，一覽曹墨然的脖子，後者抬起發黑的臉，沉默的看向窗外。
依然沒有人把一班當回事，但是下半場一開始，他們就驚住了，而最初的驚訝，來自一班內部。
“那不是時令嗎？”
“他怎麼還上來了？”
“班長這是放棄了嗎？”
“一定是這傢伙自己走錯了吧！”
同樣驚訝的，還有三班：“一班這是在搞什麼啊，這是有多想不開啊！”
見場邊不太一樣，五班的一開始也有些茫然，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後，更茫然了——齊振雲，真的腦子有問題了？
發出這樣疑惑的甚至有老師，一班的班主任劉磊這個時候就一邊偷偷摸摸的吸着煙，一邊問張亮：“你說齊振雲這是在搞什麼？”
張亮翻了個眼：“你是他們班主任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喂，你是他們的體育老師啊！”
“體育老師又不負責談心。”
“……操！”劉磊罵了一句，心中則苦悶至極，談心這事還真是班主任的活兒，但現在，要有學生願意跟你談啊！
他正準備再說點什麼，那邊就傳來一陣嘩然，他抬起頭就愣在了那兒，這是，他們進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