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音被他這口氣沖得有些不知所措，李總管這是怎麽了？如此暴躁！
「反正皇上上朝的時辰比我們婉儀請安要早，李總管到時候被罵了可別來我們姊妹這裏哭！」明語見明音無緣無故被罵，心裏就有些不舒坦，不由得反唇相稽。
這下可把李懷恩氣得七竅生煙，這兩丫頭跟着姝婉儀不僅享了福，還長了狗膽啊！連他的話都敢頂了。
李懷恩實在氣不過，只是這時辰也真的不能再拖了，他瞪她們一眼後才輕輕地衝著裏面喊了一聲，「皇上，今兒個該早朝了，時辰不早，該起了。」
待得他這一聲喊出來，周圍侍立的宮人們都屏聲斂氣，膽戰心驚地等着裏面的回話，不過等了片刻，裏頭卻絲毫沒有反應。
明音和明語再次看了看他，臉上都帶着「你行的」表情，李懷恩眉頭一皺，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再次衝著裏面道：「皇上，皇——」
「別嚎了，朕身體不適，輟朝一日。」齊鈺皺着眉頭打斷了他的話，迷迷糊糊地用手去摸自己的下巴，還能依稀感到坑坑窪窪的，他在心底輕嘆了一口氣。
什麽院判，庸醫一個！
睡在他身旁的沈嫵明顯是被他吵到了，秀氣的眉頭緊緊蹙起，微微用力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卻立刻感到疼痛襲遍全身，特別是兩條腿，好像已經不是她的似的。
她哼唧了兩聲，腰上就被人猛地一掐。
「別鬧，繼續睡。」男人不耐地說了一句。
被他這麽一掐，沈嫵的困意早就飛走了大半。她嘗試着動了動手腳，咬牙沒叫出聲。
皇上可以一連輟朝三日，她可不能不去請安，更何況還是在龍乾宮侍寢了一晚，若是不去，那麽多頂子虛烏有的大帽子扣下來，也夠她受的。
「你又動什麽？一大清早的不要讓朕生氣。」齊鈺猛地轉過身來，眼睛已經睜開了，眸光里有些不耐。
「嬪妾想起身去壽康宮給太后請安，但是身體好痛。」沈嫵慢慢地扭過臉來，對上他的眼眸，話音剛落眼眶就紅了一片，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他用一隻手臂撐起上身，似乎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直盯着她瞧。沈嫵有些奇怪，順着他看的方向摸向自己的脖頸，在觸碰到一個地方的時候，那裏傳來陣陣的抽疼，引得她直吸冷氣。
她想起來了，這裏是昨晚被皇上咬的地方！
「愛嬪不用這般看着朕，朕被你咬了，輟朝三日，你也準備好三日不去太后那裏請安吧！」他順手拉下她的手腕，不讓她再摸下去。
他竟是打着這個主意沈嫵無奈地看向他，只見這個九五之尊，滿臉都帶着得意，這個小心眼的男人！
「嬪妾起身看看。」她剛說完便手撐着上身，想要起來。
齊鈺快她一步坐起身，將她摟了回去躺下，「愛嬪急什麽，朕還沒說能起來呢，再睡。」
外頭的李懷恩垂手站着，臉上的神色恢復了悠哉。既然皇上已經說了輟朝，那他只需再等一會兒，去朝堂上說幾句就成了。
這回換成明音和明語着急了，裏面並沒有傳出姝婉儀的吩咐，這時辰眼看着也拖不得了。
「婉儀，時辰到了。」最後還是明語大着膽子衝著裏面喊了一句，這再不起身，真的就晚了。
「你們婉儀昨兒個晚上勞累了，去壽康宮說一聲，不能去了。」齊鈺輕柔的聲音傳來，語調里明顯帶着幾分上揚，顯然是心情甚好。
皇上的這一句話，倒是把外頭的宮人都給震住了。對待姝婉儀身邊的宮女就如此和顏悅色，對待龍乾宮的宮人卻都恨不得吃了他們，雲泥之別啊！
沈嫵躺在床上，緊繃著一張臉，明顯是心情不好，方才明語的話她正準備回呢，卻被皇上搶先了，而且這理由當真是欠揍，是怕她還不夠遭人嫉恨，要親自添一把火嗎？
沈嫵心底腹誹着，卻是輕輕閉了眼，反正皇帝都那麽說了，那她就再睡一會兒，也免得瞧見皇上那張得意的笑臉，她會想坐起來再咬他一口，讓他繼續輟朝。
「嘖嘖，愛嬪，這後宮中誰人不知姝婉儀最是張揚跋扈，方才朕的回答才符合了你的性子，說不去就不去。」齊鈺算是徹底沒了睡意，瞧見沈嫵不理會他，又出言逗弄起她來。
沈嫵在心底長嘆了一口，還是沒有理會他，逕自揚高了聲音對外面道：「明音，你去跟壽康宮的穆姑姑知會一聲，就說本嬪身體不適，無法前去請安，望太后見諒。」
明音低聲應承下來，低聲衝著明語叮囑了幾句，便快步往壽康宮走。她這一路都在腹誹，姝婉儀這個藉口找得可真不英明，和皇上一樣都是身體不適，一個不去上朝，一個不來請安，兩人卻都躺在龍乾宮的龍床上。呵呵，逗誰呢，明顯就不是身子不適啊，多半是在龍床上纏綿悱惻了吧……
齊鈺聽到沈嫵如此吩咐，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他眯起了眼眸，沈嫵還閉着眼，錯過了他眸光里閃過的那一絲狡黠。
壽康宮中，穆姑姑得到了明音的稟報，原本就面無表情的臉顯得更加僵硬。姝婉儀昨晚被召幸龍乾宮的消息早就傳開了，本以為沈嫵只是張揚，平時威風一下便罷了，並不是不懂規矩，再怎麽得寵，這請安還是不能省。這下卻是光明正大地不來了，分明就是在挑戰太后的威儀！
請安的嬪妃依然是站成了兩排，魚貫而入。眾人坐到各自的位置時，一抬頭便瞧見了太后那不大好看的面色，眼睛一掃，姝婉儀的位置空下了，各自的心裏就有數了。
姝婉儀真是膽大包天，榮寵正盛又如何，入宮才不到兩個月，就敢打太后的臉面。不過在座的嬪妃也都沉得住氣，就連往日唯恐天下不亂的瑞妃和麗妃也只是講兩句笑話湊趣罷了，隻字不提關於姝婉儀和儲秀宮裏裴小主的事兒。
太后的面色稍緩，原本她正在氣頭上，恐怕誰若是那沒眼色的胡說八道，就直接成了出氣筒。
許衿封了位，她的位置就在沈嫵的斜對面，此刻她刻意地瞥了一眼那個空位，臉上露出一抹譏誚的笑意。
不用刻意去打聽，姝婉儀一個巴掌把裴小主搧得上吊這事兒，早就在後宮之中傳得沸沸揚揚，而且衝著皇上昨晚的態度，眾人皆知恐怕這回吃虧倒霉的是此刻還昏迷不醒的裴安茹，而沈嫵則藉着這個機會復寵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許衿心裏頭是越想越窩火，沈嫵復寵後，第一個丟了臉面的竟然是太后！她的手緊緊握住茶盞，手指都因為太過使力而微微發白，沈嫵給她的那種巨大威脅感，又一次襲遍全身，這回，她一定要有所作為！
太后很快便露出一副疲乏的模樣，不再留着眾人，手一揮便讓人退下了。
龍乾宮裏，等齊鈺終於甘願起來了，沈嫵也才能起身。
她只讓明音和明語進殿來伺候。兩人進來之後，一眼就瞧見沈嫵脖頸上的齒印，雖是一愣，卻都沒有多說一句話，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邊，開始替她穿衣梳妝。
齊鈺是在外殿梳洗的，李懷恩指揮着宮人收拾，他的眉頭突突地跳着。這平日裏皇上批奏摺用膳的神聖之地，恐怕如今在宮人眼裏已經變得曖昧起來了，瞧這滿地狼藉的樣子，殿內瀰漫著淡淡的酒香，和男女歡好後的痕迹。
不愧是龍乾宮的宮人，幾個收拾的宮女面不紅心不跳地將那些被撕碎的衣衫收拾起來，齊鈺半閉着眼眸，張開雙臂，任由宮人們替他穿衣。
待沈嫵出來的時候，齊鈺已經坐在軟墊上，宮人手端着餐盤來回進出，準備着早膳。沈嫵特地瞥了一眼那花梨木桌，桌面上乾凈如初。
「這桌子剛換過了，愛嬪，過來用膳。」齊鈺瞧見她的目光，也猜想到她在想什麽，低聲解釋了一句，衝著她招了招手，臉上自然地帶上了幾分溫潤的笑意。
侍立在一旁的幾個宮人瞧皇上臉上的表情後，齊齊僵住了，如遭電擊。原來皇上也是有這種溫柔的時候，看見這樣的笑容，莫名的忽然覺得這輩子也值了！
李懷恩也是滿臉驚訝，不過他卻是看向沈嫵。能讓皇上露出這樣表情的，後宮裏也就這位姝婉儀了。
但姝婉儀卻是板着一張臉，明顯不高興的模樣，面對皇上的邀請，她就這樣面無表情地走過去，當著眾人的面坐到皇上的側邊。
李懷恩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上回阮玉和許晴可不就因為一人霸佔了皇上的側桌邊兒，最後連侍寢都沒挨到就直接用良媛打發了，如今姝婉儀坐到這兒，皇上卻還是一副十分滿意的神色。
「來，愛嬪，嚐嚐這白面饅頭。」齊鈺邊說邊親手用筷子夾了半個饅頭過去，唇邊的笑意越發俊朗。
沈嫵面色一僵，這小桌上的早膳都是御膳房精心準備的，各色菜肴應有盡有，光米粥就有好幾種口味，這麵食類更是種類繁多，皇上卻偏偏愛極了這最普通的白面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