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女土匪怎麽了？我就是這樣的性格，裝不來那些弱柳扶風的。你就是看我爹不愛拍許老侯爺的馬屁，所以在家族之中一直不受重視，才來欺負我們。你這個病秧子，我若是嫁給你，日後遲早要守活寡，還不如先弄死你，反正又沒人瞧見！」許薇然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口氣狠毒至極，顯然真的存了殺人的心思。

齊鈺冷哼一聲，拔腿往另一個方向走開，臉上帶着幾分冷笑。

「那兩人是什麽來頭？」他衝著後面的李懷恩問了一句。

李懷恩連忙快走幾步，湊到他的身邊低聲道：「那位許薇然家世低微，雖然霸着許這個姓氏，卻不怎麽得許老侯爺的重視。看着年紀，應該是要參加今年的選秀；那位袁公子乃是袁老侯爺老來得子，不過身子孱弱，哪知這兩人竟會糾纏在一起。」

李懷恩回答得小心翼翼，就怕齊鈺翻臉，畢竟出來賞燈，卻看到男女扭打在一起，在他眼中，這絕對不是什麽美好的情景。

「拉開他們兩個，大過年的，若是真在皇宮死了人，朕讓他們兩家陪葬！還有，通知那姓許的家裏，過幾日把她送到後宮裏來！」齊鈺的語氣不怎麽好，不過最後那句話卻是有意要把許薇然留在宮中。

李懷恩腳步一頓，臉上露出驚詫，看樣子這位許姑娘入了皇上的眼了，也是，這後宮裏花團錦簇的，卻唯獨缺了個如此兇悍的女人。即使皇貴妃的性子也不溫柔，不過跟這位許姑娘比起來，還是婉約的。

齊鈺已經邁着大步子離開，李懷恩輕聲叮囑了兩個小太監回到方才那個地方去拉架，看着前頭九五之尊的背影，不由得輕嘆一口氣。眼看着貴妃娘娘都要回宮了，竟然鑽出個與眾不同的姑娘來，待貴妃娘娘回宮之後，看樣子又是一場好戲了。

沒過幾日，後宮之中就多了位從六品的然美人，這位然美人脾性暴躁，生性好鬥，頭一回去良妃宮中請安，就把好幾位嬪妃得罪了。

「然美人相貌嬌艷，脾性頗為直爽，倒是和一位不在場的姊姊頗為相像。不過依我瞧着，那位姊姊學識豐富，風流體態自成一家，不是旁人能夠學得來的，不要畫虎不成反類犬，她能攀得高位，你瞧着可就像是個草包。」其中一個被得罪的人開了口，她是良媛品級的服飾，語調高昂，似乎不怕這幾句直白的話可能招來風險。

殿內的眾人都屏住了呼吸，雖然這幾句話中沒有挑明那位不在場的姊姊是誰，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方才所說的是沈嫵。而說話的這人，正是當初與沈嫵一起入宮的阮玉，直到現在她還是個良媛，皇上也未曾再召幸她。好在阮家在新貴裏頭發展得一直不錯，她的日子過得也不算差，將近三年的後宮生活的歷練，早就教會了她為人處世之道，不過這略顯傲氣和衝動的性子卻是沒怎麽改變。她可是從五品的良媛，比美人高了一個等級，豈是這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就能欺負的！

「呵，看樣子本嬪入宮時日尚淺，這位姊姊還不了解本嬪的性子。本嬪從來不會模仿別人，也不願意做誰的影子，諸位姊姊們就瞧着好了，時日久了，自然能分辨出本嬪與那位姊姊的不同來。」許薇然對於阮玉的話根本不在乎，甚至還嗤笑了一聲，不過話中與沈嫵撇清的意思眾人都聽了出來。

看樣子這位小美人真的不願意被拿去和別人相提並論，這份自信倒是值得一看。沈嫵離宮之後，裴安茹就成了這幫嬪妃的領頭人，她看着底下熱鬧的情景，臉上不禁露出幾分苦笑，皇上就是喜歡性格出其不意的女人，可真是苦了底下這幫大家閨秀了。

許衿的臉色有些難看，她入宮之時並未得到皇上太多的寵愛，即使這兩年晉封，也都是為了後宮勢力的平衡。原本以為皇上只是在排斥許家的女兒，沒想到皇上竟然心甘情願地主動納了這姓許的女子入宮！同是姓許的姑娘，皇上放棄她這位嫡房嫡姑娘，卻去注意這位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美人，或許皇上天生就愛上不得檯面的人？

二月初一，齊鈺剛下了朝，就急匆匆地跑回龍乾宮，換了身衣裳便乘着馬車出宮，直奔朗月庵。馬車近晌午時抵達，院子裏也忙碌了起來，都知道今兒個是小主子滿月的日子，膳食都準備好了，大皇子已經兩歲多，口齒十分清楚，此刻正站在床邊看着一丁點兒大的弟弟直樂。

「母妃，二弟能玩風車嗎？可好玩了！」大皇子瞪大了眼睛，慢慢地湊近二皇子。二皇子現在的注意力不再只放在吃上，對街市上賣的小玩意兒也十分感興趣。

她聽了大皇子的問話，不由得笑了，因他喜歡玩那些東西，此刻又在宮外，沈嫵便時常吩咐採買的小太監帶一些小玩意兒進來，畢竟日後回宮了，肯定是難以弄到的。

「他現在還小，不會玩。」沈嫵照完了鏡子，便走到床邊，摟過大皇子，在他柔嫩的臉蛋上狠狠地親了兩口。最近因生孩子坐月子，對於大皇子的照料明顯疏忽了些，好在這孩子會自己找樂子，聽話得很，平時除非沈嫵讓人抱他過來，並不會鬧。

「待會兒就要用膳了，敬軒要吃什麽？今兒個是敬晨滿月，以後敬軒要照顧他，讓他聽話明白事理，像你一樣讓母妃省心。」沈嫵將齊敬軒抱到腿上坐着，兩人已經很久未這麽親密了。

沈嫵一口氣說太多話，大皇子明顯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歪着腦袋想了好久，又盯着二皇子看了看，最後才軟糯糯地道：「可是二弟只會吃，敬軒教不會。」

沈嫵原本的好心情就在這一句話之後灰飛煙滅。沒錯，她生出來的兒子只會吃！這麽小的娃娃都能看出來。按理說，滿月的孩子應該活潑一點，可是敬晨除了吃就是睡，只偶爾睜開朦朧的雙眼看一下世界。甚至喝奶的時候也是喝喝睡睡，眼皮都不抬一下。沈嫵怕這孩子有什麽問題，特地找了太醫來瞧，太醫每日說的話都一樣——「沒有問題，二皇子很健康！」然後再加一句當初穩婆所說的話——「小皇子吉人天相，如此好養活，真是羨煞老臣。」

羨煞個屁！吃貨的弱點太多，全世界的美食都是他的弱點啊，以後要是被人用一個醬肘子就換走了皇位怎麽辦？或是因為一串糖葫蘆就把媳婦兒賣了怎麽辦？吃貨註定要與食物一起孤獨終老嗎？沈嫵似乎已經看見了齊敬晨堪憂的未來。知子莫若父！當初皇上肯定是看透了他吃貨的本質，才取了一個「齊敬撐」的名字，不能再貼切了！

「敬軒小時候也只會吃，二弟長大了就會別的了。」沈嫵怔愣了片刻後，才輕聲開口，嗯，她還不可以放棄！

「哦，那就等到他和我一樣大的時候我再教他。」大皇子看着沈嫵的眼眸，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話音雖然稚嫩依舊，語氣卻十分堅定。

兩人正在說話，外頭已經有人進來通傳，皇上到了。桌子上的膳食已經擺好，沈嫵便抱着大皇子過去，讓他坐在凳子上，她則親自去迎接。還沒走兩步，就已經瞧見一身寶藍色常服的男人大步走來。兩人相視而笑，沈嫵親自替他脫了外頭的裘衣，攜手進里。大皇子雙手背在身後，此刻端端正正地坐在矮凳上，瞧見男人進來，眉眼都笑得變成了月牙形。

「見過父皇。」大皇子的聲音揚高了些，努力做出一副中氣十足的模樣，顯然是想引起齊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