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十五章
他們現在提議立太子,實在是操之過及了。
「這一押摺子,可能要好一陣子了。」
她冷冷一笑,「你看着吧,且有得等。」
當年父皇那麼器重皇兄,宮中也沒有其他的皇子,卻一直沒有立皇兄為太子。還是後來父皇身體大不如前,才冊立太子。
她一掀被子,就要起床。
本來她可以叫挽纓進來侍候她更衣,但她現在自己動手慣了,不太願意喚人。
他連忙別開臉。
她撿衣服的手一愣。似乎在他的面前,她一直忘記了男女有別?
等到兩人坐到外面的桌子上,碧姜都還在想方才的問題。見對面的男子神色如常,又暗道自己最近想得太多。
世家之間的宴席,鮮少有人能吃飽的。
最近幾天,她偶爾會有飢餓感。她知道,這是自己最近有意多吃養身體的法子奏了效。比起之前,她現在長了一些肉。
儘管看上去還是瘦,卻並不覺得孱弱。
晚膳是挽纓親自督促廚房備下的,菜色自然很合她的胃口。
在她還是大長公主的時候,從不曾關心過如影子一般的他有什麼喜好。他們之間說的最多的就是戰事,她下命令,他去執行。
他沒有說過不字,沒有問過理由。每當她吩咐完畢,他便悄悄地退下,無聲無息。似乎從未表示過自己的喜好,就像現在,他每個菜都夾了兩筷子,不見特別中意哪一碟子。
一頓飯下來,她看了他不下十次。
終於,他放下筷子,至始自終都像無事人一樣。天知道他捏着筷子的手心出了汗,心跳加快,五感變得特別敏銳。
她終於注意到了自己。
他想着,心頭雀躍。
直到兩人用完飯在外面消食,他都還保留着那種愉悅。那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與以前呆在她身邊時那種隱蔽的竊喜完全不同。這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歡喜,令人激動。
今天的月色很美,清暉灑向大地,染着一層銀光。
裕西關的月色很冷,他們也曾夜路潛行,卻是一路疾馳,未曾有過像這樣悠然的的時候。
兩人一路沉默着,享受着難得的清閑。公主府的下人不算多,府里主子少。像這樣的時候,除了輪值的下人,其餘的皆已回到下人的住處。
他們不知走了多久,來到湖邊。
此時湖的另一邊,已能看見搖曳的荷葉和花苞。通往湖心水榭涼亭的不是木架迴廊,而是一列石樁,那是她命人特別建造的。
曾經多少個像這樣的月色,她獨自一人在石樁上飛踏。
她想起了曾經的自己,那樣的無拘無束,怡然自得。
湖邊有風吹過,一瞬間,她彷彿回到從前。還未等腦子反應過來,她的身體已經沖了出去。一下子踩在水邊的第一個石樁上。
「小心!」他驚呼出聲。
同時,她一腳踏空,落進水中。
只看見白影一晃,又是一聲「撲咚」,他跟着跳進了湖中。湖水不深,但她身量嬌小,跌入之後嗆了兩口水。
那種窒息的感覺,像是重新面對死亡。不同於上一次的傷重時的那種坦然,她竟然有了一絲不舍。腦子裏現出的身影不是父皇,不是皇兄,更不是宮中的皇侄與皇嫂。
而是自己曾經的影子。
那人的臉出現在水下,水中的那張臉被水濯過,清俊出塵。
據九一把將她提抱在懷中,站起來上了岸。
兩人的身服盡濕,風一吹過,明明是涼颼颼的。她卻覺得他的身體像火一樣的熱,那種熱氣從身體緊挨的地方傳偏全身。
他的速度很快,不到一會兒就抱着她跑進西廂。
挽纓一見兩人濕答答的樣子,又見隱公子抱着郡主,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
「郡主,你怎麼了?」
「不小心落水了。」她從他的懷中探出腦袋,竟沒有察覺到她一路被他抱着,而他沒有撒手。
挽纓看她一切都好,心裏微微有些詫異,不過立馬就去安排人準備熱水。落過水的人泡個熱水澡才能驅走寒氣。
而據九,對自己濕透的身體並不在意。
一直到碧姜去了內室的屏風后,他才恍過神來,轉身離去。
他的背影修長,身上濕濕的。
碧姜回頭看了一眼,突然覺得他的樣子好生落寞,竟心生不忍。她突然想叫住他,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會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身上濕黏黏的極不舒服,她伸展手臂,任由挽纓替她除去身上的衣裳。
等泡入寬大的浴桶中,才舒服地喟嘆一聲。水中灑着晒乾的梅荷兩種花瓣,熱氣氤氳中,帶着花香。
這種熱與剛才她感覺到的那種熱不一樣,此時的熱是水包圍着她。而之前感覺到的那種熱是火,想要將她吞噬。
「郡主,你不在的這幾年,隱公子每年還是命人照你的喜歡準備。像四季的乾花瓣、春秋的花露、還有冬季的松雪。他都讓人收集着,全部存好。隱公子心細如髮,頂着您的身份,面面俱到,巨細無遺。」
碧姜單手掬起一捧水,掌心中托着一朵梅花花瓣。
挽纓說得沒錯,他確實做得很好。所以在這三年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質疑他的身份。
「他確實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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