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八章
之前碧姜遇到的那位宮女走過來,稟報道:「娘娘,郡主,奴婢方才去了公主的宮殿前門,聽到趙小姐急得都要哭了,命人四處尋郡主。」
碧姜低頭一笑,趙靜玥倒會做戲。
「奴婢已告訴趙小姐,郡主在娘娘這裏。」
趙靜玥必是十分吃驚吧。
碧姜想着,站起身來,「貴妃娘娘,玉山告辭。想來趙小姐一定心裏着急,玉山着實有些過意不去。」
「郡主既然有事,本宮就不多留。以後若是再進宮來,可以來尋本宮。」
皇貴妃說著,命人送她出去。
那宮女一直把她引到公主殿的前門,才告退。
趙靜玥一臉焦急地上前來拉着她,「玉山郡主,你去哪裏了?差點沒把小女急瘋,公主殿都被翻了遍,也沒找到郡主……」
「趙小姐,都是玉山不好。公主殿裏實在是大,玉山走着走着,不知怎麼就從後門出去了。幸好碰到皇貴妃身邊的宮人,這才……」
「原來如此。」趙靜玥的語氣中帶着失望。「好了,既然郡主沒事,我們就回萬福宮吧。」
事情沒成,趙靜玥剛才做過戲后,連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碧姜。碧姜不以為然,趙家姐妹本以為她只是個落花巷裏出來的女子,連算計都是那麼的粗陋。本以為十全九穩的事情,誰知落了空,恐怕心裏還在罵自己走了狗屎運吧。
到了萬福宮,太后看到她,明顯一愣。
「方才靜玥找不到郡主,都快急哭了,郡主是去哪裏了?」
「回太后的話,玉山原是與趙小姐一處的,誰知趙小姐走得快,臣女沒能跟上。稀里糊塗的在公主殿內亂走,不想竟然從後門出去了。碰到皇貴妃身邊的宮女,想着就去皇貴妃請了安,坐了一會。」
「都是靜玥的錯,是靜玥身邊的丫頭,有事請示。靜玥不過是與她說了幾句話,一轉眼,郡主就不見了人影。郡主幸好你沒事,否則靜玥真是難辭其咎。」
這麼說,錯的還是她?碧姜並不爭辯,那門被關上,落鎖聲她聽得一清二楚。趙靜玥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此時過多的爭執只會把事情越扯越遠。
而且,對於殿中藏着的人,沒有人提起。就讓太后和趙靜玥以為她是真的從後門出殿,逃過一劫吧。
太后的眼睛凌厲地看了一眼趙靜玥,再看一眼碧姜,道:「沒事就好,以後切記宮中不比市井,不可隨意亂走。」
碧姜低下頭,太后和趙靜玥眼見着事情未成,想來心中十分惱怒。
「臣女謹記太後娘娘的話,今日讓趙小姐擔心了,是臣女的錯,還請太后恕罪。」
太后擺了一下手,輕描淡寫地道:「你初次進宮不懂規矩,下次可要長長記性,否則犯了什麼錯,連哀家都救不了你。」
嘴裏說著不怪罪,話里卻還是在警告她。
她低着頭,許是心裏對曾經的身份完全放棄。再聽到曾經的皇嫂用這樣的語氣訓斥她,她已無波無瀾。
世間最令人傷心的,莫過於親人的算計。她應該慶幸自己生在帝王,本就親緣淡薄,否則還不知道要難過成什麼樣子。
「是,太后,臣女謹記。」
折騰一番,事情沒成,太后不想再看到她,命人送她出宮。
出宮時一切順利,並沒有生出什麼波折。碧姜的腳一邁出宮門,心裏就覺得踏實不少。她以前從不會想到,不過是回家,也能如此提心弔膽。
天氣很熱,她一路走來,額間出了薄汗。
趙嬸正守在馬車旁,一看她現身,忙上前相扶,「郡主,你可算是出來了。」
碧姜示意她什麼都別問,在她的托扶下,上了馬車。趙嬸並未上去,她還納悶着,一掀車簾,看到裏面坐着的男人。
他先是不動聲色是掃視一遍,見無大礙,心裏懸着的心才放下來。
她坐在靠座上,就着他遞過來的玉碗,喝了一碗櫻桃酪漿。酪漿沒有冰鎮過,少了那種味道。她微皺着眉,看向他的眼神,心裏輕輕地嘆口氣。
他管得可真夠多的,什麼冰涼的東西都不讓她碰。
馬車行駛起來,平穩快速。
一碗東西下肚,才覺得緩過勁來。她放下碗,他隨手擱進馬車的暗格里。她的臉色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燕赤派人來求親,這事你知道嗎?」
「知道。」
他答着,燕赤那些人賊膽不小,不知是誰給他們的底氣,讓他們敢來大肅求娶護國長公主。陛下沒有當場駁回燕赤人的求親,說明是動了一點心的。
說實話,他對陛下很是失望。
為了江山和陛下,護國公主一介女流奔赴邊關,抗敵八載。誰知現在敵方求親,陛下竟猶豫了。陛下難道不知,燕赤人用意不純。明為求娶,實則暗藏見不得人的心思。
他不想她糟心,所以才沒有提。
因為他心裏有了法子。
她露出苦笑,他肯定是怕自己傷心,所以才沒有說的。她的心,哪裏還有什麼可傷的。人都死了,留下這顆心,說不定就是老天爺替她不值。想讓她親眼看看,所謂的一生要守護的人,是怎麼對她的。
她無比慶幸,自己能重活一回。
要不然,她死得該是多麼的冤!
「我想真正的死去,世間不要再有所謂的護國公主。」
那樣誰也不能再利用她,她也永遠不要為所謂的家國興亡再費心神。什麼護國公主,她不稀罕。又不是她的國,她何必相護!
「好。」
這個想法,與他不謀而合。
馬車一路碾着青石板,發出「噠噠」聲。碧姜靠在車壁上,像是在想事情,其實什麼都沒有想。她聽着人聲,車馬聲,突然覺得這一切,離自己好遠。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馬車停在公主府的門口。
府門外的石獅依舊,威武雄壯。她再次看到熟悉的府邸,心境已經天翻地覆。光影翩躚,往事一幕幕想起。
護國公主……
多麼尊貴的身份,又是何其的悲涼。自己拚死相護得來的結果,竟然是這般不值得。
父皇……
身為大肅的大長公主,兒臣已拿命相抵。從今往後,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只想過一些簡單的日子。
皇兄,你我之間的兄妹情誼,皇妹自認沒有辜負過。至於今後,這天下的興亡,與我無關。為帝者,理應肩負起江山的重任。陛下已經長成,為人夫,為人父,他的天下,他自己守護。
她的腳慢慢踏上台階,看着匾額上的公主府三個字。凝視着那幾個字,過了許久,才垂眸低首,冷着臉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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