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任我行
我原來以為他們會帶我往天井方向走,不想四人卻當先已進了一間內室。室內一床一幾,陳設簡單,床上掛了紗帳,甚是陳舊,已呈黃色。兒上放着一張短琴,通體黝黑,似是鐵制。
黃鐘公輕輕掀開床上被褥,揭起床板,下面卻是塊鐵板,上有銅環。黃鐘公握住銅環,向上一提,一塊四尺來闊、五尺來長的鐵板應手而起,露出一個長大方洞。
四人當先進入,我跟着躍下,只見下面牆壁上點着一盞油燈,發出淡黃色光芒,置身之所似是個地道。
一路向前,行了約莫二丈,前面已無去路。黃鐘公從懷中取出一串鑰匙,插入了一個匙孔,轉了幾轉,向內推動。只聽得軋軋聲響,一扇石門緩緩開了。
走進石門,地道一路向下傾斜,走出數十丈后,又來到一扇門前。黃鐘公又取出鑰匙,將門開了,這一次卻是一扇鐵門。地勢不斷的向下傾斜,只怕已深入地底百丈有餘。地道轉了幾個彎,前面又出現一道門。
第三道門戶卻是由四道門夾成,一道鐵門后,一道釘滿了棉絮的木門,其後又是一道鐵門,又是一道釘棉的板門。
這種設計,我卻是知道,黑木崖上的囚牢就是這種,在兩道鐵門之間加棉絮是為了吸取關押人物的掌力,以防其擊破鐵門。
此後接連行走十餘丈,不見再有門戶,地道隔老遠才有一盞油燈,有些地方油燈已熄,更是一片漆黑,要摸索而行數丈,才又見到燈光,我只覺呼吸不暢,壁上和足底潮濕之極。
再前行數丈,地道突然收窄,必須弓身而行,越向前行,彎腰越低。又走了數丈,黃鐘公停步晃亮火折,點着了壁上的油燈,微光之下,只見前面又是一扇鐵門,鐵門上有個尺許見方的洞孔。
黃鐘公四人到此停了下來,指了指裏面,我瞬間明白,任我行應該就被關押在裏面了,我的心忍不住又開始狂跳起來,我強自抑制住心中的驚恐,指了指那些酒菜,黃鐘公拿了起來,我從懷裏拿出幾個小瓶,輕輕往酒菜上灑了一些,又將剩餘的都倒進了酒里。
這些都是我從神教中帶出來的迷藥,軟筋散之類的,每一樣都是秘制而成,只需一兩滴,就能麻翻一頭牛,我卻足足下了幾瓶的量。
我弄完一切,對黃鐘公點點頭,其會意,提起籃子,對裏面說了一句:“任先生,江南四友給恁送酒菜來了!”
隨即就聽裏面一個濃重的聲音罵道:“媽了個巴子,今天怎麼才送來,餓死老子了,趕快送進來,然後快給我滾得遠遠地!”
聲音粗礦有力,震得石室嗡嗡作響。我心想,這應該就是那前任教主任我行了吧。
黃鐘公隨即將酒菜放入上方小孔內,然後拉動機關,就聽一陣卡卡的聲,將酒菜送了進去,隨即又聽到一陣嘩啦嘩啦的鐵鏈聲。
之後我們在外面又等了大約一炷香功夫,又聽到裏面一陣鐵鏈聲響,黃鐘公連忙重新搖動絞盤,一陣聲響過後,食盒重新出現,打開一看,只見裏面一片狼藉,酒菜都已經被吃了,我上去細細查看,見那雞骨頭上還有幾個牙印,這才鬆了一口氣。
之後我耐着性子,一直等了半個時辰,估摸着迷藥應該起作用了,就向黃鐘公使了一個眼色,對方示意,又對裏面喊了一聲:“任先生,任先生,你在嗎?”
喊了好幾句,連忙悄無聲息,沒有任何動靜。我這才滿意了,就讓他們開門,黃鐘公點點頭,從懷中取出另一枚鑰匙,在鐵門的鎖孔中轉了幾轉。
我只道他開了鎖后,便會推開鐵門,正要上前,哪知他卻退在一旁,黑白子走上前去,從懷中取出一枚鑰匙,在另一個鎖孔中轉了幾轉。然後禿筆翁和丹肯生分別各出鑰匙,插入鎖孔轉動。聽鑰匙轉動之聲極是窒滯,鎖孔中顯是生滿鐵鏽。這道鐵門,也不知有多少日子沒打開了。
丹青生轉過了鑰匙后,拉住鐵門搖了幾搖,運勁向內一推,只聽得嘰嘰格格一陣響,鐵門向內開了數寸。
我對他們說:“你們在此等候,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
四人答應了,我才去推門,只覺門樞中鐵鏽生得甚厚,花了好大力氣才將鐵門推開兩尺,一陣霉氣撲鼻而至。我從牆壁上取下一盞油燈。走入室中。
只見那囚室不過丈許見方,靠牆一榻,榻上斜靠着一人,那人長須垂至胸前,鬍子滿臉,再也瞧不清他的面容,頭髮鬚眉都是深黑之色,全無斑白。
這人,應該就是朝陽神教上一任教主任我行了,只是我見此,不由一愣,怪人不是告訴我說,任我行被關在一個鐵籠子裏面嗎,而吸星大法,正是被他刻在鐵籠子上,可這怎麼是個小屋子。
我徹底愣住了,難道怪人又騙我,我不禁絕望了,到底不死心,我又大着膽子上前去看,就見那任我行果然已經昏迷,我用油燈湊近看,見他手腕上套着個鐵圈,圈上連着鐵鏈通到身後牆壁之上,再看他另一隻手和雙足,也都有鐵鏈和身後牆壁相連,一瞥眼間,見四壁青油油地發出閃光,四周牆壁均是鋼鐵所鑄。
我心思一動,連忙拿了油燈,四處查看,只可惜四壁光滑如鏡,根本沒有任何字跡,我不死心,又看了看任我行身上的鐐銬,可依然不見任何字體,我瞬間五雷轟頂,徹底蒙了。
我有些絕望,怪人似乎又一次騙了我,我冒着生死,進入這地牢,卻終究一無所獲。我心都在滴血,想到隨之而來東方教主的怒火,我都不敢想像自己要如何自處。
鄭絕望之際,我突然發現,任我行身下的床榻,也似是精鐵所鑄,我福至心靈,趕忙上去,湊過油燈一看,瞬間驚喜出聲。
只見那床板上,竟然刻滿了字跡,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有多少字。每個字約有銅錢大小,印痕甚深,字跡卻頗潦草。
我找到開頭幾個,輕輕讀了出來:“老夫生平快意恩仇,殺人如麻,囚居湖底,亦屬應有之報。唯老夫任我行被困於此,一身通天徹地神功,不免與老夫枯骨同朽,後世小子,不知老夫之能,亦憾事也。”
我讀到此處,大喜過望,原來這被困得,果然就是任我行,再繼續讀下去,只見以後的字跡是:“茲將老夫神功精義要旨,留書於此,後世小子習之,行當縱橫天下,老夫死且不朽矣。第一,坐功……”以下所刻的字跡,儘是“呼吸”、“意守丹田”、“氣轉金井”、“任脈”等等調氣行功的法門。
我越讀越是欣喜,忍不住哈哈大笑:“這果然是任我行的吸星大法,這下我有救了,哈哈……”
我欣喜若狂,開始拚命研讀記誦,只是剛剛讀到:“當令丹田常如空箱,恆似深谷,空箱可貯物,深谷可容水。若有內息,散之於任脈諸穴”,我卻突然發覺不對,猛然抬頭,就見原本一動不動,靠在榻上的任我行,不知何時,突然睜開了眼睛,那漆黑如墨的目光,死死盯着我。
我嚇了一跳,心知不好,趕忙要往回跑,卻哪裏來得及,剛走兩步,就感覺喉嚨一緊,被一條鐵鏈死死繞住,任憑我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慢慢地,那鐵鏈越收越緊,我喉嚨嗤嗤作響,卻呼不出任何氣息,終於我翻着白眼,眼前一陣陣發黑,意識也在靜靜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