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四人聚餐（下）
?劉卓跟芷藍相識十年，其中還包括大學四年，所以她對芷藍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唯獨她和高旻朗的過去，芷藍絕口不提。直到芷藍要從蘭州離開時，她才說了那麼一星半點，所以此刻即便劉卓想要替芷藍解圍，但說實話，她的好奇心比自己面前這個李俊秋還要強烈。
芷藍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果汁，並未着急說什麼，而是指着桌子上幾個還未動筷的菜肴呵呵一笑：“你看，光顧說話了，菜還沒動呢，來來來，吃吃吃，別剩下！”
高旻朗低下頭，終究芷藍還是在意的，她不願意提起。
俊秋自然也能感覺到此刻的低氣壓，他覺得自己話多了，於是順着芷藍的話接著說：“是是是，光顧着說話了，都忘了這還有一桌子菜呢。”說著他端起酒杯，伸到芷藍面前：“來，莫小姐，敬你一杯！”
芷藍莞爾一笑：“您別客氣，叫我芷藍就行！”芷藍仰頭喝了一大口，放下手中精緻的杯子，才對於過去的事情娓娓道來：“其實，我和高先生已經有十年未見了，這次回來能夠再見也讓我始料不及，雖說一起長大，可是我們之間並未有什麼讓人‘難以忘懷’的事情，我還記得他高中時喜歡的一個女生，應該是我們班長白晴吧？”芷藍看着高旻朗，似乎再向他尋求標準答案。
高旻朗把頭轉向一邊，他不敢直視芷藍的眼睛。從剛剛她那一聲高先生，他就知道芷藍是多麼在乎十年前他說過的話。
他說“再也不要讓我聽到我的名字從你的嘴裏說出來！”
所以十年後的相見，即便他們再怎麼想要表現的波瀾不興，相安無事，高旻朗終究明白，十年前的事情就像一把枷鎖，一塊烙印，一副刑具！現在回想起來，從他們見面以來，她從來沒有喊過自己的名字，也許今天實在是無可避免，她才勉強稱呼他為高先生！多麼疏離，多麼陌生的稱呼。
而此刻坐在高旻朗身邊這個看不出任何眉眼高低，一點眼力價都沒有的李俊秋又不知死活的順着芷藍的話說道：“白晴啊，我知道，那是旻朗在留學時的女朋友，原來他們高中就在一起了？”
芷藍心中一顫，繼而有一絲被刀刮過似的難受，臉色也難看了幾分。
高旻朗覺得這頓飯吃的着實有些悶，站起來想要出去透透氣：“先失陪一下，我去個洗手間！”
高旻朗剛走，劉卓便對李俊秋說：“我覺得你朋友今晚好像心事重重的，你要不要去看下！”
這麼一說，李俊秋彷彿也有同感，於是忙不迭的也跟着出去了。。
劉卓看了看芷藍，心疼的說道：“你這是何苦呢？偷雞不成蝕把米吧，你想讓他難受，結果還不是你自己難過的跟什麼似的！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芷藍莞爾一笑：“你看出什麼了？說的好像你跟福爾摩斯一樣，就尋常的一頓飯，我就隨便聊聊天怎麼了！”
“你從蘭州走的時候可是跟我說的明明白白的，你說你的那個青梅竹馬回來了，所以你也要回來，你的意思是回來跟他重修舊好，可是我看現在這情形，似乎發展的很不順利！”劉卓戳穿她。
芷藍含笑看着劉卓：“我可從來沒說過要跟他重修舊好，這不過是你的臆想！我們之間，再無可能！”後半句芷藍說的有些傷感，也有些藏怒宿怨！
高旻朗沒去衛生間，只是在餐廳的吸煙區默默的吸了一根煙，煙蒂還在指中殘留着，被俊秋抽過去直接碾滅了。
“你這都多久沒吸煙了，怎麼又吸上了？”俊秋有些嚴厲：“醫生都說了，你要戒煙。”
“李俊秋，今天帶你出來吃飯，真是個錯誤之選！”高旻朗瞪着他。
俊秋哼了一聲，四下看了看，見沒人，他才開口：“怎麼的，覺得我攪和了你的事？還是覺得我那句話口不擇言給你丟了臉？”
高旻朗搖搖頭：“沒那麼嚴重，只是，我和芷藍之間的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所以最好不要什麼都說，就像剛才，你還提到了白晴！”
“那是人家莫小姐先提的！”俊秋辯白：“再說了，你認為我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嗎？我還不是看你自己憋得慌，什麼都不肯說，就這樣，你還怎麼想要追人家，我這個旁觀者看的清清楚楚，從你那天讓我查她開始，我就知道你們之間不簡單。無論是舊相識也好，還是青梅竹馬的戀人也罷，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果現在你還喜歡着她，就不要像現在這樣唯唯諾諾，我剛剛只是幫你開了個頭，接下來，就要看你自己了！”
平日裏看慣了李俊秋拓落不羈的樣子，突然一本正經了，高旻朗似乎還有些不習慣呢。可是他有句話說的對，現在的他在面對芷藍的時候確實有些放不開，有些懦弱。
二人再次回到席間，彷彿已經像沒事人一樣了。當然芷藍也收拾好了心情。
“不好意思，讓你們等我們兩個大男人！”李俊秋表達歉意。
芷藍微笑着搖頭。
“剛剛我還和旻朗商量來着，說莫小姐的朋友第一次來這裏，不管是旅遊還是長期居住，我想我們都應該盡一下地主之誼。莫小姐辦了接風宴，那這周日我們就去爬山吧！然後我請大家泡溫泉怎麼樣？”
這個建議有點突然，就連高旻朗也不知道。所以一時之間，竟無人回應。
劉卓率先反映過來：“這個就不必了，我還有其他的事情，並且咱們還算不上朋友，怎麼能麻煩你呢！”
李俊秋沖劉卓擠眉弄眼了半天，可是劉卓依舊沒有改變想法。
倒是芷藍打了圓場：“謝謝李先生，我這邊工作忙，以後劉卓還要多靠你幫忙，不過以後有的是時間，不急於這個周末！”
話已至此，李俊秋再無他言！
高旻朗整晚話都很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高冷，多目中無人呢！
看看時間，已經九點多了，高旻朗知道也許錯過今天的機會，以後可能就再也沒有了，不管他接下來的話說出去芷藍會有什麼反應，他都必須說！
他端起酒杯先是想劉卓表示了歡迎，然後看着芷藍，醞釀了一下情緒，組織了一番言語說道：“芷藍，過去十年，我知道你恨我，其實說實話，我回國這一年多以來，沒少打聽你的消息，可是沒有人知道，就連莫叔叔，他都不肯告訴我。曾經的我年少輕狂，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情，如今想來，是我太陰暗太自私了，我雖失去了母親，而你也失去了更多...”
伴隨着高旻朗的這些敘述，芷藍的心在顫抖，頭也有些痛，他果真還是十年前那樣無情，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硬生生的揭開了她還沒有癒合的傷疤，那上面還殘存這血跡，還滲着她痛哭時求他原諒的淚水，以及她支離破碎的家。
“坦白講，我從沒有奢求你會原諒我，我甚至無數次的揣測，再見時，你會怎樣對我，置之不理還是惡言相向？沒想到你還是一如既往，那天去你家，你沒有把我拒之門外；那天你躺在我的床上，我看你看了好久...雖然很多時候你不拒絕我，可是我心裏清楚，你不過...”
“高先生...”芷藍打斷她的話：“請你自重，也請你尊重我，有些話請不要說的模糊不清，以免被我們的朋友斷章取義，那天是我醉酒，被你帶回家了，我們之間清白的如同一碗白開水，清澈見底！”
一旁的劉卓和李俊秋突然覺得這事有些嚴重，十年前的事情也似乎不是那麼簡單，可是即使是自己的好閨蜜好哥們，他們也不能說什麼，十年前就是屬於他們兩個的，而他們作為旁觀者，是萬萬不能在此時摻和進去的！
芷藍頭開始發暈，劇烈的疼痛襲來，讓她不得不用手使勁按摩着額頭兩側。她到現在仍舊清楚的記得高旻朗那時候的每一句話！
他說“我才不會和殺人犯的女兒是青梅竹馬”。如今他卻又說這些，難道他真的以為原諒只是簡單的隨口一說嗎？
其他二人覺得氛圍有些沉重，都不自覺的低下頭，讓高旻朗一人演獨角戲。
“抱歉，芷藍，可能是我太着急了！”高旻朗也低下頭，不敢看芷藍的眼睛：“可是十年，我從未忘記過你，哪怕我那時候和白晴在一起。所以當我認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果斷的跟她分手了...”
芷藍大腦混沌一片，高旻朗說了什麼她似乎都沒有聽進去，其實不是聽不進去，好像她根本就聽不到，模糊之中，她看到了一個女孩割開了自己的手腕，血流了一地......
劉卓本想查看一下芷藍聽了這番話的反映，卻沒想到她發現了芷藍的異樣。
“高先生，先別說了！芷藍不對勁...”劉卓喊道。
李俊秋和高旻朗紛紛抬頭，芷藍已經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高旻朗一步跨到芷藍身邊，大聲的喊着她的名字：“芷藍，芷藍，你怎麼了...”
李俊秋和劉卓也手忙腳亂起來...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送醫院”，高旻朗這才反應過來，他抱起芷藍瘋了一樣衝出飯店，劉卓和李俊秋緊隨其後，李俊秋喝了酒不能開車，高旻朗又捨不得放開芷藍，好在劉卓會開車。
車子疾馳，李俊秋坐在副駕駛上給劉卓指路。後座的高旻朗抱着莫芷藍眼淚悄悄的掉，他緊咬牙關，竭力制止自己的抽泣聲，只是他發出的聲音，仍然帶着哽咽：“芷藍，你怎麼了，你別嚇我...你別嚇我，我才剛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