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城樓紅羅帳
?大半年前的椒國國都,巍峨的城樓兵甲林立,與平日不同,上面多了一張楠木榻,隔着輕薄的鮮紅羅帳,樓下被俘虜的椒國百姓隱約能看到一個女子嬌美的身形。
“姜公子到!”響亮的聲音像刀子一樣劃過人的耳膜。
姜弦着一身淡青的長衫徐徐而來,同色的精緻綉紋稍遠一些便看不出了,別人身上都是明晃晃的鎧甲,他卻不屑一顧,率兵攻打椒國以來,議論軍機的大帳里總能聽到他那不可一世的聲音——
“不就攻個城嗎?諸位何必這樣緊張兮兮,捨不得家裏的小妾還是銀樓里的金子!”
刀山火海中趟出來的猛將按捺不住暴脾氣想要懟他,卻被身邊謹小慎微的謀士拉住,小着聲叮囑說:“將軍請克制,他姜弦可是鎮國大公主的養子,開罪不起。”
這話一點兒沒錯,在余寒國,沒人敢得罪這位二世祖。
此時姜弦清了清嗓子,他居高臨下,對着城下數以萬計的亡國之人笑道:“各位椒國的父老鄉親,對不住了!不過我素來沒有惡意,今日不過是請大家聚在一起看齣戲而已。”卻明明是惡意滿滿。
城樓下開始出現各種聲音,有不解,有謾罵,更多的是憤怒。
姜弦裝作無奈搖搖頭,轉一轉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才這樣就開始不淡定了,你們的國王趙狄難道沒有教化過你們要做禮儀之邦?對遠道而來的朋友這個態度可不行。”
他抬了抬眼,明明有一張異常清俊的臉卻令人不寒而慄。
幾個將士裝扮的人開始向城樓下嘶吼:“都給老子住嘴!我們姜公子有話囑咐。”
人群之間頓時鴉雀無聲。
這就對了嘛,本就是砧板上的魚肉,蹦躂又有什麼用?
姜弦暗暗得意,他笑一笑開了口:“我一向賞罰分明,這回請諸位做個見證。”雙手一擊,上來一個彪形大漢,滿面的橫肉,絡腮鬍子格外顯著。
“這次破城全是仰仗我余寒勇士,這位便是其中的翹楚,方才底下有人驗了驗人頭,以他最多。”這些話聽上去輕描淡寫,聞者卻變了臉色。
姜弦伸手指了指那紅羅帳,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他的口氣聽上去散漫慵懶:“那木榻之上便是你們椒國最美的一朵花,你們的遂安公主趙長樂。”
驚嘩之聲響起,抗議之聲不絕。
“你們這群賊,趕緊放了我們的公主!”
“姜弦,你這個混蛋!”
“一群豺狼!禽獸!”
……
樓下的男女老少彷彿已經猜出了什麼,一時間群情激奮。
姜弦並不在意,他的笑很好看,但要命的是不合時宜,“階下囚還這麼硬氣,果然是有什麼樣的君主,便有什麼樣的臣民,一樣的不中用,卻又一樣的死好面子!”他的話毫不客氣,變得狠厲起來,“我已經做主了,將你們的公主配給這位我們余寒國的勇士,擇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就是現在,便成全了他們,無需等到洞房花燭夜,你們此時便能普天同慶!”他伸開雙臂迎接着來自椒國的風。
樓下開始有人抹眼淚了,還有人握緊了拳,額上青筋凸起,咒罵的聲音變得更加高昂。
姜弦無動於衷,朝着杵在那裏的粗魯漢子發號施令:“還愣着做什麼?你美貌如花的娘子正眼巴巴等着呢!男人,什麼時候都別讓女人等得太久。”
受了這樣天大的恩惠,這糙老爺們兒傻笑了兩聲,立馬拔腿衝進羅帳里,要知道那可是椒國公主,傳說中艷色無雙的椒國公主趙長樂啊。他曾是個屠夫,機緣之下遠遠見過這鼎鼎大名的公主一眼,單單那模糊不清的一眼,他便魂牽夢縈了許久。
羅帳里很快傳出女子凄厲的慘叫聲,那聲音像是能把人所有的臟器都撕裂開來,城樓之下嚎哭聲不止,這樣的奇恥大辱料誰也無法忍受。
城樓上的人卻是截然相反的心態,紅羅帳里糾纏不休的身影叫人浮想聯翩,兵將之中本就血氣方剛的青年居多,此時個個口乾舌燥,伸長了脖子,恨不能一窺究竟。
姜弦打了個呵欠,對帳中之事全然提不起半分興趣,正要對身邊一位甲胄少年調侃幾句,只見那大漢從羅帳中竄了出來,周身只有幾處遮羞的布料,臉上和背上滿是抓痕,那漢子見了姜弦,似乎有些難為情。
“這老小子也真是丟人現眼,這麼快便出來了,虧我精心挑出這副身板,原來是個外強中乾的。”姜弦笑聲中夾着輕慢,壯漢心裏替自己鳴不平:你能耐怎麼不親自上,眾目睽睽之下,女子又是個烈性的,我不要面子和裡子的啊!
可卻賠着笑臉,討好道:“公子,讓您見笑了,不過好歹是不辱使命。”邊說邊把大掌里緊緊攥着的白絹呈了過來。
那潔白的絹布上已有一抹觸目驚心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