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心不狠,人難立(中)
奇浪巋然不動,猶如風雨中一顆挺拔的松柏,又似收斂了寒光的絕世寶劍。閻熊電閃即至,鐵拳如雷,“轟”地一聲逼的空氣炸響,勁風撲面而來,幾欲令人睜不開眼。
“這漢子空有一身蠻力,善於長驅直入,卻沒任何巧勁可言。嗬,太差勁了!”奇浪暗自搖頭,手影一晃,右臂就像是一柄長劍直插出去,盪起冷冷的寒光,手尖點中閻熊的拳頭,劍氣以手尖為宣洩口,似摧枯拉朽一般狂衝出去。
閻熊的面色陡變,沉聲一喝,收拳按腰,腰肢一抖一挺,“呼啦”一聲,一個拳頭大的鐵球從他腰間奔騰而起,呼嘯着砸向奇浪的天靈蓋。
勁風呼嘯,殺氣凜然,人群中不禁響起了幾道驚呼聲,顯然自認為奇浪難以抵擋這駛入萬鈞的雷霆一擊。
陸宗駿和陸宗勝更是屏住呼吸,渾身汗毛炸開,氣機牽引,如臨大敵,不敢有半點鬆懈。面對這少年,他們心中不約而同地有點發悚。且不論傅凌功夫如何,便是閻熊那一拳,換做他們自己也極難如此輕描淡寫地化解掉,還反守為攻。
奇浪眨了下眼,精光忽閃,右臂劍氣蕩漾,縈繞不絕,“錚”的一聲,徑直斬在鐵球上,一股猛力反彈,奇浪手臂微顫,咧了咧嘴,暗自驚訝這漢子的力量。
但這卻難不倒奇浪,只見他的右臂一偏,藉助“貼”字訣和“吸”字訣,繞過鐵球,斬在後面拇指粗的鐵鏈上,鏗鏘聲起,鐵鏈猝然斷為兩截,鐵球扎來的力道後勁不足,在奇浪的胸前落地,砸出了一個小坑。
右臂扶搖直上,貼着閻熊地手臂飛快地抵在他咽喉處。閻熊脖子下意識地後仰,面色通紅,憋氣怒吼道:“老子技不如人,要殺便殺。”說著脖子一扭,直愣愣地望着天空,看也不看奇浪一眼。
“嗬,有意思,牛脾氣。”奇浪淡淡地一笑,眼神掃向其他人。頓時,人們噤若寒蟬,生怕他拿自己開刀,在這些人眼中奇浪的功夫不亞於老家主陸宗元,自己在他手下是萬難有活路的。
其實若論單打獨鬥,這些人的確不是奇浪的對手,可蜂擁而上,利用人海戰術,也夠他喝一壺的。但所有人都被奇浪的氣勢給鎮住了,因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大哥,這裏怎麼了?”唐敬和古先生並肩而入,明顯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壓抑和肅殺之氣,不禁皺了皺眉。
方才,三人經過此處,奇浪見祠堂守衛森嚴,心生好奇,便想一探究竟,其餘兩人直接趕向陸家大宅,可一去打聽才知道陸家的人都到了祠堂,於是又倒了回來。
“哈哈,這些人着實有趣,我什麼也沒做,他們倒是先動手了,今後你管理陸家,可要好好地教導他們怎樣待人接物啊!”
唐敬笑了笑,徑直朝陸宗駿走去,逼人的氣勢令旁邊的人自動散開一條過道,這些人心頭悚然,直愣愣地盯着唐敬,不敢吱聲。
直到唐敬來到陸宗駿面前,陸宗駿才壯了壯膽,顯然他已看出對方是一夥的,於是色厲內荏地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此乃陸家祠堂,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
“陸家祠堂。”唐敬自顧自地輕聲念叨一句,忽然一笑,“既然是陸家祠堂,那我們就沒來錯地方。陸壇主,你們這麼多人聚集於此所為何事啊?”
陸宗駿一怔,疑惑道:“你認識我?”
“哈哈,你認識我嗎?”唐敬不答而反問道。
“不認識。”陸宗駿下意識地搖搖頭。
“那就對了。其實我並不認識你,可我有你的資料。”唐敬說著指向下方的陸宗勝,“還有這位陸壇主,你們可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陸宗駿和陸宗勝互望一眼,從這年輕人身上
體會到一股高深莫測的感覺。見他肆無忌憚的樣子,來頭應當不小,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恐怕沒什麼好事。頓時,兩人心中更加警惕,深怕對方突然發難,自己猝然不防。
“不知你有何貴幹?”陸宗駿暗壓住怒火,緩和了語氣問道。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自然有事,而且還是大事。眾所周知,陸鳴已死,陸家瀕臨瓦解的邊緣,我便是讓陸家起死回生之人。”
唐敬之言無異於重磅炸彈,炸的在場的人有些暈頭轉向。陸子瓊俏臉一寒,不屑道:“大言不慚,擅闖陸家祠堂,今天就讓你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陸子瓊乃陸家年輕一輩的佼佼者,素來心高氣傲,與陸鳴有的一比,此刻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三個無名之輩便令陸家之人不敢動彈,可謂顏面掃地,她不禁怒髮衝冠,嬌叱一聲,瑩白的玉手一伸,“嗖”的一聲直奔向唐敬。她所使的功夫也是“流雲掌”,可遠遠比不了陸鳴。
唐敬嘴角噙笑,咧着嘴無奈地搖頭嘆息:“女孩子家,打打殺殺作甚?”
一聽這話,陸宗勝就預感到大事不妙,他只有陸子瓊一個女兒,可不希望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於是腳底發勁,奔騰而起,希望攔住陸子瓊。
可唐敬比他更快,猛地前跨一步,丈許的距離在他腳下不過方寸之地,一記炮拳迎上了陸子瓊的手掌,“啪”的一聲,骨骼斷裂,陸子瓊尖叫一聲,花容失色,搖搖欲墜,咧着嘴急忙護住手腕,卻見手腕立刻紅腫,右掌耷拉下來,顯然手腕處的骨頭被震斷了。
“你……”陸子瓊這一輩子都沒吃過這樣的苦頭,頃刻眼睛裏就噙滿了淚水,惡狠狠地瞪着唐敬,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陸子瓊搶身上前,扶住陸子瓊,關切地問:“子瓊,你怎麼樣?”
“爸,我手腕斷了。”陸子瓊帶着哭腔道,即便她再好強,在深入骨髓的刺痛下也難以保持從容。
陸子瓊面色陡然變化,厲色飛騰而起,只聽他叫道:“來人,快帶小姐去醫院。”頓時,幾個人扶着陸子瓊匆匆忙忙地離開了祠堂,唐敬看也沒看一眼,任其離去。
陸宗勝肩膀一抖,腰肢一扭,骨骼脆響,只見他走到唐敬跟前,冷聲問道:“陸家之事用不着外人插手。”
“嗖”,一雙手掌從他衣間穿出,白光疾閃,掀起獵獵勁風,卷着氣與勁,一起扑打向唐敬,霎那間,唐敬氣勁勃發,雙眼一凜,猶如萬里晴空中的一道霹靂,刺的人心底生寒。
靜如處子,動若狡兔,這便是形容唐敬目前的狀態,前一秒他還隨意地站着,渾身空門大開,可下一秒氣機牽動,他就像是被銅牆鐵壁護住了一般,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
陸宗勝的“流雲掌”並未至大成之境,威力略遜陸鳴,在一聲虎嘯豹鳴后,眾人一起堵住了耳朵,只見人影一晃,唐敬已經凌空躍起,一個虎撲,手掌成爪,抓向陸宗勝的胸膛。
顯而易見,在唐敬這種無可匹敵的氣勢下,陸宗勝已先輸一籌。陡然,轟隆一聲,似平地炸起了驚雷,一掌一爪當空相擊。唐敬的手腕一轉,牢牢地擒住了陸宗勝的手腕,便如大蛇上棍一般纏繞上去,一股絞勁從他手臂中迸發出來,頃刻,陸宗勝的手臂幾乎被擰成了麻花。
唐敬手下留情,並未傷其筋骨,手爪凌空在他胸口抓了幾下,勁風掠空,陸宗勝的衣服立刻破成了一條一條的,殷殷的血珠從胸口滲了出來。
陸宗勝心底大駭,幾乎魂歸天外,顯然被唐敬這一手嚇得不輕,這些年來,他雖然參加過一些廝殺,可並沒遇上唐敬這般恐怖的高手。今日一見,自信心
倍受打擊。他本以為自己就要命喪黃泉,可忽然覺得手臂一松,對方放開了他。
陸宗勝無力地垂下了頭,嘆息扼腕,現在他才認識到陸宗元對陸家而言的重要性,陸宗元在世時,即便有人來搗亂,也被他輕易地打發掉。
那時,陸宗勝並未意識到功夫的重要性,認為綜合實力才是最上層的因素,可現在此人僅憑一己之力便令所有人不敢輕舉妄動,這是何等的威勢?這可都是功夫的妙處啊!
唐敬面帶笑容,退到高台之上,奇浪嘿嘿一笑,沖他豎起了大拇指,唐敬逼視着陸宗駿,聲色俱厲道:“陸壇主,不知可否讓閑雜人等退下,我們好好地談一談。”
陸宗駿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見識了唐敬的功夫后,他心中已經沒了底,氣勢上自然也輸人一籌,他不敢看唐敬的目光,無奈地點了點頭:“好罷,你們都退到祠堂外去,不準任何人進來。”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陸宗駿面色陡寒,怒喝道:“還站在這幹什麼?都給老子滾出去!”
陸宗駿怒氣無處發泄,自然把手下當成了出氣筒,眾人見狀,不敢再逗留,紛紛灰溜溜地離開了祠堂,雲壇之人見閻熊點了點頭,也尾隨而去。
唐敬和奇浪相視一笑,奇浪鬆開閻熊,退後一步,與唐敬和古先生站成一線,閻熊神色變幻不定,渾然不懼地瞪了三人一眼,也退到陸家兩兄弟旁邊。雖然他並不認同陸家兩兄弟的做法,可他們畢竟是陸家的人,面對外敵時,他還是要站在他們一起,同仇敵愾。
“說吧,你們究竟是什麼身份?”陸宗駿已料到對方身份不俗,於是故作鎮定的問道。
唐敬卻不答話,而是從懷中掏出一面令牌,上書一篆文“魂”字,寒光閃閃。陸家三人猛地一個激靈,就像是六月三伏天被人澆了一桶冰水,心肝肺迅速冷卻下來。
陸宗駿顫巍巍地指着三人,“咕嚕”一聲,咽了下口水,道:“你們是‘暗夜幽魂’的人?”
“哼,算你們還有點見識。”輕笑一聲,唐敬收起了令牌。
陸家三人神色大同小異,除了震撼,再無其他表情,他們三人在陸家地位不低,可對陸家和“暗夜幽魂”之事並不是十分了解,因為與此相關之事都是由家主管理,他們根本插不上手,這令牌也是偶爾見過,才不至於認不出三人的身份。
出發之前,趙夢兒就曾交代過以前“暗夜幽魂”只是單線與陸宗元聯繫,其他人並不太清楚陸家與“暗夜幽魂”的實質關係。因此,此行的阻礙肯定會很大,必要時刻,可以不惜手段,反正陸宗元已死,陸宗駿等人留着也無用,若是他們不服管,那直接讓他們去陪陸宗元。
“我奉命來接管陸家,日後一切事情均要報告給我,由我做主。”唐敬撂下一句話,又讓幾人傻眼了。半晌,閻熊最先吼了起來:“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雖然老家主曾交代‘暗夜幽魂’確實幫助過我們許很多,可這並不意味着我們就可以任由你們擺佈?哼,僅憑一面令牌就想接管陸家,簡直是痴心妄想!”
奇浪嘿嘿一笑,道:“大個子,你還真喜歡出風頭啊,陸家自己的人都沒說話,你急個什麼?明確的告訴你,今天你們答應也罷,不答應也好,陸家是我兄弟執掌了,不同意的就別想走出這個大門。”
說著,奇浪的笑容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十一張肅穆的面孔,他就像是一個殺神,凜凜生威地注視着三人,似乎只要他們開口吐出一個“不”字,那下一刻便是血濺五步的場面。
陸家三人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心竄到了頭頂,他們不是沒經歷過廝殺,只是那與此刻
相比,顯得十分微不足道,他們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麼渺小,沒有了陸宗元的這把保護傘,他們竟是這麼脆弱。陸宗駿和陸宗勝第一次發自心底的覺得陸宗元的好,可為時已晚,這一切都需要他們自己來面對。
“怎麼樣?”唐敬面帶笑容地盯着三人,他們抬眼一望,覺得唐敬的笑容是那麼的猙獰,他就像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魔,令人窒息恐懼。
“老子不幹,這個家是姓陸的,無論是任何外人都休想染指家主之位。”閻熊脖子一擰,一條條青筋暴露無遺,然後義無反顧地說。
“你們兩位呢?”
陸宗駿和陸宗勝面面相覷,眼角的餘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屋內的一排排靈位,渾身一顫,心靈深處被觸動了,不約而同地站了出來。
“我們聽從‘暗夜幽魂’的安排。”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句話,而後,還十分有默契地對望一眼,似乎非常了解彼此的心思。
陸宗駿大義凜然地道:“宗元曾暗示陸家是‘暗夜幽魂’一手扶持起來的,既然‘暗夜幽魂’是陸家真正的主人,那我們自然聽從‘暗夜幽魂’的安排。”
聞言,唐敬哈哈一笑:“好,好,陸家之人果然識時務,看的通透明白,若讓你們坐家主之位,豈不是抹殺了這個職位的功能,何況今後再也沒有家主一說了。”
“你說什麼,究竟怎麼回事?”陸家三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因為陸家從此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唐敬的眼中殺機大作,脊背一弓,飛彈而起,一雙大手宛如鋒利的鋼爪,“撲哧”兩聲,撕裂空氣,如天降神兵般撲向陸宗駿和陸宗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