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迷失
?“大恐怖?”
紅髮青年打了個寒顫,似乎是回想起了某些不太舒適的回憶。
鄭邪見他這幅模樣,自然也是知曉這青年過去恐怕也是豐富多彩。畢竟入人墳土來掠奪資源靈寶,難免會遭遇詭異。
“你來這兒做什麼?”
鄭邪忽然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紅髮青年一愣:
“我?靠着師門傳授的手法,算到此處有一片適合墓葬的寶地,所以來碰碰運氣。”
鄭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紅髮青年也是反應了過來,同樣問道:
“那道友你又為何來此?我看你似乎對這墓主的財物並無半分興趣。”
鄭邪蹲下身子,仔細地看着這一具空棺:
“我來找一個答案。”
紅髮青年剛想詢問,卻不防那空棺之中驟然探出一隻漆黑乾枯的手臂,直接掐住了鄭邪的脖子,將他一把拽入了那棺材之中!
在面臨這等恐怖之景時,紅髮青年腦中一片空白,做出的第一反應卻是扯住了鄭邪的肩膀,試圖將他拉回地面,但是那黑色手臂的力道過於驚人,即便是他出手相助也無能為力,甚至於自己也是一同跌入了那棺材之中!
隨着棺材中塵煙散去,鄭邪與那紅髮青年的身影都是消失無蹤,只留下寂靜的墓室,和一具空空如也的棺材。
……
“誒誒,醒醒,醒醒!”
鄭邪的腦袋上被人淋了一瓢涼水,冰冷的觸感直接是讓他從昏沉中驚醒,下意識地便抬手護住身前,卻看見了一張陌生的面龐。
這是個看起來年過半百的樵夫,背後還背着一大捆木柴,手裏握着一個還沾着水跡的瓢,從他腰間的斧頭的磨損程度來看,這是一個砍柴經驗無比豐富的樵夫。
鄭邪擦了擦自己的臉,支撐着身體半坐起來,卻發現身上沒什麼氣力,即便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也讓他一陣虛弱。
“小娃子,你怎麼在這山上就睡著了?再晚上幾個時辰就有野獸出沒,你在這兒睡可危險的很!”
樵夫一臉嚴肅地看着鄭邪,如此說道。
鄭邪一愣,然後捏了捏自己的臉,喃喃自語道:
“幻境?”
樵夫莫名其妙地看着鄭邪,然後搖了搖頭:
“你們這些年紀輕的就是沒見識還膽子大……”
坐在地上的鄭邪試圖運轉自己體內的死氣與業障,卻驟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與凡人無異,只不過是一個正常的十九歲的青年的程度,所有的那些死氣、業障都是消失無蹤。
“叔,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斧子?就一下?”
鄭邪忽然抬起頭,看着樵夫道。
這個樵夫雖然不知道鄭邪要做些什麼,但是猶豫了一下后還是將自己的斧子遞給了鄭邪:
“行。”
鄭邪接過這柄鐵斧,認真地觀察了一下其上的紋路,隨後伸出左手的食指,在斧刃上輕輕一劃,直接就破開了一道血口,溢出了殷紅的鮮血。
樵夫一驚,連忙搶過鄭邪手中的斧子:
“你幹什麼?!”
鄭邪沒有理會,只是自顧自地觀察着自己的傷口。看着那些鮮血緩緩流下,鄭邪似乎明白了什麼,隨後苦笑一聲,然後支撐着身體站了起來。
樵夫警惕地看着面前這個少年,握着斧子稍稍退了一步,似乎是擔心鄭邪再次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行為:
“你還好嗎?”
鄭邪捏着自己的傷口,點了點頭,歉然笑道:
“叔,嚇到你了吧……我先前誤入山間,吃了個色澤鮮艷的果子,結果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剛剛弄破手指就是想看看血的色澤,怕自己體內有淤毒未散。”
聽了鄭邪這番合情合理的解釋,樵夫的臉上也是浮現了恍然之色,隨後試探道:
“你學過醫?”
鄭邪點頭道:
“有所涉獵。此番出行也是想遊歷各方,獲得一些見聞,也可以沿途行醫積德,結果卻迷失了道路。”
說到這裏,其實全都是鄭邪隨便瞎扯的鬼話。
在方才的試探中,鄭邪已經明白自己陷入了什麼地方——迷失之境。
陽間屬生靈,陰間屬亡魂,而在陰陽之間,則分佈着無數的迷失之境。
所謂迷失之境,更可以說是因死者記憶而構建的世界。它具有着正常的世界應有的秩序:山河、日月、人倫、理法……
有的死者不被陰間收留,也不為陽間接納,只能在虛無中遊離徘徊,最終迷失,而他們對這個世界的記憶最終匯聚,就形成了各式各樣的迷失之境。
在迷失之境中,有着無數死者過往經歷的重現,每過一段漫長的時間,迷失之境就會陷入一段輪迴,一切重啟,然後再度啟程。
這其中所有的人,都會忘卻一切,然後再次經歷一段交織在一起而混亂不堪的人生。
一個死者的記憶只能重現他所認識的世界的一角,而成千上萬死者的記憶……自然能匯聚出一個相對完整的世界。
鄭邪記得,那一隻自空棺中驟然伸出的枯手將他拽入了棺內,現在聯想起來,自然是來自迷失之境的“邀請函”。
迷失之境從來只收留死者,很顯然,這其中出了問題。
眼前的這個樵夫或許是一個迷失了的死者,或許是某個死者記憶中的人物,鄭邪對此不得而知,但是鄭邪很清楚,他必須通過這個樵夫入手,深入了解這個迷失之境,才能知曉離開的方式。
甚至於……知曉其中的問題所在。
因此,鄭邪幾乎是在瞬間便做出了打算,並編排好了一個相對合理的身份,可以解釋自己的來歷,也能順理成章地與眼前這個樵夫進一步溝通。
迷失之境有大有小,有的只是一個小鎮,而有的……甚至可以大到比一境之地要更為遼闊。
就是不知,鄭邪誤入的這個迷失之境,究竟匯聚了多少死者的記憶。
這樵夫聽了鄭邪的話,竟是露出了欣喜之色:
“那……那你能治夢魘嗎?”
鄭邪愣了片刻,立刻就意識到自己瞎貓撞見了死耗子,正好就遇見了一個突破口,於是當即點頭道:
“成功過幾次。”
這樵夫聞言立刻扯住了鄭邪的手,拽着他便向山下走去:
“太好了!小兄弟,一時半會說不清,咱們路上再說!”
……
在被這個樵夫拽下山的過程中,鄭邪也是了解到了不少事情,比如眼前這個男子名叫張懷山,而他的女兒這一個月來一直遭遇夢魘,附近鎮子上的郎中都是束手無策,而此地離大城又太遠,請不來有名的醫者,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每晚被夢魘折磨。
他與妻子每日都要燒香求神明保佑,各路土方也是試了不少,可是女兒的病情一直沒有好轉,為此也是白了不少頭髮。
張懷山長得便是敦厚模樣,讓人看了便隱隱生出信賴之感,聽言語也是個老實人,這也是鄭邪打算從他身上入手的原因。
“快,小兄弟,快請進!”
張懷山將鄭邪帶到了自家的屋子前,急匆匆地便要領着鄭邪走進去。
此時此刻,鄭邪卻是頓住了腳步,凝視着這間瓦房屋檐一角上掛着的一隻乾癟的青蛙屍體,出言問道:
“張叔,這個東西是誰掛上去的?”
張懷山順着鄭邪的視線看過去,也是明白了鄭邪所指,如實道:
“不久前一個老人家指點的,說是能破霉運。”
鄭邪眯了眯眼睛:
“這件事在你家女兒夢魘之前還是之後?”
張懷山嘆了口氣:
“自然是之後,不然我早就取下來了,還不是病急亂投醫!”
鄭邪若有所思的地點點頭,然後也是邁開了步子:
“先看看你女兒吧,這些東西……過會兒再說。”
張懷山感激地點點頭,隨後打開了大門,向鄭邪做了個手勢:
“小兄弟,請。”
鄭邪沒有客套,也是直接走進了屋內。
還沒進門,鄭邪就聞到了檀香的味道。檀香能安神,對於平常的夢魘的確有輔助療效,但是從張懷山的敘述中來看,他女兒身上所患的夢魘,可不是簡單的“病症”。
屋內燈光很暗,看樣子也是為了讓自己的女兒能安然入睡,就連油燈上都蒙了一層厚厚的紗罩,只能勉強看清周圍的物品。
只見屋子裏頭擺着一張小床,而一個神情憔悴的小女孩兒正靠着牆縮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帶着恐懼的眼睛,看到任何動靜都會微微一顫。
小女孩的身邊還坐着一位女子,典型的農家婦女模樣,透着和張懷山一樣的淳樸氣息,眉宇間帶着疼惜和愁容,一直在撫摸着小女孩的腦袋。
小女孩看到鄭邪也是一驚,又往自己母親懷裏縮了縮,而鄭邪也是知趣地停下了腳步,沒有魯莽地走上前去。
張懷山從鄭邪身後走出,向那女子輕聲呼喚道:
“阿琴,這是鄭醫師,說是能治夢魘!”
女子眼中含着淚,聞言也是輕輕點了點頭,稍微讓開了一點位置讓鄭邪能夠靠近,但是眼中的哀傷顯然意味着她並不期望眼前這個少年能解決先前諸多郎中都解決不了的問題。
鄭邪的步子很緩慢,並沒有驚擾到床上的小女孩,他也沒有去看對方的眼睛,只是看着小女孩的額頭,讓她的壓抑感不至於過分強大。
在跟隨佰傅學習的日子裏,鄭邪熟讀各種奇聞異錄,而各式各樣的疾病醫治也是牢記在心,不論凡人的還是修士的,都是有所涉獵,這也是他敢自稱醫者的原因。
鄭邪先是看了一眼旁邊的女子,溫和道:
“我能摸摸您女兒的手嗎?
張懷山的妻子點了點頭,鄭邪這才緩緩將手搭了過去,想要給這個小姑娘把把脈。
然而,屋子外頭一聲沙啞刺耳的鴉鳴,卻是驟然劃破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