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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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當?我會上當?你他娘的倒是給我說說清楚!”李元宏氣的直挽袖子,自己好心給他帶烤鴨,倒被他罵作蠢貨,***,今天管他什麼林則徐的,先修理修理這個鳥師爺再說。
庄師爺直搖腦袋,嘆氣道:“唉,你閱歷不深,容易受騙,這衙門裏的名堂多着呢!稍不留神就會陷於萬劫不復之地啊,我當年就是。。。。。。唉!直隸的布政使現在是郭熊飛,但上諭已經下達,將調安徽按察使溫予昺接替郭熊飛,現在直隸藩司想壓下奏銷文書,就是想在換人之際,帳疊帳、災疊災,將布政司的帳目變成一本爛帳,誰也不好查。你懂不懂啊!”
李元宏見他說的有鼻子有臉的,倒有些吃驚了:“你說的再清楚點。”
“你個蠢貨,這都聽不明白,其一,布政使交接之時,是帳目最混亂的時候,這也是官場通病,所有官員都習以為常了。其二,今年的災和明年的災和在一起,花費帳目卻要單獨核算,賬本不混亂才奇怪了。其三,若是新任布政使的‘冬估’文書上報戶部的時間,與你的奏銷文書時間相等,那就等於新帳將舊帳淹了,也就是說——前任花的錢,由後任付帳。這下你該懂了吧?”庄師爺恨不得把李元宏的腦袋敲開。
這下李元宏聽明白了,如果郭熊飛是個貪官的話,那自己就等於是個幫凶,不但沒有為直隸的老百姓做好事,反倒幫助這些貪官逍遙法外了。而且根據李元宏路過直隸所見到的情形看來,這個郭熊飛肯定不是一隻好鳥。
上班第一天就被騙,李元宏真恨不得找堵南牆一頭撞死得了,氣得他牙根都痒痒,一把抄起銀票,怒道:“這喪良心的錢,我不要,我***找他算帳去。”說著就要出去找那個馮遠望火拚。
“銀子沒有錯啊,你且收下它,也算是劫富濟貧嘛。”庄師爺卻一把拉住李元宏的胳膊,呵呵笑道:“我說,你膽子大不大?”
“比你大?”李元宏最恨別人說他膽小。
庄師爺一雙詭詐的眼睛,陰笑的看着李元宏,後者被看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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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元宏就照着馮遠望說的,磨磨蹭蹭的抄寫,不過表面上卻是極為認真仔細,直到傍晚才抄寫了四分之一,因為每個人寫字的速度各有快慢,“抄錄房”的主事也不好多說,下班后,李元宏將以前抄好的帳目悄悄帶回客棧,交給了庄師爺。
一連三天都是如此,馮遠望通過其它渠道知道李元宏沒有食言,於是感激非常,又遣人連夜送來的50兩銀票以示謝意,庄師爺老實不客氣的收下了,到了第四天,李元宏請了病假,一連五天都沒有去戶部。
這九天時間裏,庄師爺通過他一些當師爺的朋友,找到的直隸各州府縣受災的大致程度,受災的大致人數,以及每個州縣的粟米價格,又查到江蘇、湖北等地的糧食價格。
一般情況下,這些材料都是師爺們自己的秘密,連州府縣官都不輕易看到,但庄師爺面子似乎頗大,很快便將這些的東西搞到手了。
而李元宏在這五天“病假”里,也忙的不可開交,他要計算出直隸大災后,賑糧所需的銀兩,這可不是一般的工作量,如果按照當時人的計算速度和計算方法,沒有幾個月算不出來,況且他是閉門造車,很多數據都比較模糊,要想算出精確值是不可能的。
但是李元宏是大學計算機專業的,微積分、模糊數學、抽象數學都是他的老本行,所以他通過離散點推理的方法,將受災縣府的數據進行抽象推理,大致計算出了直隸大災購糧所需的銀兩數。
當李元宏從一堆演草紙里爬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九天傍晚了,庄師爺一看李元宏興奮的表情,知道他大功告成了,也高興的酒糟鼻都發著紅光,急切的問:“多少?你算出的是多少?”
李元宏伸出五個指頭,在庄師爺面前晃了晃。
“50萬兩?110萬兩用於賑災的只有50萬兩?”庄師爺有些吃驚,他也是宦海老油子了,見過太多的貪污挪用賑災糧款的事情,但貪污一大半的事情還從沒有見過。
“這個直隸布政使郭熊飛貪污了60萬救災的錢,真***該殺!”李元宏一張黑臉變的更黑了。
庄師爺想了想,說道:“根據我在官場的經驗,郭熊飛應該不會貪這麼多,其中應該有很大一部分是各級官員貪污的。分為三階,其一、州縣的胥吏、二爺、長隨等,至少要拿賑災款的十分之三,也就是30多萬兩。其二、府、道一級衙門至少要拿十分之二,也就是20萬兩。其三、剩下的10多萬才是藩司衙門和巡撫衙門的,真正到郭熊飛手裏的應該只有4~5萬兩。”
“4、5萬兩?怎麼會這麼少?”李元宏倒有些失望了。
“你沒有做過官,不知道其中的隱情,其實大多數封疆大吏,是絕不會在賑災款上貪污多少的,倒不是他們有良心,而是朝廷在賑災款項上查的很嚴,誰也犯不着為了區區幾萬兩銀子鋌而走險,他們真正貪污的是你看不見查不到的銀子。
但是,下面的那些胥吏,也就是那些沒有官位的典吏、經承、筆帖式、各房師爺等等,他們可是見錢就賺,貪的也最狠,賑災糧通過他們的手,至少要颳走四分之一。而且這也是慣例了,況且誰吃了多少賑災糧也查不出來啊。
不過這次,直隸藩司的馮遠望找你作假,足以說明藩司郭熊飛這次做的有些露骨了,也就是說,他違反了官場的暗規則,貪了不該貪的。”
李元宏被逗樂了,笑道:“那還有該貪的?對了,說到師爺,您不就是師爺嗎?是不是也在林則徐林大人手下做了不幹凈的事,被發配到我這裏了?”
“胡說八道,我要是也貪,現在早就。。。。。。你個小孩子懂什麼!”庄師爺顯然不願回憶以前的事情,望着窗外發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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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二人的計劃,李元宏第十天到戶部銷病假上班,故意打翻了硯台,花了三天,又將奏冊重新寫了一遍,然後在抄錄的新奏冊里動了番手腳。一切完畢,李元宏和庄師爺就等看熱鬧了。
李元宏抄錄的直隸賑災奏冊,理論上要經過筆貼式查看,再上交福建司員外郎,員外郎查驗無誤后,上交主事,主事上交戶部右侍郎,右侍郎上交戶部尚書。
但因為是賑災奏冊,又是提前奏銷的,所以奏冊並沒有經過仔細檢驗,就直接交與戶部尚書祁雋藻,這也正是庄師爺最希望看到的,因為身為帝師兼首領軍機大臣的祁雋藻,對貪污一向是深惡痛絕的,經過他手裏懲辦的貪官已經有很多了。
祁雋藻這段時間正着力於恢復“海運”,忙的是不可開交,原因是今年直隸大災,京師也受到牽連,糧食已經告急,將漕運改作海運變得刻不容緩,而此時上交上來的直隸賑災錢糧奏冊,正是道光皇帝和祁雋藻最關心的,所以祁雋藻大致掃了一眼賑災奏冊的結算表,就連忙遞牌覲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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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二十六年,也是災害發生比較頻繁的一年,直隸、陝西、江蘇、山東、雲南、東北等地接連發生大災,糧食歉收絕收的州府達到46個,加上償還英法等國的賠款,年逾六十的道光皇帝被搞的是焦頭爛額,所以一聽說戶部尚書祁雋藻遞牌子,立即宣見。
祁雋藻曾在南書房行走,又是領班軍機,所以道光恩免他跪奏之苦,直接進入正題了。
“啟稟萬歲,直隸賑災奏銷文書已經上交,共用去一百二十萬八千七百四十五兩六錢八分,其中從湖北、江蘇、山東四省購糧用去一百零九萬,運糧行腳用去十一萬,其它是搭建粥棚所用。”祁雋藻說這一大堆數字的時候,心中也是惴惴,他太了解他的這個道光皇帝了,向他要錢,簡直就像要他的命一樣,更何況是這麼一大筆銀子呢?
果不其然,道光聽后,臉色立即變得難看起來,緩緩問道:“直隸一省全年稅賦也不過八十多萬,怎麼賑災一次就用去這麼多?你可仔細查核?”
祁雋藻正在大力推行海運,這次直隸賑災款項巨大,正可為推行海運鋪平道路,堵住那些阻撓海運之人的口,於是發揮道:“據臣所知,其實直隸的賑災糧本用不了這麼多,而是從各省運糧路途遙遠所至,若是儘快實行海運,江浙一帶的糧食就能源源不斷通過海上到達直隸和京師,不僅不會延誤,運費和損耗也能大幅降低,臣啟萬歲,當儘快排除異議,全力實行海運。”
道光聞言眉頭緊皺,思索片刻后忽道:“海運之事,你可放手去做,朕自會有所計量。但是直隸這次賑災銀兩應該如何出?”
祁雋藻一愣,心道:賑災的錢還能哪裏出?只有戶部唄!不過,皇上既然這樣問了,肯定是捨不得錢了,這倒是難辦了。
道光看到祁雋藻為難,呵呵一笑,說道:“戶部只能出100萬兩,其他款項,就從直隸各級官員的俸祿上逐年補上吧!”
祁雋藻真是哭笑不得,也虧得皇上想的起來這種辦法,不過也好,誰都知道,賑災的款項肯定被直隸各級官員颳去了不少,現在讓他們吐出一點,也不算過分。
於是祁雋藻領命準備回去擬旨,正在這時,道光忽然看見祁雋藻懷裏揣的那本奏冊,叫住他問道:““你帶的可是直隸賑災奏冊。”
祁雋藻連忙稱是,雙手將奏冊送上。
因為奏冊上記錄的各種賑災糧食的價格,物資的價格,用工的費用等等,這對於一直與世隔絕的道光來說,是太重要了。所以他立即坐在龍案前,翻看那本李元宏動過手腳的奏冊.
而這一切,恐怕是庄師爺和李元宏打死都想不到的——他們只想讓戶部尚書看到的東西,卻陰差陽錯的被皇上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