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換魂
兩人還沒意識到要發生什麼時，就聽到類似潑水的聲音，杜麒麟和孟謙連忙起身跑到大門口，當看到地上縫隙里流進來的黃色液體時，兩個人均愣住了，一個念頭同時出現在兩個人的腦海里：完蛋了。
當聞到煙味時，杜麒麟先一步後退，回到剛剛那個箱子上坐了下來，對還站在那邊的孟謙說：“我知道他們是怎麼找過來的。”
孟謙訝異的轉過身：“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想這些事情？我們應該想想怎麼出去！都怪你的烏鴉嘴！”
“是啊，我這個人說話典型的好的不靈壞的靈。”杜麒麟抱歉道：“對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話，你也不用陪着我死，都是因為我。”
“或許，還會有轉機…”孟謙說的也沒有底氣，他挫敗的後退幾步坐了下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和他們干一架，那還有贏的可能性。”
“確實，死在這裏有些憋屈，我估計明天的頭條只會是兩個人在一個私人倉庫里被燒死而已。”
“……”
“喂，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沒打算告訴我你叫什麼么？”孟謙覺得氣氛有點悶，頗有些認真道：“到時候我要是見了閻王爺，閻王爺問我你是怎麼死的，我說我是為了救人死的，結果我說不出為了救誰，閻王爺應該會罵我蠢蛋吧？”
杜麒麟輕笑道：“閻王爺可懶得來管你。”
“所以呢？你確定臨死了也不告訴你叫什麼？”
“我叫杜麒麟。”杜麒麟一想，確實也快死了，就沒那麼多忌諱了，畢竟對方為了救他要陪着他一起死了。
孟謙最先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剎那間覺得這位看起來像是小少爺的人倒還真的是小少爺，取名字都叫麒麟，但是當杜麒麟這個名字在他腦子裏來迴轉了五秒之後，孟謙才一臉獃滯道：“不是，你這是重名還是本人？”
杜麒麟：“本人。”
“本人啊…”孟謙呢喃道：“那就怪不得要被那麼多人追殺了，早知道不救你了，這不是明擺着給自己找事么…”
“你說什麼？”杜麒麟明顯聽到孟謙說了一句難怪，而且後面肯定還嘟囔了幾句什麼。
但孟謙極力搖頭反駁：“沒，我就在想，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在西洋么？”
“留完學，我就回來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門口的人似乎像完成任務般的離開了，而濃濃的煙卻漸漸的從門那邊靠近倉庫裏面，一開始兩個人還能說句話，沒過一會兒杜麒麟的呼吸就開始混亂，孟謙忙搖着他的手和他說話：“你不是還要和我說，說，說他們到底是怎麼找過來的？”
煙已經籠罩着杜麒麟和孟謙了，兩個人的意識開始慢慢的消失，只憑着一股氣在支撐着，杜麒麟大喘氣幾下，說道：“你…用的…是胡椒…粉，他們…帶來了…一隻狗…追來的…我聽到…狗叫聲了…”
煙越來越重，杜麒麟撐不住昏迷了過去，孟謙想繼續叫醒杜麒麟，但是當自己碰到他時，終究抵擋不過濃濃的煙霧，昏了過去。
……
孟謙想自己應該已經死了，為了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對了，那個人好像叫杜麒麟，是杜煥城的兒子，上海灘未來的軍閥，現在的杜少帥。
真可惜，如果兩個人還活着的話，或許會成為生死之交，雖然立場地位不同，但是孟謙總覺得杜麒麟那個人並不是看重身份的人，和對方做朋友該多好，如果只是和對方做朋友，而不是變成對方，會多好…
孟謙坐在病床上，手被打着吊針不能動彈，身邊除了一些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外，還時不時有穿着軍裝的男人進出他的病房，雖然不認識他們的臉，但是孟謙卻奇怪的能叫出他們的名字。他們尊稱他一聲“少帥”，每每如此，孟謙就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鏡子，看看自己完全不一樣的臉——說不上陌生，那天在倉庫的時候看到過無數次。
三天，孟謙醒來之後的三天，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已經成為杜麒麟的現實，他甚至不敢張口說話，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麼被發現。
“少帥，你倒是和我說說話啊，你這樣老是一聲不吭的，我看着都覺得害怕！”康副官幾乎每天都會來三次，但是杜麒麟就傻傻的坐在床上，模樣讓人摸不清頭腦。
康副官問了醫生，醫生說可能是煙霧進入鼻腔口腔太多，導致少帥一時反應不過來，再過兩天就好了。
孟謙，不，杜麒麟這三天一邊在接受自己已經變成杜麒麟的情況，一邊在摸那邊孟謙的情況，但是門口站着衛兵，實在沒法出去，三天下來，他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是死是活。
康副官以為今天也是無疾而終，便打算離開。
“康副官，和我一起倒在倉庫的那個人，他還活着么？”
“少帥，你終於開口說話了！”康副官驚喜道：“你終於醒過來了，你身體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康副官笑着先喊醫生，才轉頭對杜麒麟說：“你說的那個人是叫孟謙的，對吧？”
杜麒麟點點頭。
“那天我得到巡捕房的消息，馬上趕到現場，當時整個倉庫外面都被燒的不像樣子，你和孟謙被巡捕房的人就近帶去了法租界的醫院。”康副官認真的給杜麒麟解釋當天的情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告訴我你已經脫離危險了，但是那位孟先生比你嚴重一點，不過半個小時后，醫生也同樣告知他也沒有生命危險了。後來你被轉移到了這裏，孟先生還是留在那邊，他和你差不多的時間醒來，我知道你肯定要擔心對方，還派人去找過他，但是他已經出院了，找不到他這個人了。”
“他不見了？”杜麒麟驚訝道。
康副官點點頭：“我去查了一下他的情況，他是小東門巡捕的探長，可是據我所知，他昨天辭掉了工作搬離了原先住所，整個人就那麼憑空消失了。估計是碰上那天晚上的事情害怕了，決定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害怕？杜麒麟一口血想噴出來，有着杜麒麟靈魂的孟謙竟然拋棄他自己逃跑了？他的良心不會痛么？
見杜麒麟情緒不對，康副官忙道：“少帥，你沒事吧？”
“……”杜麒麟什麼都不想管了，直接鑽進被子裏當烏龜大王八，詛咒孟謙路上走路踩到狗屎。
康副官看杜麒麟好像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也不打算追問他發生什麼了，剛好醫生推門進來，康副官和醫生一起把杜麒麟死死拽住的被子掀開，幫他檢查了下身體。
“放心吧，少帥已經沒事了，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好，謝謝醫生。”
醫生一走，杜麒麟又把被子捂在頭上，康副官見他這樣，只好對杜麒麟說：“這幾天因為少帥的事情，大帥忙的焦頭爛額，所以暫時沒時間來看少帥。家裏的幾位姨太太也被大帥攔着不讓來看你，不過大帥今天早上和我說，明天早上他會親自來看你，沒什麼事的話，我先退下了，少帥好好休息。”
孟謙確實逃跑了，當他發現自己不再是杜麒麟時，他就撒腿跑了。他遲疑過兩秒，但還是被成為一個陌生人帶來的驚喜所替代，不僅迅速的辭掉在巡捕房的工作退掉了一直租住的房子，還打算買張船票立刻離開上海。
可是當他掏錢的時候才發現，孟謙竟然連一張船票的錢都沒有，他看着手上的幾個袁大頭，覺得自己的頭也大了。
“看來只能先找個地方賺夠錢再離開了…”孟謙自言自語道。
雖然這樣真的真的很對不起那邊替他受罪的杜麒麟，可是人心都是自私的，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他想真正的為自己活一回。
杜麒麟是真的沒想到對方是那麼沒良心的一個人，不僅知道他一個人在這裏受罪，甚至還歡快的撒腿跑了，杜麒麟暗自發誓，別讓他找到，否則的話一定要他付出代價。
已經接受現實的杜麒麟開始為自己擔心起來，雖然沒有見過杜煥城，但是聽人說起也知道這個人很危險，既有手段也有謀略，不然怎麼可能在短短的一年時間裏就把上海佔為己有。
這樣的人物，杜麒麟該怎麼保證自己說話會不在一瞬間被識破身份？識破身份之後自己又會是什麼樣的境遇？杜麒麟想想都覺得後背發涼。
然而現在要逃避也來不及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啊！”杜麒麟一把把蒙頭的被子掀開，泄憤似的把床上的被子枕頭扔到地上，此番聲響讓守在門口的人一震，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後把一直照顧杜麒麟的護士推了進去。
護士並不覺得杜麒麟很嚇人，這幾天都是她照顧杜麒麟的起居，雖然不怎麼會說話，但好在眼神不嚇人，至少比站在門口的那些士兵眼神要好上許多。
她撿起地上的被褥和枕頭，放在一旁的盆子裏，熟練的從病房的柜子裏拿出新的被褥和枕頭放到床上，認真細緻的給杜麒麟鋪好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