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花謝花飛花滿天

第七十三章  花謝花飛花滿天

眠付用酒精替姬憐美的傷口消了毒,疲憊地嘆了口氣。

現在已是三更天,白玉承將姬憐美背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跟個血人兒似的,一張臉幾乎是無法直視,嚇得眠付一點兒打瞌睡的念頭都沒了。

“殿下,您這次做得太過了,我了解您想保護她的心情,但以傷害她為代價,這樣的保護,是她所能接受的嗎?姬憐美小姐畢竟和我們是不一樣的,在我們看來,殺個人或許沒什麼,可她呢?她能接受嗎?你還這樣硬逼着她,讓她親眼目睹一個人被她殺死.”

白玉承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這次,是我疏忽了.我不知道這件事對她的影響會這麼大”

白玉承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只有七歲,他當時吐了幾天幾夜,食不下咽,後來也就習慣了,可他真的沒有想到這件事竟會讓姬憐美近乎癲狂。

出生戰國,大家都見慣了血腥場面,早已是見怪不怪,可姬憐美到底是個現代人,讓她親自經歷這樣血腥的殺戮,她怎麼能承受得了?

“眠付,她的臉只是被血濺到了,為何會出現這種燙傷一樣的痕迹?”

“大概是因為她的心理作用吧.就好比說你閉着眼睛,有人一直提醒你,你手上的紙片是繡花針,時間一久,你會真的以為你手上拿的是繡花針,扎在自己的身上,還會感到刺痛”

類似於現在的催眠魔術。

“不過奇怪的是,她的傷口比常人的癒合速度要快得多。通俗一些來說,她現在相當於傳言中的不死人。但即便如此,心理上的創傷是無法迅速彌補的,你現在不能再讓她受刺激了,將她帶回小木屋去,好好休息。”眠付收拾好他的藥箱,對白玉承說。

“你幫我送她回去吧,她現在,應該不想看到我.”白玉承撫摸着她慘淡的面容,無奈地微笑着。

“你還打算瞞着她你失憶的事嗎?”

白玉承向外走去的腳步驟停,停留片刻后,他頭也不回地說道:“瞞着。”

秋雨密密地斜織着,帶着不可言說的哀怨,輕輕落在白玉承的肩上,發間,激蕩起細微的水花。

淋雨而行的少年像是沒有感知的木頭人,任由雨水流淌,在睫毛間凝成水珠,代替落不下來的眼淚,悄然成書。

他走向了賬房,燭光還暖暖地搖曳着。

裳初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紗裙,敲着白玉算盤,記錄這一整天的開銷。

她見門口有人影晃動,便跑上前去開門,走進來的,是淋得跟落湯雞似的,失魂落魄的白玉承。

“殿下?您這是怎麼了?快擦擦吧。”裳初將一條幹凈的毛巾披在白玉承肩頭,讓他擦乾頭髮上不斷向下低落的水珠。

白玉承沒有動手擦頭髮,反而盯着搖曳的燭火,慢慢地問了一句:

“是你做的吧”

“什麼?”裳初不知所言。

“裳秋的事情,你才是那個推波助瀾的人吧。”白玉承將目光移到了裳初雍容的面龐上。

“殿下這是在懷疑我,利用了自己的親妹妹嗎?”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變得嘲諷而惡毒起來。

“不是懷疑,是肯定。”白玉承說道,“裳秋雖然承認了一切,但試想,一個十三歲、足不出戶的小女孩,怎麼可能會與皇親國戚暗中勾結,其中必然有人指引。你特意選了早朝結束的時間給宮內送藥材,利用這個契機,安排裳秋進宮,結識了公子玉心。我交給你們的軍事圖紙,笙簫兄弟都將東西封存了起來,唯有你把它明目張胆地擺在桌子上”

裳初讚歎一般地拍拍手:“不愧是殿下,這麼一點點細枝末節,就能推想到這麼多。不錯,是我利用了我妹妹。”

“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們是這個世界上相依為命的親人。你這樣,跟害死她有什麼區別?”白玉承一把掐住了裳初的脖頸。

“呵,哈哈哈哈.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心是石頭做的嗎?”裳初不怒反笑,“害死她的人是你,毀了我們生活的人也是你。當初你把我們姐妹倆撿回來的時候,我和妹妹發誓會耗盡一生來報答你。直到兩個月前,我回到我們的小村莊,我才知道,原來,十年前,因為你打了勝仗,下令大赦天下,那群土匪才會有機會來我們那裏.而我和妹妹呢,居然對殺死我們父母,毀了我們家園的罪魁禍首感恩戴德了十年!十年!”

“我那個傻妹妹,竟然還喜歡上了你。如果她知道了真相,她一定接受不了,為了不讓她跟我一樣,受盡愛恨之間的糾纏之苦,重蹈覆轍,所以,我選擇了利用她,讓她親手將你這個殺人兇手拉下馬好了,你現在可以殺了我了。”

裳初認命地閉上眼,等待那最後到來的一陣窒息。

但是,脖頸間,慢慢被鬆開了,呼吸又恢復了順暢。

“我不殺你,從明天起,離開王府,從此以後,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白玉承指着門外,表情決絕。

裳初噗嗤一聲笑出來:“你的確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所以我才會對你我不會走的,我妹妹死在了這兒,就算要死,我也要跟她死在一起。”

裳初一閉眼,猛得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血濺當場。

“白玉承,把把我們姐妹倆葬在一起.秋兒,姐姐.對不起你。”

裳初的聲音越來越小,一雙眼眸半睜着,看向外面漆黑的天空。

白玉承俯下身去,將手覆在裳初的眼睛上。

曾經,他有兩個如至親的妹妹,一起度過了快樂的時光,只是現在,不知該說是造化弄人,還是他親手毀了這一切.

第二夜,雨依舊在淅淅瀝瀝地下着。

桃林,小木屋。

眠付回想起姬憐美臉上的傷來,便帶着傷葯獨自打開石門。這兩日陰雨連綿,她臉上的傷恐怕會有些潰爛。

而白玉承忽然就害怕和姬憐美見面了,這兩天硬是忍着沒有去看她。

哎,這兩個彆扭的人湊在一起,就是有十個謀士,怕是也忙不過來吧

眠付走路時將傘撐得低低的,小心翼翼地保護着手中的藥材包,防止它沾上雨水。

路過一片土地的時候,泥土霎時間竟變成了一片血紅色。雨水打落在地,飛濺起如同血液一般凝重的水花來。

看起來觸目驚心。

眠付的目光漸漸向前移動,被傘遮住的人影也逐漸清晰。

一個女子躺在泥地上,蒼白的臉上濺滿了泥水,一身的衣裳皆被染成了土色,難怪方才走路的時候,也沒有發現她。但讓眠付感到恐懼的是,女子的手腕上有着一條深深的刀痕,血還在不斷地向外汩汩流出來,他腳前一大片的土地,都是一片猩紅,極為駭人。

“姬憐美!”眠付連忙丟掉手中的傘和藥包,一步衝上前去從地上將姬憐美抱起來。

她的臉浸泡在泥水裏,已經開始潰爛了,看來她至少已經在這雨里呆了兩個時辰眠付將手搭在姬憐美的脖頸上,在感受到微弱的脈搏過後,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還好.”

眠付把她抱回了房間,將她身上的血污用毛巾擦拭乾凈,簡單地給傷口消了毒,又跑回自己的廂房重新抓了一副葯,用小火熬燉后又將葯端到了小木屋。

他進到房間的時候,姬憐美已經醒了,躺在床上,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空洞而無神。

“你不該救我”她的嘴唇微微翕動着,眠付湊近了才知道,她是在跟他說話。

“你是我的病人,而我是大夫,治療病患,是我的責任。況且人命當前,就算是土匪強盜,甚至殺人犯,也應該得到救贖。”眠付用湯勺舀了點葯,吹涼了之後,遞到姬憐美的唇邊。

“呵,殺人犯是啊,我現在已經是令人唾棄的殺人犯了.”

昨夜裏她醒過來的時候,手上和臉上的血污已經被人擦乾淨了,但是,血腥味還在,那種殺人過後的噁心的感覺也還在。

“啊!”她又開始近乎失控地用指甲不斷地抓撓自己的右手,直到她的頭開始發暈,才氣喘吁吁地停手。

我恨你.

耳邊是女孩決絕而幽怨的詛咒,像魔音一樣一直在耳畔縈繞。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姬憐美痛苦地捂住雙耳,可那道刺耳的咒怨暢通無阻地劃過指縫,流入耳中。

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放過我.如果我死了,我是不是就能原諒我自己了

姬憐美搖搖晃晃地從床上爬起來,看着擺在地上鋒利的鐵劍,雙手顫顫巍巍地捉住了劍柄。她拖着劍向門外走去,窗外瓢潑的大雨,陰沉的天空,讓她的心情更加鬱結。

終究,是沒有任何留戀了.鐵劍架在細嫩的手腕上,飛快地一劃。沒有任何痛感,就能將這一切結束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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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妃入局:王爺別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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