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力更生
?“蕭翊歌,你去替我把馬車牽到花園外吧,麻煩了。”姒玉承溫和地向蕭翊歌笑着。
“是,王爺。”蕭翊歌應聲,輕踩微步,不一會便失去了蹤影。
“走吧。”姒玉承拉起姬憐美的手,她感受到芊芊玉指間傳來微微的涼意。男子的手,也會這麼冷啊。
“那個,你聽我解釋一下...”
“不必。”姒玉承淡淡地笑着,“既然知道是誤會,又何必解釋呢。”
雖然有人這樣牽着自己並不怎麼舒服,但也不討厭,姬憐美也就任由他這麼牽着。
桃花微落,菩提浴光,少年牽着少女的手走在石子小路上,有些,歲月靜好。
“下次,還是不要和皇子們接觸了。”姒玉承說。
“為什麼?”
“.......沒什麼。”他淡淡地沖她笑笑。
最近姬憐美髮現了一些問題。
比如她家王爺從早到晚都窩在花園裏侍弄他那些花花草草,姒玉承一無俸祿二無能力,若僅憑嫁娶之日那些微薄的彩禮,不過多久就會坐吃山空了。
或許是上輩子好吃懶做過了二十四年的窮日子,姬憐美覺得這輩子也不能這麼隨性地生活,打算去市集找一份活兒做。
既然自家王爺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承王府也同其他王府一般,無王爺的許可王妃是不得自由出入的,於是姬憐美換上了一身男子的裝扮,偷偷翻牆溜了出去。
吳越都城姑蘇的確是繁華異常,街邊皆是大大小小的商鋪,各個府邸的嬌羞大小姐,打扮風雅的文人,穿着粗布麻衣的農夫,都聚集在這條接街道上。
天哪,原來蘇杭一帶如此繁華,那應該不愁掙不到錢吧。
不過在這古代,女子能做的活兒少之又少,她堂堂的王妃不至於去風月之地賣笑吧。
姬憐美走進一家叫天衣閣的裁縫鋪,屋內昏暗潮濕,四面的牆壁已經破裂了,橫樑上掛着一排的手織服裝。姬憐美細細打量着這些衣服。做工,材質,面料,顏色,都是一等一的,可客人卻極少。
“這位公子,您可需要些什麼。”一個穿粗布衣服的老婦人從裏屋慢慢踱步而出,和藹地微笑着。
“老婆婆,嗯......我是想來這做活兒的。”
她聽到這話后,擺擺手說:“不好意思啊公子,你也看見了,我這都是小本買賣,生意也寡淡地很,維持生計都難,那還有錢來僱人呢?。”
“那這樣吧婆婆,我先幫您做一天活,若是我的法子能讓您的生意好起來,您就收下我,如何?。”
老婦人見姬憐美說的懇切,便沒有再拒絕。
晌午一過,天衣閣的門口站滿了二十齣頭的年輕姑娘,都穿着顏色艷麗的衣裳。
“來啊,瞧一瞧看一看啊,早春衣裳新款,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哎這位阿姊,您瞧這位姐姐身上的衣裳,做工精緻,你值得擁有啊。”姬憐美在路上大聲吆喝着,不忘拉住圍過來的姑娘。
那些穿戴服飾的女子們不忘在人們前來觀望的時候扭動身姿,含春帶笑。招來了不少男顧客。
姬憐美招來的,則大多都是姑娘們。因為她扮男裝出門也有精心打扮過一番,劍眉如墨,目含秋波,看起來尤為儒雅。
也怪不得這些姑娘會對她拋媚眼。
不到傍晚,店鋪內所有的衣服都被搶購一空了。
老婦人驚訝地問道:“公子,你這是如何做到的啊。”
“哦,我想啊,這店鋪里的環境太過昏暗,衣裳的顏色瞧着就沒有那麼好看了,所以我就在鶯歌院找了些美貌的姑娘,讓她們穿着衣裳充當模特,人們瞧見這衣裳如此好看,自然爭相購買了。我管這個啊,叫.....走秀。”
“公子,你可真有辦法。這些便是給你的辛苦錢了。”老婦人將一些碎銀送到她手中。
姬憐美正要向她道謝,門外恰巧走進一個人來。
他一襲白衣,秀髮用綁帶隨意地綁起,簡單的裝束卻能將此人映襯地格外出塵絕艷。
糟了,姒玉承怎麼來了?姬憐美忙用寬大的衣袖擋住自己的臉。
姒玉承輕輕捉住她的手腕,見到她便說:“公子,您怎麼跑出來了。”
雖然姒玉承的口氣同平常一般平靜,但隱隱能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悅。
“我.......”
“好了,跟我回去吧。”說著他拉起了姬憐美的手向外走去。
老婦人不知姬憐美是女兒身,見到此情此景,滿臉的驚訝與興奮。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斷袖之誼嗎?
馬車備在門外,蕭翊歌坐在前面替他們駕車。見着主人拉着王妃出來,他道:“王妃,您下次可別亂跑,王爺他很擔心您。”
姒玉承輕咳一聲,微笑着說:“請公主快些上轎,公主身份尊貴,在外頭逗留的時間久了,怕是不好向父皇交代。”
轎內的空氣有些凝重,姬憐美偷偷瞄坐在身旁的姒玉承。
這傢伙從剛剛開始起就一直在看窗外,我要不要說點什麼緩和氣氛啊,可是這種時候,萬一多說多錯怎麼辦。
“為什麼偷跑出來。”姬憐美正想開口,姒玉承便淡淡地發問道。
“嗯.......近日王府的金庫有些虧空,我擔心再這樣下去,你就成了歷史上第一個窮困潦倒的王爺了,所以我就尋思着來着找找工作。”姬憐美的聲音越來越小。
姒玉承的手漸漸向她靠近。
他要打我嗎......她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
那隻素手毫無徵兆地放在了她的頭上,揉了揉她細碎的髮絲。
“往後,這些事你不必擔心,我會做,你在王府待着,不要四處亂跑。”姒玉承保持着向外看風景的姿勢。
姬憐美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只是覺得,這個孱弱文雅的少年,此時看起來卻如此可靠。
“嗯.......”她輕聲答應着。
“公主,您似乎與傳言中的公主不太一樣。”姒玉承突然說道。
“啊?哪裏不一樣了?”
“傳言公主溫婉賢淑,體弱多病。如今看來,公主的身體很是康健,並且......有種江湖女子的豪氣。”
姬憐美別過臉去,心想:完了,不會被這廝看出什麼端倪來了吧。
“玉承不過是玩笑罷了,請公主不要放在心上。”白玉承微微一笑,作揖道。
“沒事,沒事.......”姬憐美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着,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
春已入夏,荷塘的荷花紛紛綻放,遙遙望去,點點的粉紅和連天的碧色相映成趣。
姬憐美坐在九曲荷亭上,百無聊賴地撥弄自己柔順的髮絲。
自上次偷跑出去過後,姒玉承命蕭翊歌加強王府的看管力度,她便再也沒有出過門。
“哼.....連出門都不讓,還不如做公主的時候呢。”姬憐美這樣抱怨着。
同時,王府花園。
姒玉承穿着粗麻布衣,手持金剪,悠閑自在地修剪一株月季花。
蕭翊歌提劍上前,對他說:“殿下,您這日日在此養花弄草,可曾忘了我們來到吳越的目的嗎?”
姒玉承將一朵開得正好的月季遞給他,“司徒,沉下心性,不必操之過急,吳帝對我的身份尚有疑慮,還需先掩人耳目一些。”他淡淡地沖他笑笑。
“是,是屬下愚鈍了。”
姒玉承從懷中掏出一封做工精緻的絹布請柬,交給蕭翊歌,道:“公主近日似是有些無聊,你將這封請柬交與她,讓她去清音閣打發時光吧。”
“是.....”蕭翊歌雖不解其意,但也沒多過問。姒玉承比他小上許多,卻自小精於謀略,聰慧地很,他做這一切肯定是自有計劃,所以只需服從便是。
“真的?他許我出府去玩兒了?”姬憐美提着絹布,激動地拉起蕭翊歌的手。
“是的,王妃。”
“太好了,終於可以出門去了。紫芝,快,咱們回去換衣服,晚些就可以出去玩了。”姬憐美拉起紫芝便走,沉浸於出門的喜悅之中,全然不知這一切的安排,或許是另有目的的。
夜間的坊市掛上了彩燈,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蘇杭一帶的音樂柔和悅耳,而清音閣是姑蘇城最有名的戲樓,有來自各國的旦末,演出風格迥異,有趣的很。
清音閣的表演原本只為皇室開放,雅座的票更是千金難求,雖然姬憐美很好奇姒玉承是如何搞到邀請函的,不過管他呢,能出來玩就好了。
待她進入雅座時,台上的人已經開始表演了。
惹一身塵,長袖起舞戲中人,渡烏篷,抬眼看歲月今曾,元宵走馬觀燈,輕言知己難逢,看今朝,戲裏戲外戲中人。姬憐美忽而想起這些話來。她的人生便如這出《肌玉曲》,匆匆而來,也不知結尾。
正當她看得入迷之時,戲台上和四周的彩燈忽然盡數熄滅,人群一下子慌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