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章 同在異鄉為異客
?在冰風谷見到邪神幻像的時候,托馬斯會想起在博德之門看到的遊俠雕像、遇到阿伯戴爾以及他死去時的情景。
過去像舊硬盤嘎吱作響,載入了關於硬盤刪東西騰空間安裝博德之門和冰風谷、光驅燈硬盤燈閃爍咯吱咯吱緩慢讀取、一邊打遊戲一邊翻看附帶的攻略和心得……那些落滿了塵埃的回憶。
那時早已經過了蜿龍橋,又在小卡林珊見過了九指——更貼切的說法是被她圍觀過,在其親信陪同下前往城區。
和電腦遊戲中不同,博德之門是座類似重慶或香港的山城:
貴族居住的上城區位於高處,因為老爺們心善見不得窮人,便用城市因其得名的“博德之門”和其它幾道城門將自己與下城區隔絕開,因此也遠離了貿易場所、碼頭和下城區的商人和勞動者。而上下城區的大門之外居住着貧民賤役和百年前來自卡林珊的難民後代,後者聚集的區域被稱為“小卡林珊”,可以簡單地看成硬盤和藍光。
除了貧民外,還有某些被視為下賤和污染的行業被限制在城外的小卡林珊區域,如鍛造和皮匠。因此博德之門的外城區雖然相當之繁榮,但卻充斥着臭氣與香味,夾雜着敲打金屬的叮叮噹噹聲。
在經過了蜿龍橋的入口后,就再也沒看到焰拳的人,倒是有一些行蹤詭秘的人在周圍若隱若現。
“盜賊,應為九指屬下。”於房頂上漫步的百花在心靈連結中彙報着,在狙擊小組中觀察手比狙擊手更重要。
明面上講,博德之門由四大公爵和貴族議會統治,他們端坐于山頂的上城區俯瞰着整個城市。而“下水道保潔公會”在地下控制着包括整個博德之門的夜賊、扒手、刺客、騙子、高利貸、敲詐勒索和盜墓賊、鎖匠……,特別是上層基本放棄的下城區和小卡林珊。
名義上公爵們依然統治着外城區,並享受收稅權,但實際上無論貴族掌管的守衛或者焰拳都很少進入外城區。
若把博德之門類比為紐約市,公爵和貴族們當作州長市長和議會,那麼公會的主腦就相當於金並那種超級罪犯。經由層層跳板,連控制的正當產業和高利貸也使用代理,確保她自己不會被抓到任何罪證。
之前庫爾伽爾曾對此大加讚賞,認為極有其老家混混能BB就絕不動手的風采,唯一遺憾的是博德之門的黑道不流行把自己下油鍋和削肉刻字:
“我們出來混社會,靠的不是義氣和兄弟,而是法律啊!只有做個守法的好公民,我們才能安心斂財。拿着刀片渾身紋身的叫混社會的,真正的黑幫大佬都是點着熏香喝着茶道斯斯文文說話,還要教育因為收保護費打人的小弟‘胡鬧,我們可是遵紀守法的公民!怎麼能毆打別人?’”
在她說這話的時候,一旁聖騎士臉上掛着的營業性笑容變得越來越明顯——就是那種很中式很大小姐范的、眼角沒有一絲笑意、完全端着的禮貌性職業假笑。
——如果庫爾伽爾這身體不是人類、不是埃及與蘇美爾人的後裔,此刻已經被某白金龍的聖騎士打成肉泥了。
雖然正常情況下應該視紅粉為骷髏、為兄弟兩肋插刀,但在某人變身成女人而另一個真妹子嘴笨的情況下,托馬斯選擇說出自己看法:“然後他們就被袁大頭小站練兵和投靠日寇的混混借力,兩波下去徹底按死了,這是你曾經說過的。”
“那、那是日寇不懂江湖規矩!就和軍統中統的人一樣……我也曾說過北洋分裂后,雙方交戰都很遵守規矩……”
托馬斯不以為然地撇嘴:“規矩就是女聖鬥士的面具,天生就是要摘下的。江湖規矩又算得什麼?連小蜘蛛的上司都知道,罪犯終究是罪犯——只要觸犯到這些懦夫和雜碎,他們就會毫不猶豫施展暴力手段!。”
庫爾伽爾不屑地翻了個白眼:“照你這麼說,規矩和法律就沒有用了?只要你看到我買日系車,就能隨便砸我的車玻璃?我們必須依靠法律來保護自己應有的權利!”
在博德之門這座商業化的大都市,正義三神的神殿廢棄許久,連太陽神的勢力都只能算勉強滲入此地(魔法瘟疫提爾隕落後,白金龍巴哈姆特加入了正義三神的隊伍,作為白道頂樑柱的阿曼納塔教會也對他們頻頻示好。)。因為比起“正義”來,博德之門更相信法律。
————不管貴族還是公會,都能雇傭大量專業律師辯護。窮人……就只能指望負責焰拳的“青天大老爺”對案件感興趣,完全碰運氣。
“查內姆是掌管焰拳的那位公爵,他應該能一碗水端平吧?”托馬斯舉了舉手中的《瓦羅博德之門指南》,將上面的簡介念給庫爾伽爾聽。雖然天資聰穎,但多年來只能接觸紅袍隻言片語的她尚未完全掌握通用語,因此要靠他翻譯成漢語。
“聽起來這裏像是魔鬼崇拜者統治的都市?”
“其實這裏主要信仰是貢德,其次是海洋、幸運和金錢?”
曾經的侏儒王國號稱科技(尤其是火藥!)凌駕於授龍之上(托馬斯對此持反對意見),不過他們在一個世紀前的魔法瘟疫中覆滅了,所以現在貢德的信仰中心轉移到了博德之門。
而對技術的追求使得博德之門在貿易中獲利頗豐,因此貢德神殿是城中最大的,甚至大于海洋女神安博里和幸運女神泰摩拉。
“除掉遊戲,我還是第一次到博德之門,感覺和貓城有點相似——我不是說建築風格,而是說佈局,比如國人和野人……”
“嗯,雖然不知道你們那個貓城是怎樣的,但我也可以看出博德之門和遊戲中有很大不同。遊戲裏的事情已經一百多年了,滄海桑田啊……”庫爾伽爾點點頭,半唱半念着:“忽突帳,六十年光景,熟不得半箸黃粱!”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托馬斯也跟着念起了百花最喜歡那位詩人的句子。
從動蕩時期到現在這一百二三十年,是蝴蝶夢見莊周,還是我夢見呂洞賓?
是杜麗娘夢見霍小玉,還是盧生夢到南柯郡?
不,也許是被囚的塞萬提斯想起父親帶自己去看冰塊。
“驕者難久,恰如春宵一夢;猛者遂滅,好似風前之塵。”心靈連結中,百花對他說。
像是早已預感到阿伯戴爾的結局,兩人都是。
遊戲裏沒有的小卡林珊區,其道路上動物血水和糞堆漚成了泥,待宰的牛羊豬和馬廄里的馱獸不時發出叫聲。周圍穿着奇異服裝的人群和商隊熙熙攘攘,不時從街邊店鋪中傳來異國香料烤肉和鮮花水果的氣息——自然也包括制皮的臭味。
因為博德之門是港口城市,不僅禁止大型牲畜入內的城區,城外也有許多貓。它們在房頂和地攤器具上或卧或蹲,然後為百花所驚走。
若綜合地形以及巨型港口城市多貓的特徵,博德之門其實是更像君士坦丁堡;但托馬斯心目中伊斯坦布爾等於納斯萊克,貓之城的名號絕不容其他城市覬覦。
更何況,這裏有着大量百花不喜歡的東西,如嘈雜人群、打鐵和叫賣的聲響以及貓姑娘最痛恨的……柑橘類水果的氣味!
在小卡林珊的街道上充斥着叫賣花果烤肉的小販攤位、牛馬羊驢狗和成群雞鴨鵝——還有這種擁堵情況理所當然會出現的扒手,但他們都明智地沒有招惹托馬斯一行人。
否則被某位聖騎士抓到,她會很寬宏大量地表示:“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留下一對招子/爪子,這事就算揭過去了。”
這種懲罰看起來有些過苛,但在那裏,非如此不足以威懾。
巨龍海岸可能是這大陸上黑幫火併最激烈的地方——卡拉圖來的急於擴展地盤、費倫本地的堅守陣地,都想殺人立威;加上語言、風俗和江湖規矩不同,很容易打起來。
托馬斯在路上一直提心弔膽,擔心她轉念之間就舉起大鎚將庫爾伽爾或者九指手下一招捶扁。但幸好這小姑娘對別人都相當和藹,就是跟他說話就很容易生氣。
兩人交談了許久,開始那女子抽抽搭搭地哭訴着,之後在聖騎士溫和的鼓勵和安慰下逐漸破涕為笑,重新鼓起了對生活的勇氣。
遊俠撓了撓下巴,有些納悶:“奇怪,是沒偵測到邪惡氣息嗎?還是礙於禮貌不方便開啟偵測?不動手很正常,但一點反應也沒有就……”
“網癮少年,你的女武神現在眼神倒是不可怕了……說起來,綠茶公主在哪裏?”注意到他一直看着遠處和九指手下交談的聖騎士,庫爾伽爾問道。
她之前就讚歎過說這少女像是評書里走出來的,笑起來會感受到朝氣和威風,一皺眉就顯出了煞氣。
“別跟風說綠茶,格里菲因人挺好的……而且之前說過了,我不是肺炎那種大佬,而是那種唯獨好勝心特彆強烈的單機玩家!完全沒有網癮!”
如果蔣家的不算,在費倫就算不認識公主了,但“王子”卻是有的。若某位聖騎士不是因為崇山峻岭導致女人味太過誇張,以她的身高、相貌和性格簡直就是完美的白馬王子,就這樣喜歡她的女性也還是比男性多。
庫爾伽爾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兩聲,投以蔑視和嫌棄的眼神:“在所以你地球OL就玩得特別爛?好沒天理啊,為什麼連你到了費倫都有這麼漂亮的姑娘倒追。嘖嘖,上輩子就算加上濾鏡修PS我也沒見過這等級的女孩。簡直瞎了我的狗眼……哦,她本來看着就像瞎的。”
為了充面子,絕對不能說出因為揩某聖騎油而被擊殺數次並多次揮刀閹割和剁掉咸豬手、挖出非禮勿視的招子的事實……我的愛馬十分凶暴,最後能馴服也全靠走岳父路線——這個機密也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只能說成是靠自身魅力!
身為埃萊娜緋聞中的男主角(前),只要一想到那麼大的月匈會被別人擠壓揉搓,那麼白的兩條大長蹆會被別人握在手中扳成鈍角,自己尚未攻佔的地方會被別人徹底沾污……以及她的笑容,都已經不復為自己所有,不會為自己綻放了。
雖然分手相比李尋歡把老婆送人算不了什麼;雖然以她的個性,再移情別戀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托馬斯心裏還是像扎了根刺,依然會覺得好痛。
唉,本少爺人稱玉麒麟,終日打熬氣力,練得一根好槍棒,天下無雙無對,竟然英雄無用武之地!
“嘿嘿嘿……還是不能和你比,在地球的時候就功成名就,甚至有長腿OL妹子倒追。”
“啊?哦,對。那次其實是因為我是一個死肥宅,一見面就徹底沒戲了,才沒有面過。就是這樣!嗯!”
托馬斯也知道他心高氣傲,拒絕那名魔都有房的妹子是因為工資還沒有人家消費高。身為男子漢大丈夫,只能比女的強不能比女的弱——所以陳茂平他選擇要面子不要妹子。
他是那種明白自己要什麼,而且立刻就會動手去做的人。
殺伐果斷,令人敬畏。
“是的,你不是一個人。脂肪、失敗、寂寞,以及我,永遠和你在一起。”
九指的那手下終於和聖騎士談心完畢,學着授龍江湖禮儀抱拳告辭。
“焰……拳真是橫行霸道、胡作非為!”埃萊娜回到遊俠身邊,還帶着一絲難以掩蓋的憤憤不平。
“她擺明忽悠你呢。”托馬斯翻了個白眼說,“傻丫頭!”
這種語氣直接招致了對方的“白眼”怒瞪,托馬斯即便習慣了還是心下一驚。
旁邊被波及的庫爾伽爾更是嚇得臉色慘白,連連退了好幾步才被遊俠一把撈住手帶起站穩:“果然不愧是穆桂英,果然百步的煞氣,果然千丈的威風!”
托馬斯投以狐疑的眼神,覺得這通拍馬是想挖自己牆腳。
進入博德之門后一直很太平,除了九指外無人敢稍加騷擾。比起上頭打了招呼,托馬斯更相信是本地盜賊小混混一眼就看出這女聖騎不好惹。
“是是是,請、請問聶大俠你又知道她什麼罪名了?”雖然白金龍的聖騎士很期待某遊俠畏縮的樣子,但在看到他嘻笑后,她自己就迅速漲紅了臉,說話也變得不流利。
“果然還記着呢……你真的沒感覺到什麼嗎?我總覺得這裏和貓城很像,有着邪惡的妖氣。”
“貓、貓城內察覺不到妖氣,說明獸王的信徒們可能隱藏起來了?”埃萊娜顰着眉回答,“博德之門也正如豎琴手所說殺氣瀰漫,已經到了阻礙呼吸的程度……除了你身邊,到處都是邪惡的惡臭。”
聖騎士雖然特別固執,但也容易相信別人、尤其是托馬斯。而現在她臉上的表情分明寫着:“老頭子說的總是對的:“正正正兄你說得對,那人確實是可能想騙我,但我覺得她說的遭遇也是真的。”
“即便她說了真話,你也不能太輕信——還記得我說過的為何不能依賴流民無產者嗎?”
不自覺地學着小女孩和小櫻女性賣萌的姿態,埃萊娜戳着臉腮陷入了思考:
“嗯,大資產階級難以憑藉一己之力鎮壓無產階級時,就會將侵略和掠奪、壓迫其他國家和民族得到的物質利益拿走大頭,剩下的小部分賦予小資產階級……甚至還可能有政台權力,將之收買成為維穩的急先鋒。如果物質利益還寬裕的話,還可以再割出一點來安撫無產階級,而流氓無產者尤其容易被收買,成為資產階級的馬前卒!”
她得意地挺起胸來,笑眯眯地等着托馬斯表彰,科塔娜充滿惡意地在她臉上標出字幕:“誒嘿嘿,快誇我快誇我!”
但托馬斯卻心虛地別過頭去,佝僂了身軀。
雖然她的盔甲完全擋住了身體曲線也不露肉,但這身仿敢達造型盔甲的線條,其偽裝噴氣口部件十分明顯,往下線條又是收腰的。
為避免顯得太下流,她常服狀態不會穿緊身的衣物,反而會顯得臃腫發胖。但畢竟是女孩子,方便戰鬥的同時又可以顯得漂亮,因此穿鎧甲的時刻反倒比常服多。
當然重點還是某人看見紅白藍黃的敢達配色和V字天線就會石更,女為悅己者容。
炸了!要炸了!
某遊俠心內不停慘叫着。
這丫頭不僅身高快追上我了,連原本就已經無法一手掌控的……
想到這裏,托馬斯的兄弟忍不住對自己施展了變巨術。
還敢對着我笑,心裏好癢……再笑就把你吃掉!
不行,以本座神乎其技的壓槍功力,也控制不住火麒麟了!
炸了!要炸膛了!
女孩長得太過漂亮,因此只是對托馬斯一笑,他心臟那瞬間好像停止又爆炸,迸出的血液全朝兩個方向流,上面是臉和腦袋……
別開槍!我是友軍!停火!
“你又這樣!”聖騎士氣鼓鼓地,露出小女孩撒嬌的嬌憨表情:“人家跟恁說話哩……又不搭理人了?”
“不、不是……”努力控制血液流向的托馬斯痛苦地回答道:“所以在戰力不夠、傷亡極大的情況下可以找流民無產進行戰力補充,他們戰鬥力還是可以的。這一批人很能勇敢奮鬥,但有破壞性,如引導得法,可以變成一種革新力量。——但是一定要明白和堅持,誰才是革新的真正領導者。”
聽到兩人又開始背誦革新典籍,庫爾伽爾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露出噁心的表情。
從那天剛見面開始,這聖騎士就對除了某人外的所有穿越者不自覺地展現出傲慢態度,頤指氣使、居高臨下,而且還多次在和托馬斯聊天時用漢語指責他們是信奉邪神——特別是班恩的惡徒。
她冷笑着,忽然想起:“當年紅區的革新女青年質量就比白區的黃臉婆好得多……這道理果然不僅在地球,異界也是生效的!”
這隻隊伍在兩人的你唱我和中終於來到了城門口,庫爾伽爾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那裏遇到了阿伯戴爾的副官,直接掌管焰拳的安德·瑞文嘉德。這名可說是掌握了博德之門軍權的大人物十分有禮貌地接見了異界來客們,並且警告他們不要對大公爵再有什麼不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