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觀星客與聖女
那把寒冷的劍刺向朱洛的虛身里。
噗哧一聲輕響。
可這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劉青的劍刺進朱洛的虛身後,才正式開始暴出最強烈的威力。
那把寒冷的劍驟然間變得滾燙無比,然後開始亮,開始燃燒,噴吐出無數金色的火鳥,每隻火鳥彷彿都背負着一個太陽,雨街驟然被照亮,朱洛的虛身從里而外燃燒起來。
這是離山的不傳秘劍。
金烏劍法。
一聲憤怒的嘯聲,在雨街那頭響起。
朱洛的視線越過王破的鐵刀,看着數十丈外的這幕畫面,憤怒到了極點。
劉青的劍明明刺進的是他的虛身,但不知為何,他這時候的胸口卻開始流血。
那名刺客用的居然是離山的金烏劍法,這讓他無比震怒,甚至隱隱生出了一些不好的感覺
怒嘯響徹雨街。朱洛一劍斬向身前的王破,劍意大盛,陰雲驟分,月華瞬間明亮了無數倍。
同時,落在王破身上的劍光也多了無數倍。
王破的血像暴雨一般從身體裏涌了出來,鐵刀在雨中依然不動。
朱洛的這一劍斬在身前,卻落在更遠處。就在他出劍的同時,以水中月身法,出現在雨街那頭的虛身,同時向劉青出劍。
劉青詭魅難以捕捉的身影,被盡數籠罩在劍光之中,嗤嗤嗤嗤,無數聲厲響中,只是瞬間,他的身上便多出了數十個血洞。
如果是別的對手,哪怕與劉青同樣是聚星上境的強者,在朱洛這一記飽含怒意的劍下,也只能當場身死,不可能有任何意外。
但劉青不是普通的修行者,他是名刺客。
他最擅長殺人,自然也最擅長如何不被人殺死。
他身上防禦力驚人的武器很多,包括他臉上的面具,這些東西,保住了他的命。
朱洛暴怒的一劍,不能當場殺死他,在於他還能站在暴雨里,繼續出劍。
嗤嗤厲響,變成劍意與堅硬物事碰撞的清脆鳴叫。
劉青渾身是血,卻自巍然不動。
刺客在這一刻變成了死士。
因為他的身後是蘇離。
他手裏那道如月塘疏枝的劍,劍勢明明已經走盡,卻生生向前再走了一分,燃燒着的、噴吐着無數火鳥,散着無窮光與熱的劍,在下一刻爆了
劍在朱洛的虛身里爆了。
轟的一聲巨響
長街上的暴雨被震的倒飛而去。
朱洛的虛身驟然間無比明亮,邊緣處隱隱有了破損的徵兆。
而在雨街那頭,朱洛的胸口竟是一片血肉模糊。
默默跟隨蘇離陳長生數十日,前一刻暴起難,刺得陳長生渾身是血,直到朱洛臨場,才終於展露出真實的目的,原來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守護。
這一劍,無論是在計算方面還是在別的方面,都已經做了極致。
這一劍強大恐怖到了難以想像的程度。
但……還是不足以殺死朱洛。
因為這種極致依然屬於人間的極致。
而朱洛這樣的強者,自踏入神聖領域后,可以說他們已然非人。
怒嘯未絕,陡然傳成清嘯,寂冷到了極點,彷彿雪原上空的明月。
朱洛虛影在暴雨的沖洗下不停搖晃,卻沒有散去。
下一刻,虛影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虛劍。
一劍刺向蘇離。
蘇離面無表情看着這一劍,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黃紙傘的傘柄。
就算無力再戰,像他們這種人,也要在戰鬥中死去。
大概便是這種意思。
劉青在出劍之後,再也無法支撐,跌坐在了雨水裏。
鮮血,從他身上與臉上噴射而出。
他已經無法再做些什麼。
朱洛的劍來了,清絕孤冷。
因為他真的怒了。
他決意要殺死蘇離,不管誰再阻攔自己,都會一起死。
張亮目光冰冷,身上明亮的星光乍現,劍域再次籠罩在他周身。
同時,雨街之上隱約響起一聲龍吟。
原來,陳長生一直還在場間。
就在朱洛準備把他丟到街角的殺了那個離山弟子的一瞬間,劉青的劍到了。
所以他落在了雨街之上。
龍吟劍在他的手裏。
他踏水而起,凌空出劍。
他出劍,便是龍吟。
他的劍遇到了朱洛的劍。
真實的龍吟劍,遇到了虛幻的月華劍。
劍與劍之間或者並無差別,甚至龍吟劍要更加強大。
但用劍的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
悄然無聲,那把虛劍如月光照雪原一般,輕而易潛地越過龍吟劍的劍鋒,繼續向前。
然後,卻被劍鞘攔住了。
潯陽城裏的雨已經停了,天空裏的雲也漸散了,卻依然是晦暗的,不知何時。
半邊的天空裏彷彿有月,在雲中若隱若現。
另一半的天空裏,忽然出現了無數顆明亮的星辰。
這種異象,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王破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
劉青站在蘇離前面,低着頭,鮮血從臉上淌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遠處街上響起竊竊私議的聲音,偶爾夾着幾聲驚呼。便是梁王孫和薛河的神情都變得有些古怪,他們沒有想到,今夜居然會出現這麼大的陣仗。
華介夫面色微白,心想這可怎麼辦?
有位人來到了潯陽城。
他還沒有出現,天空裏便出現了一片星海。
一道強大的神識漸漸降臨,街上的積水被震的如沸騰一般彈起。
那個人叫觀星客,住在海邊或是大西洲,夜夜觀星,已逾三百年。
那個人與朱洛很親近,並稱星月無雙,當然,他也是八方風雨中人。
可就在此時,一道莊嚴聖潔甚至有些神聖的氣息,擋住了那片星海所有的威壓。
然後,一人自南方來。
來的是蘇離的故人。
那人白衣飄飄,瞬間飛掠十餘里地,從城外的原野來到潯陽城裏。
那人是個女子,穿着件白色的祭服。
萬里風塵,都在衣袂間,白衣已然漸污。
她掠至朱洛身前。
朱洛出一道極度震驚的呼喊,然後一劍斬出。
白衣女子抬手,衣袖輕拂。
就是這一拂,天空裏的雲恐怖的絞動起來。
污衣遮月。
月華驟斂。
然後,朱洛退,疾退,一退十餘里,直至最後重重地撞到城門上。
轟的一聲巨響,煙塵大作。
自陳長生喊出那聲蘇離在此後,潯陽城的城門便一直緊閉。
這時,潯陽城的城門終於開了。
城門直接垮了。
滿地木渣磚礫,朱洛跪在其間,不停地吐着血。
街上,那名白衣女子緩緩收回手指,回頭望向蘇離。
這是一個相貌平凡的女子,眉眼間隱有歲月的痕迹,淺淺的。
就像她唇角輕揚的線條。
陳長生覺得那件白色祭服有些眼熟。
人們震驚的張着嘴,不知該說些什麼。
華介夫帶着潯陽城裏的教士們,紛紛跪倒,大禮參拜,顫慄不敢言。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