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章 歷經諸劫方成漢(三)
司馬家幾代勃發,最終才造就了帝王命格,不過卻也只是龍狼,非得吞龍才能成龍。
曹魏幾代,本來已經化了龍,卻沒料到炎漢竟然再次復起,要知道帝王都被擄走,國都被破,雖然還有四方之軍,已經到了國破之時。
卻沒想到,炎漢四百年氣運的底蘊是何其雄大,臨終尚能一搏,這一搏,卻是奮起,這幾年來,炎漢從收復東三郡開始到如今吞得荊州,當年燃燒的氣運,早已經彌補回來了,不過漢從火德,這氣運已燃,卻不是那麼容易熄滅的。
自然就呈現勃發之勢了,四百年的底蘊,一旦勃發,不是燒死敵人,就是燒死自己,如今看來,卻是敵人做了薪柴。
氣運是油火,再好的格局,沒有氣運卻是白費。
就像是當年的司馬氏,也被點燃了氣運。
不想當年為了添加油火,行這竊取氣運之舉,導致司馬家的氣運和魏朝結合的越來越深,已經成了兩頭一體的怪胎。
然後糾纏了一二十年,終究在炎漢奮起,兩頭俱衰的情況下,悍然吞龍。
不過,曹氏還有皇族在遼東,又立曹魏,這吞龍之舉,卻未曾成功,而後,不過這卻和司馬炎無關了。
如今他被封齊王,佔據齊地,他的命格極貴,氣運也逐漸彌補,這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就感覺自身氣運的勃發。
無需外人說明,司馬炎本身就能感受到這氣運,所以他本能不肯改變。
一旦切開,在這時,只怕晉王朝固然立刻崩潰,可是司馬炎本身依靠着統治齊地的大義,也立刻消去。
加上依附司馬攸的那些人,無論是為了利益還是名聲,自然就有着忠誠之士,只怕立刻有人起兵討伐。
這說是損失一半已經算輕了。
可是現在不解決,等着炎漢吞下吳國,就是和晉王朝一起陪葬。
道脈的二人正在院落內嘆息着,天空中,突然響起一陣鳥鳴之聲。
“師兄,是雀鳥,師門又送信過來了。”
“看看這次傳達的是什麼內容。”
雀鳥在二人頭頂盤旋一陣后,將信丟下,振翅飛走。
二人不理會,打開信箋觀看起來。
“師門又在催了,師兄你說,我們怎麼辦呢?”
行霸道激發氣運,就可使傳國玉璽取出,這樣的話,道脈固是虧損,卻也是止虧了,但是這是萬不得已的事。
“再看看吧!”嘆一口氣,其中一人說著。
就在這時,司馬炎車架回府。
“郤儉道長再次求見?”得到自家管家回稟后,司馬炎沉默下來。
郤儉來找他,他自然知道是為了什麼,可他還是無法下定決心。
話說到了司馬炎這地步,此前已經登位晉王,離着那大位也就一步之遙了,就算丞相大將軍也不如,自然不單是“黃山道門”的人投靠,也有別的異人。
對氣運也有些別的途徑的理解。
不過對於現實的霸主來說,這事可聽可信不可全信。
從現實的政治角度,這時如果悍然舉兵,自然可以擺脫這大義鎖鏈,可是也會一下子失去大義,這齊國各郡縣,這拉攏的各軍鎮,真的能聽從號令?
等着朝中反撲,又是如何致命?
就算平了下來,又會殺多少人?
這軍政一空的大清洗,是不是值得?
炎漢攻來,到時又拿什麼來抵擋?
想到這裏,司馬炎眸光越發沉靜下來。
“王上,夫人今日親自做了幾樣小菜,想請王上過去。”這時,管家突然開口說著。
司馬炎瞥他一眼:“本王沒記錯的話,今日並非初一十五,她讓你給我傳這話做甚?便是她忘了王府規矩,莫非你這狗奴才也忘記了不成?”
在司馬炎府里,只有一位正妻,卻有十餘位妾室,通房歌妓更是勤換不停,能被管家喚做“夫人”只有年近四十的正妻了。
齊王妃楊艷;楊艷的祖先前在漢代為官,四世三公,名滿天下。
父親楊文宗,曹魏通事郎,世封蓩亭侯;楊文宗很早去世,楊艷的母親趙氏,是天水人,也是很早就去世了。
楊艷在襁褓之中,失去了父母,便依靠舅舅趙俊家;趙俊的妻子慈善仁愛,親自哺乳餵養楊艷,讓別人哺乳自己的孩子。楊艷長大以後,又跟隨後母段氏,依賴她家。
從小聰明賢慧,善於書法,天生麗質,嫻熟女工;有個相面的人曾經給楊艷相面,認為她肯定非常尊貴;司馬昭聽說后,就為世子司馬炎聘娶了她。
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更多的緣由在於,楊艷乃是出身弘農楊氏的嫡系女,司馬家必須聯姻其。
作為育有多位子女的正妻,司馬炎雖不喜她漸老容顏,但給她每月二日的恩寵,對於如今性情陰鬱的司馬炎來說,這已是他能做的極限,她還不知進退,他真會生氣,讓他生氣,後果會很嚴重。
“王上,夫人請您過去用膳,只因有平陽公主的書信和東西送過來了。”在司馬炎陰鬱的目光注視下,管家謙卑的低垂着頭,說著。
“憐兒的書信?”聞聽此言,司馬炎的臉略顯柔和下來;對於這個女兒,他還是很疼愛,更何況此前被司馬攸下令和親吳國主孫壾,恐怕很難再相見了。
“既然是這樣,晚上在正房那裏過吧。”
“小的這便派人去回稟夫人。”管家很是恭敬的說著,退了出去。
這一晚得知夫人與王爺一起用膳過夜消息的眾妾室,暗地狐疑。
這一晚,郤儉回到自己府邸后,卻並未過早去歇息。
郤儉出面,甘始後備,這二人是同住在府邸,這樣的安排並非是節省,單純是為商量事情方便。
府邸說是一座府邸,其實是兩座府邸打通建成的,一人一塊地域,不會起什麼紛爭。
在山門,就是這樣生活,雖是生活在同一地方,卻各有獨立空間。
“這是門裏送來的消息。”望着一天內第二次收到的門派信箋,郤儉心情很是複雜。
和他有着同樣想法,還有坐在他對面的師弟甘始。
這份信箋,同樣是雀鳥送來,剛送來不久,以至於到現在還被孤零零放置於桌面之上沒有被打開看過。
“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內容。”郤儉難得臉色沉下來:“莫非是葛玄算到了什麼,門裏坐不住了?”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想到這裏,郤儉打開信箋看了一遍,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遞交給甘始。
“又一封催促的書信了,看來天下局勢對我等不太妙。”
眯着眼眸,郤儉嘆了口氣:“齊王爺再不下定決心,門中就決定要與晉王朝徹底脫鉤,同時要找新的人選來輔佐了。”
“真到這一日,你我也是無可奈何。”甘始微微嘆息。
真到了這一日,不僅司馬炎可能會喪失師門的輔佐,他們二人可能被當作棄子放棄,到時,數百年修為都一朝成空,只能去冥土轉修鬼仙了。
早在被派下山,並且由他們兩人持傳國玉璽時,二人就已有覺悟。
更加不要說到了司馬炎身邊,進行多次獻計謀算,世間的氣數,早已深深纏繞到他們,他們不可能再超脫於外了。
除非最後取得天下之勢,或者至少成蛟龍,否則就是極大的反噬。
這絕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至於傳國玉璽,反而沒有這樣危急,傳國玉璽是王朝氣脈之凝聚,又是死物,就算有滔天孽報,但只是削去些許靈性,等孽報過去,又會漸漸恢復,不會動搖根基。
可是人卻沒有這樣強,再說師門可不單是這一個傳國玉璽來鎮壓氣數!
想到這裏,郤儉的心情不是很好,在師弟回到自己院落後,他沒有入睡,而是來至閣樓,望月出神。
次日一早,在食過早膳后獨自出去行走。
因手段了得,平日裏又很是低調,喜靜喜獨,因此郤儉換上普通衣衫出去,並無人意外,也不會發覺。
街道上往來百姓,周圍叫賣聲音,彷彿都離他甚遠。
淡淡的疏離感,讓一些見他俊秀而有意張望的少女不敢上前。
郤儉在街上閑逛一圈后,本想返回,突然想到,在這座城池的東門裏,有着一座道觀,是天師道的人落腳點之一。
腳上下意識的向著那座道觀行去,因離的不是很遠,他只是步行前往。
眼前的道觀看起來不是很大,不顯眼。
正門前有十幾階石階,順石階而上,叩打門扉,不一會有道童將門打開一條縫,探出頭來。
“啊,是郤大人!”
因為偶爾來過幾次,道童一眼便認出來人是誰,稚嫩小臉上頓時浮現出恭敬。
誰說方外之人便能免俗了?
這些在紅塵中討生活,有幾個能真的超脫?
郤儉甚至想到自己的師門,已是外人眼中神仙之流的存在,不一樣派出弟子,來輔佐世間潛龍,預謀一分天下之勢?
“吾來拜訪觀主,他可在?”郤儉問着。
道童重重點了下頭,清脆的童音很是悅耳:“觀主正在茶室。”
“帶我前往吧。”知道對方不會拒絕,郤儉直接說著。
“請郤大人隨小的來。”道童恭敬的在前面帶路,郤儉走在後面,在穿過一條長長甬路,又走過幾個角門,茶室終是到了。
“觀主,郤大人來了。”道童在門口說著。
禁閉的門,從裏面打開,飄散出來的淡淡茶香,讓郤儉神情柔和了少許。
“竟是郤大人到了,快快請進。”那觀主很快現身,將郤儉請進茶室。
門從里關好,觀主的神情,越發顯得謙卑起來;更是重新行禮:“天師道外門弟子張澤見過前輩,您怎麼親自來了。”
很顯然,這位外表看上去近五十的道士,只是天師道所收的一位記名徒弟;若是論起輩分來,理應叫郤儉一聲師叔祖。
只是兩道分流之後,這稱呼上就少了些規矩,不過兩道消息大都也是共享的。
“張澤,說說其他州府最近一段時日的情況。”郤儉坐下后,淡淡說著。
這觀主不敢多問,於是親自彙報的說著。
這本來只是日常功課,可在聽到一道消息后,郤儉的眼眸頓時睜大。
“張澤,你之前說過的事情,再講一次。”郤儉沉聲說著。
張澤見平日裏很是冷淡的師叔突然語調里有着興奮,心下思考,嘴上認真重複着之前講過的事情:“師叔要聽,可是吳國荊州大都督丁奉已然投降大漢之事?此事已迅速傳播,不過傳到這裏,稍慢了些,師叔不知道,也是正常,我也是才接到,才兩天時間。”
“可有具體詳情?”郤儉問着。
聞聽此言,張澤去尋了書信,給郤儉觀看。
看完,郤儉的臉上已不止是欣喜能表達的了,片刻,他合上,拍着大腿說著:“真是天助我也!”
所謂的困龍困虎,往往是無形中鎖鏈,使人安頓,不想破釜沉舟,可是這往往必會導致悲慘的下場。
要知道,對一般人來說,只要氣運凝聚成形,都是大富大貴,往往能保一世安康如意,但一旦涉及到天下爭奪,身有潛龍之氣,就未必是福了。
數龍相爭,非死就傷,這就是天無二日的原理,就算是臣服,一主氣運越來越盛,導致對別的潛龍的壓力越來越大,君不見歷代的確有着潛龍臣服的事,但是幾代之後,也就泯然眾人矣。
不過現在司馬炎,天時還沒有過去,地利還在,這時如果下一貼猛葯,驚醒了司馬炎,只怕立刻又是一番天地。
畢竟司馬炎按着當初命格所言,以及門內推算,終是雄主,真的聞到鋒利殺氣,必會醒悟。
至於司馬炎在這勃發的氣運中,是被燃燒而死,還是爭得真龍,這就顧不得了。
齊王府
楊艷小心翼翼的取過外套,給夫君披上,保養得宜的一張臉上,帶着溫順的微笑。
“王爺,是否在妾身這裏用早膳?”服侍丈夫穿好衣裳,她輕聲問着。
司馬炎隨口應了一聲,對於在哪裏用早膳,他並不是很在意。
只不過……斜眼看了看正站在身旁的正妻楊艷,雖容貌保養得當,可到底是四十齣頭年紀,實在比不得幾房妾室年輕貌美,連服侍他穿衣裳時的手勁,在他看來也是過於粗重些了。
“洗漱讓她們幾個服侍就好了,身為夫人,要有夫人的做派,不要什麼都親自做。”見有幾個侍女端着洗漱用品進來,司馬炎淡淡開口說著。
楊艷的手一頓,不敢有絲毫異議,說著:“妾身這就去吩咐灶上去備早膳。”
“恩。”依舊是隨口應了一聲,司馬炎半眯着眼眸,讓年輕侍女服侍着自己。
楊艷似乎對此並不意外,出得門喚了僕婦侍女下去張羅,吩咐過後,她沒直接回房,站在外廳繼續指揮侍女。
雖說內房裏留了年輕侍女服侍,司馬炎還給這位正妻臉面,即便喜愛美麗的侍女,也不會在妻子院內亂來。
楊艷知曉這是因為幾位子女的緣故,也是家世的緣故,哪怕沒有父母在了,不過只要有弘農楊氏的名頭,就必然得看重,即便如此,她已是很滿足了。
直到司馬炎穿戴整齊從裏間出來,楊艷方再次露出笑容,迎了上去,早膳被擺放在桌上,用過一些,司馬炎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