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宴會
?樸素的馬車動了起來,踏着將暮的陽光,慢悠悠的向著宮門的方向使去。
“公子,那是誰家的姑娘啊?”眼睛追隨着遠去的馬車的書童將車簾放了下來,問坐在馬車中央的公子道。“怎麼會如此剽悍?”
那公子低頭,將馬車最中央的桌子上放着的書卷拿了起來,嘴角噙着一絲笑,一眼看去,彷彿山頂的皚皚白雪融化了般。
書童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被吸引了去。他家公子……長的也太好看了吧?就跟……就跟畫像里的仙人一樣。
“彪悍?”謝尺淵將注意力放在自己剛剛拿起的書卷上面,渾然不覺自己的書童已經走神,“若是讓皇宮中那位知道你敢說公主彪悍,你家公子我啊,可護不住你。”
“啊?剛剛那位是公主?”書童有些吃驚,緊接着便就是一連串的疑問,“皇家公主出行,這輛馬車也太樸素了吧?公主?莫非她就是前段時間被召回來的九公主?”
“那是誰家的姑娘?”當搖光出現在宮殿門口的時候,有人就開始問道。
不是他們想注意這個女子,而是因為這個女子實在太吸引人了些。一身暗色雙繞及地曲裾,在行走間衣服上精細的花紋若穩若現,長長的頭髮被一根素色簪子堪堪挽着,樸素而又尊貴。行走間的那一身氣度……恍似……腦海里冒出這個想法的人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看着走進大殿的陌生女子不禁倒吸了一口氣,這究竟是哪家的姑娘?為什麼渾身竟然會有這般氣度?
搖光低垂着眼,似是沒有感受到自己帶來的震驚一般。跟隨者領路的宮女走到屬於自己的座位旁,落座。
看到搖光坐下的位置,之前出了一身冷汗發人此刻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一直在景山上修養的九公主啊,難怪周身隱隱的展現出的是一種尊貴的氣息。只是這九公主這般氣度,比之當今聖上略差些,比之那東宮太子卻又勝一籌。
也不知道這九公主在景山上是怎麼長的,怎麼會有此般風采?
搖光將自己嘴角的笑意收斂了些,低着眼睛看自己桌子前的酒樽。
這宴會,她可是許久都沒有參加了啊,真是懷念。
“皇上到——皇後到——”
大殿裏頓時安靜了下來,搖光起身,與周圍人一同跪了下來。迎接大寧的最高統治者,迎接將她放到景山拘着十年的父親。
搖光眼底有着淡淡的嘲弄,但只是一瞬間,便就消散了去。又恢復了之前的平淡無波的模樣。
墨色衣角自搖光視線前方而過,上面金線勾勒的花紋栩栩如生。
沒有人知道,剛剛寧帝路過搖光前面的時候,她的渾身都緊繃了起來,不是畏懼。
“平身——”
搖光起身,坐定。忽視了周圍人對她的打量的目光,將視線放在了整個大殿之中的最高處,那裏的兩個人,是剛剛最後落座的兩個人,也是大寧最尊貴的兩個人。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在看到寧帝旁邊的那個人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瞳孔縮了縮。
緊接着,便是風起浪涌。閉眼,將視線挪到一旁,這才將眼底的驚濤駭浪全都隱藏了起來。
她突然後悔自己來到了這個宴會,見了不少曾經認識的人。
察覺高座之上有視線落在了她身上,她將自己渾身的氣息收斂了些。
這個地方,是她多年未曾踏足的地方,也是曾經記憶最多的地方。也導致了她之前入殿之時沒有收斂住自己的氣勢。現在,時間還長,何必一開始就暴露自己?
搖光低垂着眼,一身的散漫相。
旁邊有人看了,低低搖頭嘆息一聲,恐怕是自己剛剛看錯了吧。九公主如今這散漫的氣息,當真是在景山上呆了十年的人,沒有一絲規矩。
坐在搖光這一排的距離寧帝最近的座位坐着的是頗有溫婉之名的大公主開陽,細心的她看到了寧帝落在某處后眉頭藏着的不滿。
順着寧帝的視線不動聲色的看了過去,她也驚了一下。她可從未見過有女子做這般姿勢。
心火突起,她面上無顯。
哪有女子在重要場合之時箕踞而坐?別說女子了,即便是男子在這種場合也是雅座。
搖光此刻將胳膊放在膝蓋上,手虛虛扶着頭。眼睛半眯,似是已經被這響起的音樂吸引了去。
身為公主,開陽自然是京城之內所有女子的典範。
禮儀端正,儀態優雅。即便是朝堂之上的那些老古董,也都挑不出她的半分錯來,甚至還誇她有皇室風範。與她往來的貴女姑娘們,一個個也是儀態上挑不出半分錯來。怎麼這個九妹妹,就……就是如此行事?
開陽招手,叫來身後的婢女,低語說了幾句。
然後就看到那個婢女,低着頭,謙恭的向搖光所落座的地方而去。
卻被坐在搖光身後的綠蘇攔了去。
那婢女無法,只好有回到了大公主開陽的座位後面,將剛剛發生了的事情盡數告訴了開陽。
心火愈旺,開陽臉上的笑意更深。
這個九妹妹,當真是好樣的。
將這一切盡數收入眼中的玉衡微不可見的看了一眼距離自己一個座位的搖光,眼底全是羨慕。什麼時候,她也可以像這個妹妹一樣,恣意行事?身為公主,哪裏有什麼自己可以選擇的餘地?
“魏國使者到——”
話落,魏國使者十來人便已經出現在了大殿中央。來京城使團百餘人,出現在大殿之內的,卻只有十來人。只是這十來人,各個都是他們大寧需要防備的對象。
站在最前方的,便就是魏國皇室的三皇子,墨立言。
此刻他臉上帶着笑意,眉目之間笑意盈盈,舉手投足間,哪裏可以看到在今日上午之時,他還是一身狼狽樣?
搖光很快就將自己的視線收了回來。這個三皇子,果真如傳說中一般,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魏國使者遠道而來,辛苦了。”寧帝面上帶着笑意,似是不記得他的兒子前不久才死去一般,才死在了這個國家的軍隊下一般。寧帝一揮手,指着右邊特意空出來的座位道,“請坐。”
“謝寧帝。”
這場宴會,本就是為了迎接魏國使團而舉辦的。
為什麼要拜訪寧國?想到這裏的大殿之人將視線放在了已經落座了的此刻笑意滿面的魏國人身上,眼中都不由得帶了些嘲諷,憤怒。甚至有些官員,直接將臉別到了一旁去。
他們天縱英才的四王爺啊,居然死在了這些人的手裏!
更何況魏國屢次犯他們大寧邊境,如今越看他們越發的討人厭了!
這次宴會,本就是一個簡單的迎接宴會罷了。沒有什麼風起浪涌,也沒有什麼驚心動魄。
搖光手撐着頭,昏昏然。不是她有意,只是這個音樂真的太無趣了些。或許是因為她沒有聽慣的原因,也許是她在景山之上,接觸的與這些風格迥然的音樂。
墨立言視線在搖光身上停了一瞬,便又挪開去打量其他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孫子兵法裏面的這句話,無論用在什麼時候都很適宜。
大寧最是英勇善戰的四王爺已經被他們魏國斬於馬下,也不知道這大寧皇室之中,是否還能再出一個四王爺破軍那般驚才絕艷的人物。
他們此時來到寧國,雖然將面子裏子都丟在了這裏。可這些東西不是白白丟在這裏的。
終有一日,他們會將大寧踩在腳下!一雪今日之恥!
墨立言又想起了今日他們走進京城時候的場景。眼中戾氣充盛,手中的酒盞被他死死的捏着,青筋跳起,最好不要讓他知道今日是誰將石子打到他頭上的!
只是,當看到搖光身後的某個人影的時候,手上的杯子突然從手上掉了下去。滾在了地面上,聲音清脆。
這個人,他記得。
那個倚在窗戶旁對他笑意盈盈的綠衣少女!雖然她已經換了一身服裝,但他還是認了出來!只是剛剛隱在後面光線晦暗處,他之前並沒有看到那裏。
“三皇子這是怎麼了?我們大寧的酒不好喝嗎?以至於讓三皇子你連酒杯都扔了?”丞相謝南山微眯着眼,緩了半晌說道。
大殿之上氣氛一觸即發!
墨立言這時候也緩了過來,趕緊換上了一副笑意。魏國既然派他來這一趟,就足以證明他有着過人的本事!
“丞相大人這說的什麼話。立言丟杯是真,只是……”墨立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眉眼之間都帶着些歉意,“這酒真是人間哪得幾回聞啊,立言在魏國也沒有喝過這等好酒。以至於立言貪杯了些,使這酒杯也沒有握住,望眾位海涵了。”觀其表情,言詞懇切,不知道的當真以為這人是喝多了。
不得不說這三皇子墨立言絕對有兩把功夫,不然也不會在他這番話落,大殿之上的緊張氣氛全都消散了開來。
“三皇子可別貪杯啊,我們大寧的好酒多得是,日後三皇子定要好好嘗嘗才是。”謝丞相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笑道。
魏國三皇子墨立言,為人圓滑,處事精明,日後必定為大寧一強力對手!
“立言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