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風波乍起
第81章風波乍起
一時間，我有點恐慌。
我爸確實還是我爸，從我與他的接觸中的言談舉止來看，他一點也沒變。
可他彷彿又不僅僅是我的爸爸白朮這麼簡單……
經歷的怪事多了，我的神經都粗了很多，想到他在古書上做下的標記，我急忙追出去想問個清楚。
出了船艙，風一下子涌了過來，還帶着撲面而來的鹹味，外面已經接近晚上了，周圍只有鐵皮船上的燈照着漆黑的水面，越發顯得周圍景色凄凄。
只見我爸正站在指揮艙里搖着方向盤。
“爸……”我喊道。
突然，船身劇烈一抖，我尚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見他緊了緊眉頭，眼睛盯着前方的水面，嚴肅地叮囑了我一句：“回艙里去！”
前方水面翻湧，越來越急，在燈光的映照下，我似乎看到一縷縷長長的頭髮混合著漆黑的水浪朝着鐵皮船飄來。
我不敢多待，轉身就走。
哀嚎哭泣聲此起彼伏，且源源不斷的從水面傳來。我撥開帘子朝外看去，只見前方的水面已經接近沸騰，詭異的長發正試圖黏上船舷，而船身卻彷彿毫無阻隔般，仍舊往前駛去。
這一場景與當初我爸慌忙離開前的場景多麼的相似。
當初多虧有靳莫失的幫忙，我爸才撿回了一條命，可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我看到船艙里擺着的漁網，猶記得當時我爸用這個能驅退水裏出現的怪物，忙不迭一把撈過，想要給他送去，就算不能將怪物殺死，防身也好。
我正要掀開帘子，卻見我爸一頭扎進了船艙，和我撞了個滿懷，趕緊扶住差點跌倒的他。
“發現了……發現了……找來了……”他攥緊了我的手，嘴唇發白，臉色青灰一片，像是受了重大的打擊，嘴裏喋喋不休地重複着一句話。
“爸，你別嚇唬我啊！什麼找來了？”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比上次更甚，“爸，你清醒點啊，到底怎麼了，告訴我告訴我！”
我不住地搖着他的身體，希望他能告訴我一切，我已經快被逼瘋，緊緊拉住他的手，害怕他像上次一樣拋下我離開。
哭喊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空洞的目光終於回神，慢慢轉移到我的臉上。
他拉住我的手劇烈顫抖，失了血色的嘴唇微微張合了好幾次，終於吐露了聲音：“好不容易逃出來……不能再被發現……”
我還想再問，突然嘭地一聲，船身似乎是撞到了什麼巨大的東西，猛地停了下來，我和我爸因為慣性直直地向前突去，撞開艙簾，倒到了甲板上。
我急忙站了起來，我爸卻比我更快一步，攥着我的手就領着我快步往前走去。
原來我們船已經靠岸了，剛才是撞到了岸邊的礁石。此刻那些可怕的水中怪物全都不見了蹤影，但我的心情卻沒有絲毫的放鬆，我環顧四周，環境是完全的陌生，但是我爸卻好像對這裏分外熟悉。
絲毫沒有管顧身後的漁船，我爸帶着我跳下礁石，快步往前走去。
四周黑壓壓一片，完全沒有光線，月光被厚厚的雲層遮蔽，我只能憑着直覺隱約感覺這裏似乎是一個海中的島嶼，周圍都是嶙峋的怪石。
我有心想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這些日子被關押到了哪兒？又是怎麼從南燭那逃出來的？但狂風灌了我滿嘴，腳下的路也磕磕絆絆，我幾次張口都沒能問出一句完整的話。
終於來到了一個避風的山體前，只見我爸在山石上敲敲打打了幾次，山體竟裂開一個兩人寬的大洞，我被他強力地拉進了山洞中。
沿着細窄的山體往裏走去，不知怪了多少個彎道，前面出現了一截階梯，我爸竟然對這裏如此熟悉，他到底隱瞞了什麼，到底隱瞞了多少東西？
“遲早要被發現……趕緊走……趕緊走……”進了山洞，他像是魔怔一般地重複着趕緊走。
我實在是忍受不了空氣里的恐懼和壓抑，忍不住開口問他：“這裏是哪兒？”
他沒有回答我，自顧自地念叨，聲音始終有些癲狂，我不敢再刺激他。
前方似乎有細微的亮光，我有些欣喜，我爸卻猛地停下了腳步，我撞上了他的背，腳下一個踉蹌。
我小聲問道：“怎麼回事？”
他沒有回答，嘴裏的念叨聲卻瞬間停了下來，空氣頓時被詭異的安靜抽空。他直直地站着一動不動，細微的亮光照得他的臉慘白一片，我順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逆光之中，有一個高大的身形矗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時間彷彿被暫停，直到那個身影開口說出一句話。
“先生，又見面了。”
是他，靳莫失！他沒有死，他好好地，完整地回來了！我頓時淚流滿面，壓抑多日的思念和擔憂湧出肺腑，我喉頭髮干，此刻完全失聲，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怔怔地望着他的身影，一步步往前走去。
流着眼淚一步步越過我爸，向靳莫失走去，熟悉的感覺，我好想擁抱他，告訴他我的委屈和擔憂。手卻突然被用力牽住，這時我才回過神來，不得不轉過頭來看着我爸。
就在我轉頭的間隙，突然感覺到一陣疾風略過，下一秒，我被擁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手也被抽離，此時此刻我哪裏還管顧得了這麼多，回身用力地擁住了靳莫失，失而復得的感覺讓我整個身體都熨帖起來。
“白蔻……”靳莫失嘶啞的聲音傳來，我抬頭望着他，他的眼鏡血紅，還隱隱有着几絲金光流過，目光緊緊鎖着我的面龐。
我還沉浸在靳莫失回歸的喜悅中，卻突然聽見耳後傳來桀桀的怪笑聲，轉頭一看，竟然是我爸，我轉身就想去拉住他，看他到底是怎麼了，卻被他一把揮開。
“桀桀……我不會讓你們抓住我的……不會……”他嘴裏不住地怪叫，神色癲狂，轉頭瘋狂地往後衝去，我怕他有危險，趕緊往前追去，靳莫失卻快我一步，一個手刀劈在我爸的後腦處，我爸頓時暈了過去。
我正着急，對於靳莫失的下手也有點惱火，氣惱地問他到底要幹什麼！
“他不會有事的。”靳莫失定定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彷彿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我的焦慮頓減，他從沒有騙過我，既然他說不會有事，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把我爸平放在地上，給他做了一下檢查，發現他只是昏睡過去了，長舒了一口氣。
我爸沒事，我得把握機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問問清楚。
我問靳莫失，這裏是哪裏，他又怎麼會在這。
他將我抱在懷中，把頭埋在我的頸窩處，貪婪地嗅了幾口才緩緩說道：“我在這裏等你，我知道你會來的。”
模稜兩可的答案，彷彿是回答了，可是更攪得我腦內一團漿糊，頭痛地決定換個方向問問。
“南燭為什麼要抓我爸？”不只是我，連我爸的表現都很異常，可惜我一直沒有機會問他，只知道他被南燭抓走回來后，精神就很不正常，想到這，我不由對南燭產生了憎意。而現在，我希望靳莫失可以給我一個解釋。
直覺告訴我，這個答案或許會顛覆我的認知，我內心有恐懼，但我不想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
“南家找了他幾百年了，放心，以後不會了。”
猶如晴天霹靂把我打中！幾百年是什麼意思？是靳莫失理解錯了還是我聽錯了？
“你把話說清楚了，幾百年是什麼意思，我爸只有四十多歲，還是說，剛剛那個……不是我爸？”我心裏有疑惑，有驚恐，我與我爸相依為命多年，我們的感情不是假的，聽到這樣的話，我覺得不可思議，還有深深的擔憂。
他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看着我的眼鏡，一隻手輕輕按在我的心口，我的心，已停止了跳動，他彷彿早就知曉。
“白蔻……你回來了……”他緩緩說，手指撫向我頸間的陰緣印。
突然，我的腦海閃現許多畫面，猶如洪水一般衝撞而來，明明是陌生的，卻又那麼熟悉，關於我和靳莫失。我痛苦地捂住了快呀炸裂的腦袋，尖叫出聲，記憶的灌輸卻沒有因此而停止，終於我再次暈厥了過去。
昏迷前，我只記得靳莫失狂暴而自責的面容，那麼地熟悉……
再次醒來的時候，封存記憶的枷鎖已經被打破，我把一切都記起來了，關於我是誰，關於，我的經歷。
我叫白蔻，是白氏家族的女兒。不同於祝由世家的南家，白家是以煉藥而成名的，白家信奉長生之道，子子孫孫以練就長壽葯立足於世，而在白家鼎盛的時候，連當世的皇帝都要三顧茅廬來求取丹藥。
白家受當世追捧，卻很神秘低調，因為深諳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白氏家族不斷遷徙，蹤跡難尋。
或許是浸淫於煉藥的緣故，白家人自身的壽命往往很長，代代下來積攢了無數的財富，而為了不讓秘辛泄露，白家有強迫性的同姓結親，而正因此，生下的孩子也有兩極分化的趨勢，夭折的孩子越來越多的同時，健康孩子的壽命卻越來越長。
同姓結親的習俗，為白氏家族的覆滅留下了隱患，而當時的白家人，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危險，反而為活下來的那些孩子越來越長的壽命而感到沾沾自喜，自覺摸到了長生的門道。
我幼時的記憶，並非我先前以為的隨着我爸白朮四處漂泊，而是跟隨白氏家族整體遷徙。
而我的爸爸白朮，他是我的親生父親，也是一個擁有極度天分，自小被寄予厚望的白家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