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真正的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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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裏,燎原烈火熊熊燃燒,火舌幾欲戳破天際。
晚風微涼,夾雜着些許血肉的燒焦味,若有似無,卻如筆鋒尖銳,勾勒出人間火海煉獄。
二樓陽台,正好面對別墅區西南角,硝煙瀰漫之下,戰家暗衛勢如破竹,身着黑服鐵甲的殺生機器,如黑雲摧城般雷霆萬鈞,步步逼近,滿目觸及的血絨如海浪般洶湧,卻也敗退於戰家暗衛摧枯拉朽般所向披靡的氣勢,裹挾着死亡的氣息瀰漫開來。
熱浪襲來,凌亂了滿頭烏髮,視線模糊中,談書潤遠遠低望着,而後見到了戰寰。
遠望中的戰寰手執赤血鎏金的衝鋒槍,緩步朝她而來。
黑紅敵對勢力的糾纏抗衡,僵持着誰也不肯先行讓步,嗶啵的火星炸裂聲,如同宇宙彗星相撞,劍拔弩張,聲勢浩蕩,男人腳下每縮短一寸與談書潤的距離,都教談書潤心懼不已。
談書潤似乎能聽得見,喃喃輕啟唇的戰寰,此刻的話,然而偏偏,確切地落入耳中的卻邊耳邊,是莫名振奮的高個子扯着堪比太監的尖細嗓子嚷嚷:“哇嗚!帥哥!”
而後尾音未落,便不知第幾次被越禮一巴掌扇後腦勺上,怒道:“瞎啊!戰寰那宇宙最自戀的傻叉樣兒,能叫帥哥?沒見過世面!我哥那才叫做帥呢!北城那四九地界上,想睡他的姑娘,個頂個的比那喪屍還兇殘呢哦!”
大高個神智停留於十歲大的孩童,人情世故更是懵懂無知,不懂自己與旁人究竟有何差別;越禮本身便也還是個孩子,且越家的家教實在不錯,談書潤感嘆,至少比戰家好得多,越禮清楚大高個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卻只將它當個正常人類孩子看待。
這一大一小的倆人,不知該論做兄妹,還是稱為姐弟,倒是頗有相見恨晚之感,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言語間肆無忌憚,玩鬧打趣得更是不亦樂乎。
短暫的,不真實的打鬧,令談書潤頗有夢回前世之感。
她曾親眼目睹過倆次戰寰異化,第一次是喪屍爆發后不久,戰檬外出尋找曾經的好朋友,戰寰久久等她不歸,便帶着人去找她;而三天後回來時,原本的一行人早只剩下了戰寰與奄奄一息的戰檬兄妹,還有隨身保護戰寰的高演仨人。
第二次,她記得沒錯的話,便是上粵城內的那場人屍大戰。
第二次的異化,因為她一大早便被送回北城戰家大院,因而她並沒有親身參與,但後來的白虎號黑匣子修復處數據時,她偷偷第看過,那是為了救被困喪屍人潮大軍里的戰檬。
原本上一世的記憶里,戰寰的癲狂盡數是為了戰檬,但此刻戰檬不在此處,為何戰寰仍舊變成了這幅嗜血挫骨的恐怖模樣,簡直是不可理喻,她這重生的小蝴蝶翅膀,竟真是影響力深遠。
但轉念想,談書潤卻更是恍然,那場可以堪稱華國大陸倖存者與喪屍長達數十年割據戰的啟示之日,原本還有倆禮拜才會拉開帷幕,為何如今戰寰竟是提前異化了?那麼,這又是意味着什麼?
事情的進展出乎談書潤意料,不久前尚且與她狼狽躲閃喪屍伏擊的戰寰,轉眼間,於眾戰家暗衛簇擁下,如王者歸來,俾倪世間萬物,倒真是荒誕可笑得很!
等等,或許這一切,根本並非偶然。
恍恍惚惚里,談書潤想起不久前,白虎號直升機內,她與戰寰的一番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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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寰起身踱步到床沿邊,床榻上的談書潤故意裝得睡得極為安穩,似乎是做了場美夢,喃喃自語,唇邊溢着笑意。
“夢見了什麼,這麼高興嗎?”
談書潤不肯醒來,她沒有和越燼一齊撤離醫科實驗樓,那麼既然選擇留下,便應該使勁渾身解數,將演技發揮得淋漓盡致些,比如此刻,她可是‘無辜被喪屍王抓走的小可憐’夢裏都期盼着戰寰能如同天神降臨般,朝她伸出搭救之手呢!
“行了,小時候你每次心虛裝睡,都是這般。”戰寰似乎頗為無奈:“醒醒,我有話對你說。”
“醒醒是誰,我不認識她!”
既然被戳穿,談書潤乾脆將厚臉皮堅持到底,反正她現在是有靠山的人,喪屍王越燼可是她明媒正娶,啊呸,是拜過天地,合情合理合法,名正言順的丈夫耶!越燼說會派人暗中保護她的!她怕誰!
戰寰將有些掉下床榻的被角往裏掖好,繼而調高了屋內的暖氣,靠着床板緩聲道:“那你便只聽着就好——我們和三合幫達成了合作協議,幫他們剿滅上粵城內指定三個地點的喪屍,否則,若是我決定作壁上觀,看三合幫那群街頭混混頑抗喪屍潮,那麼當這些怪物佔領整座上粵城后,文丹便會下令焚毀上粵城內的所有能源,到時候我的選擇只能是命令‘白虎號’返航北城,這趟任務便徹底失敗了。”
“三合幫與戰家大院合作?你怎麼想的?三合幫絕對不會是真心,白虎號留在上粵基地,無異與虎為謀!”談書潤下意識脫口而出,而後後悔也沒有用了,只得乖乖起床,任由戰寰安排她用餐。
“這不是不得已而為之。”
“不就是窮嘛!”
戰寰扶額,揉着太陽穴,抬眸看了眼床上的抱着枕頭,大口大口喝粥的女人,無奈道:“需要這麼直白的嗎?”
“咱們誰跟誰啊,是不是?”
戰寰被女人輕描淡寫便堵了回去,一時間梗住,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確,他一直想要的不就是她與他坦誠相待,毫不避諱……
好吧,若是這樣,那也行。
戰寰無奈,瞧着狼吞虎咽的女人,關切道:“你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小心噎着了。”
“偶額使了!”女人往嘴裏塞牛肉乾,口齒不清道:“味道不錯,你餐餐嗎?”
“……其實我覺得吧,這個嘗起來起來,太老了……”不符合我美少女的style,談書潤默默扶額,心塞地想,還不如直接青菜蘿蔔呢,瞧着多舒服呀。
這般內心腹誹,卻突然有雙手伸到她唇邊,替她擦掉嘴角的醬汁。
“你怎麼還和小時候似的,咱們注意點吃相,好么?”
談書潤一口牛肉乾堵在喉嚨口,上不來,下不去,差點被憋死。
但不曾想,換來的卻是戰寰半擁着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溫聲安撫后,便是試探:“阿書?”
“…………好吧…………”
自從重逢以來,戰寰便極喜歡那般擁着她,如此親密的動作,還是向來待她冷漠如冰的戰寰主動,總免不了,給談書潤一種不真切的恍惚感,她糾結許久,仍是未能理解,戰寰突然有了這般小習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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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陷入回憶里,身側被擁住了,遠處戰寰凌厲如刀鋒的視線被隔絕,談書潤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半晌后,唇邊溢出句困惑:“我怎麼覺得,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華國末世抵臨了呢?越燼,我害怕!”
很多年不曾嘗試過的情緒,在談書潤的身上試了個遍,越燼不肯承認,他擔心這個小姑娘會就此消隕,而更害怕的是,戰寰出現后,談書潤會不會重新回到戰寰身邊。
不可否認,戰檬的話,他至今不敢忘——阿書姐姐倒追了我哥很多年呢,整個北城的人都知道!
思及此,下一幕,僅剩的兩隻鐵鱗屍怪,卻是不再繼續嘶吼着欲奔向戰家暗衛,它們原地停住,而後轉過身,做保護狀地,將談書潤和越燼倆人,牢牢地護在中間。
“沒事,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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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陽台處的其他人尚被洶洶而來的戰寰吸引注意,談書潤卻想:鐵鱗屍怪這是?聽命于越燼?
若說對他,談書潤的的確確是十分好奇的,畢竟這位平時對她和藹可親,滿臉慈祥的男人,在她記憶中,可是頻繁出現於各種戰事機密文件上的喪屍大佬,甚至讓個基地頭目紛紛聽之色變的頭號恐怖人物。
她聽了太多關於這個男人是如何的暴虐嗜殺,心狠手辣。
可事實上,在這個男人身上有太多的矛盾性,血腥和溫柔並存,癲狂與詭智共生,這樣的男人絕非池中之物,哪怕在成為喪屍之前,都該是令人仰望。
所以,他——她的丈夫究竟還有多少秘密,是她不曾了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