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怕……”

“真沒用,虧你還是個男子漢,怕啥。”

“這麼晚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黑黢黢的山坳里,虎子和小偉蹲了半天,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這兒距離村子足有兩公里的路。虎子和小偉是一對堂兄弟,虎子十四歲,小偉十一歲,兄弟倆為了逮一隻白兔,從村子東邊一直走,才來到了這裏,虎子膽大,他好勝心強,非抓住這磨人的小傢伙不可。

小偉在後面拉着虎子的衣袖,膽怯的跟個女娃似的:“哥……天太黑了,咱們抓不着它了。”

“你看!”虎子一雙賊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兔子白乎乎的屁股:“看那個草堆!——就在那邊!這次不能失手了。”

虎子拉開小偉抓住自己的胳膊,朝前衝去。結果不妙,兔子鑽進了什麼東西裏頭,是個小土堆。不是,這是個墳地,沒有名字、且孤零零的墳地,他們在村裏的祠堂外見過成群的墳地,卻從未見過這麼小的,連名字都沒有。

“進去了。”虎子有點兒不情緣。

“哥,要不咱回家去吧,爹娘該着急了。”

“回什麼家,都抓了它三個多小時了,我就不信它還能飛到天上去。這裏也沒多少草垛,咱們把這土坡給扒開來,兔子一定在裏面。”

“扒墳?”小偉的聲音顯得微微發抖,跟着搖搖腦袋:“我怕,這要是讓爹娘知道了,我會被打屁股。再說……這……可是死人睡的地方,咱們……”

“窩囊廢,別說你是我弟。”

身邊沒有鐵器,虎子用手去扒,他力氣還不小,也很聰明,隨便幾下就把墳頭上的野草也拽動,連帶着那些已經餅在一起的泥土塊子,統統都拽了上來。一個踉蹌,看吶——墳頭出現了一個小洞,看看,這不是很容易就做到的事嗎?

看不見兔子,虎子只能再次‘勞作’,他見了身旁的兄弟,很是反感:“瞧你那樣兒,真不像在這山裡長大的男人。”

“我本來就不是男人,我還是個孩子。”小偉嘟囔着小嘴,也回了一句:“你也是個孩子,還衝什麼大人。”

幾分鐘后,泥土鬆動了,墳頭也被虎子扒開了小半,他們可算看見這隻兔子了,身上髒兮兮的。虎子一把逮住了它!

“抓到你了!!”

“哥。”小偉指着墳地里的那個暗色的、花斑的、好像衣服,又好像包裹一樣的東西:“那是啥?”

骨灰盒?不對,盒子誰沒見過,這根本就是個包袱嘛。虎子把兔子抱給兄弟,又把那包袱給拽了出來,奇怪了……這包袱的口捂的很緊,上面還有密密麻麻的字樣,不知道寫的什麼。虎子正在上小學,按理說,他該看得懂文字,可這上面的寫寫畫畫,他卻摸不着頭腦。

“這寫的是啥咧……”

“哥,兔子都抓着了,咱回吧。”

虎子摸了一把臉上的汗液:“沒準這裏面有好東西咧。”

“死人的墳包,能有啥好東西,怕是骨頭吧。”

孩子好奇怪心強,此時此刻,就連小偉都想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麼,虎子就更想看看了。他打開了包裹,是一堆泥土一樣的東西,黑乎乎、也灰濛濛的。前幾天下了幾場大雨,大概濕氣太重,把墳地給澆灌過後,連包裹里的‘玩意兒’都黏糊糊的,還有難聞的味道,臭中帶着酸腐。

“哥,是啥?”

“大概是骨灰吧,不過受潮了。”

“咱回吧。”

虎子把包袱包紮好,重新放回墳地,他剛站起來,就感覺有點頭暈目眩的,好像天和地翻了個對掉。重心不太穩,虎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哥,你咋了——”

“沒咋,就是胃裏有些不舒服,可能是餓的。”虎子眼珠陡然瞪大,身子朝前一傾,止不住嘔吐了什麼東西出來。

不是血,但地上的嘔吐物很粘稠,還黑乎乎的,就像他們剛剛見過的那些‘玩意兒’一般。小偉不禁捂住了鼻子,感覺到嗆鼻的刺激,這東西味道太大了。

“嘔!——”

“哥!”

……

村東頭,田兆旺和田兆富兩兄弟,帶着他們的女人,拿着手電,尋找孩子的下落。已經十一點多了,都知道這倆孩子貪玩,可也不會那麼晚都不回家,記得上一次他們兩個在田埂邊玩耍,最多也是到九點半就回家的。

“你說娃能去哪兒呢?”

“不會出啥事吧,都這麼晚了。”

田兆旺怒了一聲:“你瞎咧咧個啥?!嘴上沒個把門兒的,不曉得說個吉利話嗖!”

兆旺的女人怕男人,也不敢多開口了。

兄弟兆富的女人倒是嘴巴厲害:“兆旺,你個當爹的也是,娃出來你就沒責任嗖,晚上就你們兩兄弟一起喝酒的,娃不是陪你們一起的,現在來說便宜話,當俺們女人好欺負嗖!”

“行了,都少說一句。”田兆富要面子:“呆婆娘,有那功夫磨嘴皮子,還不如找娃去。”

這村裡地方也沒多大,可他們只在村子附近尋找,誰能想到在村東頭兩里的路呢。所以,四人決定分開來找,一人一條路,村子中間有座石橋,四通的路,東南西北的路都很明朗,也沒什麼遮攔。田兆富往東邊去了,他心裏沒底,只想着,找到兒子后,狠狠的暴打一頓:我讓你作!

走了一里多,再往東走就是距離八里路外的小西平村了,孩子不會去那麼遠的地方吧,那邊可沒啥親戚啊。最後一個可能的想法讓他鎮定下來,也許孩子是碰到什麼好心人了,留在家裏吃夜宵,村裡串門是經常的事,他怎麼就沒想到呢。

“爸!!”

那是——田兆富猛然抬頭一看,兒子小偉朝那邊跑了過來,慌慌張張的,跑起來的姿勢都顯得很笨拙。

小兔崽子!

田兆富上前就拽住兒子稚嫩的胳膊,揪住耳朵:“狗日的!——你滾哪兒去了!!”

“不是——爸!那邊——”

啪!

耳光扇了過去,田兆富從未這樣打過兒子,要論家暴,他比不上田兆旺,可他實在氣極了:“小王八蛋!你死在外面混,曉得娘老子找了你一晚上啊!!”

兒子哭了。

“你還有臉哭!哭!!”

“唔……爸……你不要打我,唔……”

其他三人離這裏都很遠了,田兆富待着二字就往回跑:“跟我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小偉賴着,死抓着父親的手,眼淚和嗚咽讓嗓子憋着沉沉的氣:“爸,別走,不能走,虎子哥出事了。”

“啥?!”田兆富心裏咯噔一下:“虎子出啥事兒了?”

落水了?

村裏的孩子要出事,也只能是這個原由唄,又不是城裏,難不成還從樓上掉下去。

“虎子哥他……他……”

“到底咋了嘛!”

“哥昏過去了,他還吐了很多東西。”

田兆富拿出早已磨的無光的手機,先給兄弟兆旺打電話,讓他們趕緊過來,說找到人了,可他沒說虎子出事的情況。現在一切還不明了,胡亂說人家孩子出事,要是娃娃們開的玩笑,這可就讓兆旺心裏不痛快了,村裡人對閑言碎語很在乎。

父親跟著兒子來到那邊窪地,兔子……當然早已不見了,小偉回頭的時候就沒想着拿,只有孤零零的墳地和躺在一旁的虎子。

虎子臉色發青、發白,雖然昏過去了,可也渾身打着擺子。現在是夏日,這麼熱烘烘的天,半夜也不轉涼,就算睡在野地里,人也不會發燒。那這孩子是怎麼一回事,身體哆嗦的不像話。

不多想,田兆富背着虎子往回走,步伐很快,小偉不太追的上。

四人是在兆富家碰頭的,孩子擱在床板上,用兩床被子捂着。田兆富斷定,孩子是受了風寒了,需要捂一捂,發發汗就好,他也不去摸孩子的額頭,認為那是多此一舉,發燒嘛,誰還看不出來。

“娃呢?!”兆旺的女人先一個跑進屋子,看着床上瑟瑟發抖的虎子,心中一陣酸楚:“乖乖,你這是咋了。”

“什麼情況這是……”田兆旺也進來了:“兆富啊,虎子咋這樣了,發生啥事了?”

“也沒啥事,就兩個小東西在外面瞎胡鬧,這不——着涼了。不打緊的,今天虎子就不走了,別再着涼了,留我這兒睡一夜,明天就好,我讓小偉娘去做薑湯了。”

田兆旺凡事都愛刨根問底,對小偉問道:“你們兩個今天去啥地方了,咋還着涼了,這麼熱的天,你們是不是瘋去了,惹了一身汗。”

“我們去村東頭抓野兔了,虎子哥非要抓,然後我們看到一個墳包,虎子哥想挖出來看看裏面是啥,就見到一個花花的衣包,之後他就開始吐東西,然後就這樣了……我才回來喊人的。”

“花花的衣包?”

衣包……

三人同時愣住,不到三秒,田兆旺就抓着小偉的胳膊,捏的很疼:“什麼樣的墳包!裏面裝的是啥!”

“疼……疼……”

這時,薑湯好了,田兆富的女人也過來了,一把推開兆旺:“你凶個啥!自己就知道喝酒,你啥時候問過孩子,不就是着涼了么,誰還沒個頭疼腦熱的!”

田兆富眼神憂慮:“傻婆娘,你不曉得,那墳是宋家的三媳婦兒的。”

鐺!!——女人手中碗落在地上,裂開兩半,她也傻眼了。

“那個不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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彘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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