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心潔,我要活着,哪怕生命很短
夜晚,司馬雅黛站在廊檐下望着沒有月亮的天空,慧瓊夫人走過來給她披上了披風道:“外面冷,你回屋去吧,我在這兒等鴿子。等到了就立刻拿給你。”司馬雅黛道:“娘,你早些去休息吧,我再等一會兒。”剛說完,一隻白色的信鴿撲棱着翅膀,落在廊下的木欄邊,司馬雅黛敏捷的捉住鴿子取下信鴿腿上的細竹絲,她有點擔心的打開裏面的信箋,然後滿臉喜悅道:“母親,京城那邊一切順利,宮中會平靜一些時日,而且還超過了我最初的預想。”然後把信箋遞給慧瓊夫人,慧瓊夫人打開一看上面寫着:“流光閣失火,禧妃重傷,崔,謝兩家鬧鬼,德妃病癒。”她也鬆了一口氣道:“太好了,我一直都擔心你遠離京都,做不好一切的部署呢,現在好了,總算是能鬆一口氣了。”司馬雅黛把信箋拿了過來放進眼前的炭爐里,一瞬間那信箋化為灰燼。
心潔見父親把醫治司馬雅黛的那本醫術已經焚毀,除了沉默她沒有半句怨言,李太醫哪裏知道心潔早早的就已經將這本書留了副本,而且已經在偷偷的試着配藥,她希望能配出既能讓司馬雅黛恢復武功,又能享受正常人生命的葯,一次,兩次,五次,十次,一百次,她都要試着配出那種葯,但無論她怎麼配,都繞不過翠屏山上的那個有毒的大蘑菇,她每日晨起就背着葯簍進山採藥,傍晚方歸,沒多久她就清瘦了不少,她邊進山採藥,邊照顧着祁悠錦的身體,她一直希望姐姐和祁悠錦能搬到藥鋪去休養,但是都被司馬雅黛拒絕了,隨着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祁悠錦的脈象穩定了,能來回移動了,她就不顧司馬雅黛的的反對,偷偷的把祁悠錦強行接回了藥鋪。祁悠錦被李心潔強行接到藥鋪,司馬雅黛也只能跟着住進了藥鋪,蕭青雨一直在在暗中注意着她們態度慢慢的明朗起來,曾經是殺手的他無處可去,他甚至擔心黑鷹門裏的人再追殺他們,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這“一家人”好像隨時隨地都躲避什麼人注意似的,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以前他總是在妓院裏和司馬雅黛的住所遙遙相望,自從打算脫離黑鷹門以後就索性大大方方的出現在她面前,他只想幫幫這個身着男裝的女子,哪怕是幫她給祁悠錦拿拿葯,安排一下飯菜,也是好的,慢慢的就與之熟悉了,所以就跟着司馬雅黛一起住進了李心潔家。
對於李心潔來說,沒有比和司馬雅黛待在一起更快樂的一件事了,已經長大成人的司馬雅黛身上不但有着男人的英氣,還有着女人的婀娜,時光彷彿又回到了從前,司馬雅黛進山打獵,心潔在家給她做飯,蕭青雨在鋪面里幫着父親打理藥鋪,一面也開始學習醫術,司馬雅黛在藥鋪里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雖然她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性未解,但是伯父的葯還是讓她的體力恢復的如正常人一般,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山打一次獵,她知道眼前安定的一切都不是長久之計,她最終還是希望自己和心潔父女過上平淡樸素的生活,但這似乎是一種奢侈,即便如此她仍然珍惜眼前的每一寸時光,蕭青雨從未過過這樣平淡無奇的生活,沒有陰謀,沒有殺戮,只是每天的粗茶淡飯都讓他甘之如飴,這一切都要感激祁悠錦和司馬雅黛,他真的就和普通人家的男人們一樣,試着學習劈柴,挑水,每當他做的不好的時候都會招來司馬雅黛的一惡作劇的嘲諷,蕭青雨在這個充滿藥味的醫者家裏享受着最樸實的生活,祁悠錦的臉上出現了笑容,每日和心潔有說有笑的一起做飯,至於進山砍柴或者是打獵,都成了司馬雅黛的活兒,蕭青雨看着這個像男人一樣的女人,被李心潔投去最溫柔的目光,司馬雅黛身着男裝山躥下跳活潑至極,這藥鋪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蕭青雨看到他們都這般和顏悅色的生活,他在想,也許每個平常的百姓家就是這樣生活的吧。
雖是殺手出身,但卻不會挑水,蕭青雨必須學習着干平淡生活中的體力活,他見司馬雅黛瘦弱的肩膀卻十分有力的把兩桶水挑到水缸前,那雙很細的胳膊看上去很輕鬆的把兩桶水倒進水缸里,然後正要粗魯的用左臂上的衣袖去摸額頭上的微微汗珠,結果站在水缸前李心潔的手中的帕子已經輕輕拭去了,已經失去武功的司馬雅黛微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看着李心潔的眼睛裏彷彿有着散開的漣漪,當她沖李心潔笑完轉身卻發現蕭青雨站在兩丈外正看着她們,司馬雅黛轉身道:“要不要試着學習挑水?你武功極好,但不見得能成功挑起兩桶水!”
蕭青雨有點不大相信道:“試試。”
司馬雅黛挑着兩個空桶坦然的朝蕭青雨走去,蕭青雨從她手中接過扁擔走到了井邊用轆轤系出兩桶水,然後回想着剛才司馬雅黛挑水的姿勢試着擔水,接過他肩膀一斜“咔噠!……!”扁擔失去平衡兩桶水瞬時摔到地上。
蕭青雨:“……”
司馬雅黛“噗嗤!”一聲笑噴了,李心潔也格格的笑了起來,司馬雅黛將倒在地上的兩隻木桶扶起,又將重新系出一桶水往兩個木桶里格倒半桶,又示範了一下挑水的姿勢和動作,然後對站在一旁愣怔的蕭青雨微笑道:“大哥,你第一次挑水不能挑太滿,少挑一些,把扁擔放在肩膀上,感受一下平衡的力道,平衡,力道,這對於劍術精湛的你來說不難理解。”
蕭青雨看着她有四平八穩的挑起了兩個只裝了半桶水的木桶,重新走到廊檐下的大水缸前。“嘩…!嘩…!”兩聲水響又倒進了大水缸,轉身問注視着她的蕭青雨道:“還要繼續嗎?”
蕭青雨道:“繼續。”
司馬雅黛道:“你剛開始學習挑水,水桶里的水不用加滿,等掌握了那個力道的支點,自然也就能挑起滿滿的兩桶水了,我剛開始學挑水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蕭青雨的眼睛投去疑問的目光問:“那又是誰教你挑的水?”司馬雅黛抬了抬自己的下頷示意正在舀水洗菜的李心潔,
她一邊洗剛摘過的青菜一邊沖司馬雅黛喊:“姐姐,我記得你很喜歡吃這種野菜,以後進山我多采些回來。”
司馬雅黛道:“下次進山的時候我陪你一起去,無論是採藥還是挖野菜。”說完這句話就朝柴棚走去了。
這些已經曬過的木柴已經被自己移到柴棚下了,即使這段時間下雨,那麼也不至於擔心沒有柴火做飯,看見蕭青雨半桶半桶的往水缸里挑水,司馬雅黛開始劈柴了,柴刀將那些木柴劈開時發出清脆的聲音,讓這個院子更加熱鬧了起來,時間間彷彿又回到了在京城郊區的葯廬里,那個時候也是心潔做飯洗衣,自己負責砍柴打獵,伯父現在經營藥鋪比起當年的葯廬大了很多,後院的院子是個長寬都是五丈的正方形,是坐北朝南的房屋設有正廳,正廳東側是伯父的書房和卧室,西側是李心潔的卧室,院子的東側是兩間客房,西側則是一間廚房和用柴草和泥搭建的柴棚馬雅黛,蕭青雨和祁悠錦的到來讓這個院子住滿了,從小就跟着父親過着擔驚受怕的李心潔因為與司馬雅黛的重逢,格外歡喜,每日裏像只小燕子在院中飛着,身體已經好轉的祁悠錦,撫摸着一天天大起來肚子看着院子的每個人都在忙碌,順着廊檐朝前廳的藥鋪走去,正在劈柴的司馬雅黛見狀問:“你身體剛剛好轉,不要來回走動。”
祁悠錦笑道:“我就是覺得悶,想到藥鋪里看看伯父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洗好菜的李心潔站起身來正要阻止她來回走動,司馬雅黛卻道:“量力而行,若有不適就回房休息。”
祁悠錦微微一笑點頭:“嗯。”說完就朝前廳走去。
李心潔看着正在劈柴的司馬雅黛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閃了閃自己的眼睫略帶一點撒嬌的口氣道:“姐姐,你來幫我添柴燒火好嗎?
司馬雅黛放下手中的柴刀道:“好啊。”
不一會兒廚房裏飄出了陣陣煙霧,正在挑水的蕭青雨看到廚房裏除了飄出的煙霧,還有李心潔甜甜的笑聲,他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廚房裏用泥土砌成的灶台上坐着一口能煮十幾個人飯菜的大鍋,因為灶台是新砌成的並沒有徹底乾燥,木柴在鍋底燃燒仍然會飄出滾滾的濃煙,李心潔一邊往燒開的鍋里下米,一邊道:“這鍋灶乾的也太慢了,姐姐,嗆着你了吧。”灶台里的火光照在司馬雅黛俊美的臉上,顯出溫暖色澤,讓這個身着男裝的女子比過了這世上所有的男人,讓正往鍋里下米的李心潔迷了眼睛,她感到自己的心突然跳的很快。正在用燒火棍撥火的司馬雅黛並沒有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順口答了一句道:“沒事,你是因為我們的到來所以找人又重新砌了灶台吧?你去接悠錦時,也不擔心我們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麻煩。”
李心潔自然知道司馬雅黛和祁悠錦隨時都有可能被人追殺,而且基於司馬雅黛的公主身份,她更擔心宮中的人會再一次找到她,所以與自己重逢的司馬雅黛並沒有同意還和葯廬時那般生活在一起的建議,她不想連累李家父女,可是李心潔卻不以為然,畢竟,茫茫人海中她與司馬雅黛已經分開了將近五年的時間,無論如何她都不願意再跟這個逃出皇宮的公主分離,哪怕是死。於是裝作不知道的答道:“有你在我身邊,能有什麼麻煩?”說完用勺子攪了攪正在熬煮半熟的粥。司馬雅黛無奈笑道:“你就這麼貧吧。”
李心潔心中一陣竊喜,於是就大着膽問:“姐姐,邵謙長的好看嗎?”
司馬雅黛聽到這個名字眼睛微微怔了一下,她沉默了,沒有回答李心潔的問題,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這悠錦還真是什麼都跟你說。”
李心潔撅起了嘴,喃喃道:“說一說會怎樣嘛?就算是他長的好看又什麼用,還不是和謝鋒一樣人渣一個,都不是好人還惹的我姐姐傷心。”司馬雅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默默的往灶台里添柴,結果又聽見李心潔道:“他有我好看嗎?!”說完她仰起臉把攪鍋的黃銅飯勺柄往肩上一扛。
司馬雅黛見狀覺得她既可愛又好笑道:“你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跟一個男子比什麼?”
李心潔揚起嘴角道:“我若是男人,無論如何也要把姐姐娶到手,和你一起騎馬打獵,雲遊四方,白頭到老。姐姐人好,長的也俊俏,憑什麼要去在意那個沒有心肝的男人,我聽祁姐姐說他不但窮而且還壞。”
司馬雅黛不想通過這些話題去討論邵謙的人品,他好他壞好像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當自己身中劇毒和祁悠錦一路奔波躲避追殺時,那風花雪月的兒女心思早被艱辛的逃難吞沒了,於是繞開了話題道:“那我們心潔想找個什麼樣的男人呢?”
李心潔道:“我才不要男人呢,我只喜歡姐姐,像這樣一直陪伴在姐姐身邊。”
聞言,司馬雅黛又往鍋灶台里添了一把柴禾道:“好,那就一直這樣陪在我身邊,連人也不用嫁了。”
李心潔又撅起了嘴道:“人家都說了只喜歡姐姐。”
說完她看着司馬雅黛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可思議的微笑,像是在說她都這麼大了還這麼幼稚。司馬雅黛提醒道:“看鍋里的粥熟了沒?”
李心潔用勺子稍微舀了一點翻滾的粥嘗了嘗道:“好了,我要開始燒菜了,今天我沒有去集市,所以只能委屈你們吃頓簡單的了。”
司馬雅黛往一邊往炒菜的鍋底添柴一邊道:“沒事,我倒忘了,一大家子的用度總讓你和伯父支出也不行,明天早上我去買菜,你若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也告訴我,都滿足你。”
李心潔沉下了臉,看似慍色,她咬了咬下嘴唇道:“我可以養活的起自己的,養活你也不成問題,好的吃不起還吃不起賴的嗎?姐姐一定要和我分的那麼清嗎?那你每天打回來的獵物都夠我們一個月食物支出了,這又該怎麼算?”
司馬雅黛:“……”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李心潔的問話,也許她從來沒有擔心過柴米油鹽的事情,在翠屏山的那幾年祁家一直都在負擔著她所有的花銷和學費,她理解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們有多艱辛,自然也知道一個中等門戶一頓很平常的飯菜就能養活一個村莊,出了宮她從未花過自己的銀子,逃難時似乎也不用花什麼銀子跟着難民走就好,伯父雖是一個普通的郎中,但是每天中午餐桌上還是會有一兩味肉菜,但是為了讓悠錦能吃的更好一些,她出去打獵的次數也會多一些,以前跟伯父和心潔生活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如此,伯父負擔了她所有的開支,只是那個時候他們一家三口生活的平靜安逸,現在突然多了一個悠錦和蕭青雨,這就不能全靠伯父一個人來養活這一大家子人了,於是才對正在做飯的心潔隨口說了這麼一句話,心潔似乎並不樂意她提及生計的話語,所以她也就沒有再多說只是往炒菜的鍋底添柴,那些很普通的菜在心潔的手中很快變得香氣四溢,正在門外挑水的蕭青雨都聞到了。
熱騰騰的雜麵饅頭,一鍋野兔燉成的湯,炒野菜,炒蘑菇,炒豆芽,還有一盤黃騰騰的煎雞蛋,四菜一湯,這些最普通的菜色被李心潔烹飪的津津有味,蕭青雨常年在黑夜裏奔走,在他遇到司馬雅黛以前從來沒有體驗過普通人家餐桌上的飯菜是什麼味道,這李心潔不但人長的花朵一般,做飯的手藝也是一絕,餐桌上眉眼微微彎起來往司馬雅黛的碗裏夾菜,然後,自己才開始吃了起來,司馬雅黛像是習以為常的嘴角微微一笑,她已經習慣了李心潔這樣對她,畢竟以前她們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是這般往自己碗裏夾菜的,但是李太醫的臉上帶着一副很不自然的表情,但是那種微微不察的表情轉瞬即逝,悠錦最近的胃口好了很多,她已經過了孕婦嘔吐的時間段,司馬雅黛見她飯量有所增加,這才放下心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蕭青雨已經開始徹底適應了這種平凡喜樂的生活,悠錦吃的太快臉上有了粘上了米粒,司馬雅黛正要拿出自己的手帕給她擦臉,見狀的李心潔搶先拿出自己的手帕給坐在身邊的祁悠錦擦去了她臉上的米粒,蕭青雨一時間竟然覺得哪裏不對,但是他也說不上來,只見李太醫把虛握着的拳頭放在嘴邊:“嗯…!”
李心潔像是沒有聽到,給祁悠錦擦完了臉,順口問道:“祁姐姐可有什麼想吃的,明天早上姐姐要帶着我親自去集市上買菜。”
祁悠錦笑道:“是嗎?黛黛,我想吃魚了,是那种放了很多蒜末的烤魚。會不會很麻煩?”
司馬雅黛道:“不麻煩,今天晚上就能讓你吃到。”
李心潔也提了個要求,撒嬌的說道:“我想吃熱騰騰的小籠包子,剛出鍋的。”
司馬雅黛笑道:“你想吃的這個得到集市上買,明天早上才能吃得到。”說完隔着桌子用筷子要去戳李心潔的臉。
李心潔熟練的躲了過去,然後撅起了小嘴兒道:“現在沒有集市,你為什麼說今天晚上就能吃到魚?”
蕭青雨看着司馬雅黛道:“離這裏不遠的那條小河裏有魚,等一下你是要去河裏捕魚嗎?”
司馬雅黛嚼着飯菜點點頭。
飯後,李心潔收拾了碗筷朝廚房走去,因為盤子裏還有剩菜,蕭青雨把剩餘的菜撥到一個盤子裏,然後把盤子疊在一起也送到廚房裏去,正當他要走進廚房時卻停頓了腳步,只聽見李太醫用沉着的聲音對李心潔說:“你姐姐是我大晉國的公主,我們隨時都有被追殺的可能,你這般待她,她未必能接受你的一片真心啊。”
聽到李太醫對李心潔的這第一句話,蕭青雨一個趔趄,好在自己臂力好,內力也充沛才沒有讓手中的盤子發出半點響聲?得知司馬雅黛的身份猶如五雷轟頂般震驚,但是震驚過後心中又有了疑惑?身為公主為何會流落江湖,這父女倆是什麼身份,卻這般包容他們口中的公主。
蕭青雨還能聽見李心潔刷碗的聲音,李心潔沉默了一下道:“爹爹是擔心我們負擔不起姐姐的花銷嗎?我知道她從小就是錦衣玉食,就算有一天我們的藥鋪開不下去了,我也要走街串坊靠醫術掙錢養活她。”
李太醫無奈道:“你明明知道為父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再多來三個人我們也養的起,她習慣身着男裝,可未必就是眼中那種喜歡女子之人,她也經歷過兒女情長,你就應該明白她是喜歡男人的。你……她若不接受你的心意,你們以後該如何相處?”
站在廚房外面的蕭青雨聞言,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的心不鎮定起來。
李心潔丟開了手中的碗道:“爹爹,你都說我們隨時都有被追殺的可能,像姐姐這樣她是不是公主有區別嗎?她本該在宮中享受榮華富貴,卻被人設計差點丟了性命,好不容易在自己的同窗里找到一個喜歡的男人,這個男人卻是個渣子,讓她受盡了侮辱,更可恨的還為此誤食毒菇,失去了武功,離開翠屏山以後無處落腳,只因受過祁家的養育之恩,為了情義她扛起了照顧祁悠錦的責任,爹爹,她哪裏享受過一天女人的歡樂?她若是不接受,那我就給她當丫鬟,做宮女,洗地,擦桌子,一輩子侍奉她。”
李太醫道:“心潔呀,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說的是什麼話?啊?為父是心疼你,也心疼公主殿下,你雖不是出身高門大戶,為父也將你教的知書達理,如花兒一般,以你的相貌找一個中等門戶的人家是綽綽有餘,你何必耽誤了自己又要去連累你的公主姐姐?”
李心潔的心像是被刀劃過一般,兩隻眼睛都充斥着淚水,視線已經模糊,她爭辯道:“爹爹?你還記得五年前姐姐在大興錢莊跟我們分別時的情景嗎?就那麼一條街,中間就隔着那麼一條街,讓我們整整分開了五年!?”她幾乎是哭喊着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她捂着臉道:“父親大人,我們是逃不掉的,五年前姐姐被人追殺的時候我就知道宮裏的人遲早還是會找到我們,你讓我嫁人?哪個人會娶一個隨時都被宮廷追殺的女人,父親,你是醫者,何必拘泥於男女之分,我喜歡姐姐,這礙不着任何人的事!如果有一天我們終究要面對宮中的屠戮,我心甘情願和她死在一起!”說完她哽咽着用衣袖拭去了臉頰上的淚水。繼續刷碗。
蕭青雨心道:“礙不着任何人的事?不是吧?至少……至少……”
李太醫道:“心潔,你……”
李心潔吸了一口氣道:“只要我在她身邊一天,就不會再讓任何一個男人傷害她,也不會讓她受任何的委屈,父親,女兒再也無法忍受五年前那場無奈的分離了,再也不願意和姐姐分開了,求您了,父親,不管姐姐接不接受這種為世俗不容的情感,我都要守在她身邊!”說完,只管低着頭繼續手中的活兒。
站在廚房外的蕭青雨聽見李太醫像是要從廚房裏走出來,於是就想轉身離開,結果他感覺到身後有人站着,警覺的轉身,原來是司馬雅黛一隻手裏拿這魚簍,另一隻手裏拿着一根削的很尖的木棍,還是她剛剛削好的,蕭青雨怔了一下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司馬雅黛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剛來,你幹嘛?”
蕭青雨突然莫名的心虛起來道:“我來送盤子,這就要出去捕魚了嗎?”
這個時候李太醫從廚房裏走出來看見他們兩個人正在說話就問:“何事?”
司馬雅黛道:“我想讓心潔陪我去河邊抓魚,這不剛做好的工具就來叫她了。”
李太醫道:“啊,她還在忙,你的體力是恢復了,但也不要太累了。”
司馬雅黛道:“孩兒知道了,您是要去午休嗎?”
李太醫點點頭,朝他的卧室走去。
司馬雅黛正要進廚房的門,蕭青雨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他不想讓李心潔陪她去河邊,但是手中還端着一摞盤子,硬着頭皮尾隨司馬雅黛進了廚房。
正在洗碗的李心潔看到司馬雅黛拿着捕魚的工具,開心的笑了,面對前來送盤子的蕭青雨竟然旁若無人,那笑容猶如一縷春風撲到了司馬雅黛的臉上,向來沉鬱的司馬雅黛看到她臉上的笑容時嘴角也微微勾了起來,這讓蕭青雨的腳都站不穩了,她竟然從司馬雅黛的眼中看到了一層水波,於是放下盤子,急匆匆的離開了廚房,當他大口氣喘氣后心緒平穩后,摸了一把還是熱辣辣的臉,他突然問自己:“我為什麼要臉紅?為什麼要‘落荒而逃’。”說完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細軟的柳枝垂在河水中,潺潺的河水在傾唱春日的溫暖,司馬雅黛赤着雙腳往水深一點的地方趟去,雖然沒有了武功身手還在,她認真的盯着水底,她曾經多次陪李心潔來這條河邊洗衣服,所以非常肯定的知道這條河裏有魚,她靜靜的在水中尋找,果然,她看到了水中有魚兒游過,迅捷揮動手中的木棒叉去,木棍從水中撈起,司馬雅黛臉上露出了笑容,一條還在掙扎的魚叉在木棍上,她沖正在河邊洗衣的李心潔道:“心潔,抓到魚了。快看!”
心潔高興的跳起來道:“姐姐,你真棒!我們今天晚上有魚吃了!”
她拿着魚簍站在岸上蹦的老高:“放進來,放進來,等我洗完衣服就把這魚洗乾淨,回家就能烤着吃了。”
聞言,司馬雅黛朝李心潔的身邊走去,李心潔掏出懷中的手帕和往常那般為她拭去了額頭上的汗水,她對司馬雅黛說:“這條魚好大,夠我們一家人吃了。:
司馬雅黛道:“這河裏魚多,既然是捕魚,就多捕幾條回去,如果吃不完,你還可以將魚肉晒成魚乾。”說完,又朝河中走去。一個下午的時光,她都泡在水中,直到傍晚時分,那魚簍里盛滿了魚,李心潔把晒乾的衣物疊好,脫掉了自己的鞋子,朝河水中的司馬雅黛走去,當她快趟到司馬雅黛身邊時腳底竟然踩到了河石,一個踉蹌要跌倒,一隻有力的縴手箍住了她的手臂,司馬雅黛道:“小心點,你下水來做什麼?”
李心潔道:“我想泡泡腳,魚簍都快裝不下了,我們回家吧。”
李心潔的最後一句話:“我們回家吧。”讓司馬雅黛的心震動了一下,家,自己早就沒有家了,皇宮曾經是她的家,這些年沒有人再提起過這個字了,於是她握緊李心潔的手朝岸邊走去,沉鬱的臉上抹過一絲欣慰,李心潔的散開漣漪目光撲捉到了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