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雅宴
?金陵,這座南朝秀麗之都,歷朝歷代以盛產文人雅士與美人佳麗而聞名於世,在各國都城之中,唯獨它享有花都之美譽。
寒冷北國來的旅人,若是有幸來到金陵,很難不對它產生留戀,而其中最令人難以割捨的是那十里秦淮。
十里秦淮文人薈萃,更商人云集,除了一片繁華街市,還有那諸多的秦樓楚館。
就在十里秦淮北岸的一處核心地段,有一座高樓名為“棲鳳閣”,是整個金陵最著名的楚館之一。
乍眼一看,此樓的名字有些僭越,其實是自有一番來歷。此樓原名“花語樓”,十多年前,蕭瑞雪的母親朱嫣還曾在此做過台柱子,然出道未久便被蕭徽贖身,因此名氣未曾傳揚開來。而如今,此樓早已有了新的女主人,她的名氣在南楚文人騷客的心目中堪稱首屈一指,她便是有着“南楚第一美人”之稱的袁姝。“棲鳳閣”三字乃是趙王孫駿為她親筆所題,聽說背後還經過了皇帝的允許。
或許有人要問,袁姝這“南楚第一美人”的稱號從何而來,是因她美貌無雙嗎?
此乃見仁見智之詞,袁姝確有過人之美貌,但人有千般好,花有百樣紅,一人之美貌實難在所有人心目中皆稱第一。
其實,因為每年中秋佳節,秦淮河都會舉辦一屆花魁競藝的盛事,金陵乃至南楚各州府的名妓都會慕名前來參加,袁姝從出道至今已經連續三屆奪魁,“南楚第一美人”的名號這才不脛而走,總而言之,這也稱得上是一種實至名歸了。
今日乃九月廿八,恰逢袁姝十八歲生辰,諸多文人雅士以及達官貴人紛紛前來為她祝壽,使得棲鳳閣內好一片熱鬧歡騰。
“大家快看啊,袁大家出來了!”
在一群侍女的眾星捧月中,袁姝踏着樓梯款款走下,她身着一襲淡粉色水袖長裙,臉上描着淡淡的梅花妝,含笑默默中,一雙星眸顧盼生輝,在左眼那顆淚痣的襯托下,盡顯柔情似水。
“諸位友人,都別來無恙吧?”袁姝的嗓音甜而不膩,有一種莫名的好聽。
“我等無恙!袁大家真是越來越美了啊!”
“是啊,袁大家,你比起我去年在花魁競藝上見到時,簡直又多了幾分仙氣!”
“袁大家的笑容甜而動人,氣色也是相當的好啊!”
面對如潮的誇讚,袁姝應對得十分從容,她始終面含微笑,令人如沐春風。
“咦,那位是趙王吧?哎呀,趙王也來了!”眾人將目光聚焦在主角袁姝身上之際,突然又發現了一位不是主角卻勝似主角之人。
那人有着七尺半的修長身材,一身錦衣玉服,此時正憑欄而笑。他明明是男子,可一副白皙面孔卻俊俏似女人,還有一雙動人的桃花眼,簡直如同潘安在世,可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那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貴氣。試想這南楚天下,除了趙王孫駿,又有何人能集這樣的外貌與氣質於一身?
“果真是趙王殿下!”
“許久不見啊,趙王殿下!”
“殿下真是越發俊逸非凡了啊!”
在場的有不少人與孫駿相識,故紛紛朝他拱手致意。
孫駿瀟洒倜儻,他笑着朝眾人還禮道:“今日是袁大家之壽辰,諸位不必在意本王!本王在此也是給袁大家充當綠葉,諸位若是有何好的詩詞畫作,儘管獻予袁大家啊!”
袁姝回頭看了孫駿一眼,二人相視一笑,儘是眉目傳情。
眾人也一陣鼓掌叫好,孫駿的這番話算是為今日這宴會定下了基調,那便是勿論身份高貴,只談風雅。故此,人人皆振奮起來。
一位名叫徐蘊的工部官員曾經也是袁姝的愛慕者之一,如今雖然已經沒有了做她入幕之賓的機會,但在今日的場合能一展所長也是極好的,他第一個站了出來:“袁大家,這是徐某人為你畫的一幅畫像,望你能多多指教!”
“徐大人太過謙了!您的仕女圖在金陵乃是一絕,您能為我作畫,小女子唯有拜讀感激之心,何談指教?”袁姝滿臉笑容地接過畫卷,又輕聲詢問道:“徐大人,不知此刻是否可以打開?”
徐蘊微微含笑:“打開吧!”
袁姝當做眾人之面緩緩展開畫卷,見到畫卷上栩栩如生的自己時,她的眉毛不禁上揚,驚嘆道:“畫的可真好,我差點誤以為是自己在看鏡子呢!”
這一俏皮話不禁惹得眾人大笑,在諸多誇讚之詞中,徐蘊也變得紅光滿面:“如此,便請袁大家收下吧!”
袁姝輕輕道了個萬福:“謝過徐大人!”
“袁大家,李某為你作了一首鷓鴣天,還望你多多指教!”又有一名來自蘇州的才子站了出來為袁姝獻藝。
袁姝臉上動人的微笑也絲毫不減。
棲鳳閣內,各路文人雅士你方唱罷我登場,賓主盡顯歡愉。然而,這場盛宴雖然優雅而漫長,但在進行了數個時辰之後,也還是到了接近尾聲之時。只是這其中還有一人,也是最為重要的一人,至始至終都還沒有施展他的任何才藝。
“趙王殿下,你既然一心為袁大家捧場,又怎能不留下點墨寶呢?大家可都知道你是鐵畫銀鉤啊!”
“是啊,趙王殿下,你的詩詞也是天下無雙,何不讓我等也有幸目睹一下你的風采呢?”
在眾人的千呼萬喚中,孫駿終於從宴席中站了起來,他接過袁姝遞過來的酒杯輕輕一抿,以作為對眾人的回敬,且含笑道:“既然大家如此誠邀,那本王也只好獻一獻醜了!”
正待小廝去取文房四寶,宴席之中突然又有一人站了出來:“且慢,趙王殿下,我有一個提議!”
眾人皆尋聲看去,只見說話者乃是一位白衣文士,他看上去大約三十來歲,白面淺須,相貌儒雅,說話的語氣也是十分的文質彬彬。
孫駿看到那人,不禁莞爾一笑:“我當是誰,原來是錢府尹吶,你怎麼坐那去了?”
原來,說話的白衣文士乃是南楚的一位官員,他官居金陵府尹,姓錢名綸。(作者按,之前有提到錢綸的官職為京兆府尹,但我後來查到京兆其實是指長安一帶的固定區域,錢綸叫京兆尹有點不合適,故糾正為金陵府尹,後續的故事也是如此。)
錢綸笑道:“趙王殿下,下官此次來為袁大家祝壽,只為感受眾雅士歡聚一堂的場面,坐哪倒不重要。”
孫駿點點頭:“那你所謂提議是什麼?”
錢綸道:“宴會已近尾聲,下官倍感不舍,故心想還有什麼法子能為它再增色一點。我素知殿下筆墨無雙,故也想獻個丑,想與殿下同場比試一下,不知殿下能否答應?”
聽完錢綸的話,場中已有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孫駿聽完卻哈哈一笑:“久聞錢府尹楷書乃天下一絕,本王早就想與你切磋一二了,今日實乃求之不得啊!”
“多謝趙王殿下賞臉!”
“切磋技藝,何談賞臉?”孫駿微微一笑,“不過嘛,雖是切磋技藝,能有賭注方能盡興啊!”
錢綸愣了愣,道:“可以,不知殿下願以何物為賭注?”說話時,他的眼神似無意間瞟了一眼袁姝。
“就以我王府中收藏的七彩琉璃寶樹為賭注。”
“呃,那下官願以——”
“且慢,錢府尹,我只想要你府上的一件寶物!”
“殿下請講。”
“前朝顧愷之的《洛神賦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