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個世界何曾溫柔的對待過我
第39章這個世界何曾溫柔的對待過我
這個時代的愛情很奢侈,但是只要愛上一個人就基本是一生一世,因為交通和通訊不便,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緩慢,一輩子太短,只夠愛一個!
明明沒有多少路,袁烜卻覺得自己已經走了幾個小時的時間,不過看到所有的孩子都毫無怨言,就連漱玉和他的那位神秘的小姐也是全然不掉隊,袁烜也只能咬牙堅持。
阿福如今的地位已經超然,雖然他還是敬重袁烜和別的哥哥姐姐,可同時也有很多人敬重他了。
於是阿福原本背着的大背簍現在有其中一個護衛幫忙背着,不過阿福也不是空手趕路,他的兩隻手上各提着一條五十多斤的長條形石頭,看來重刀門的課業已經開始了。
總算是走到了一個不見牌樓名號的小鎮,眾人來到鎮子上唯一的一家客棧,謝青豪氣的要了最好的六間房,然後大喝一聲好吃好喝的供着,再單獨送一桌精緻些的飯食去小娘子的房裏云云。
昨日裏死裏逃生的眾人至今任舊心有餘悸,雖然昨日又是美食又是故事,今日南下也是一路歡笑,可坐下來總不免有些傷感,於是疲憊就加倍襲來。
謝青和自己小姐在商議過後決定在這個小鎮上盤桓兩日,權當是犒勞和安撫其他的那些護衛,而且謝青也要重新置辦馬車和馬匹,畢竟這麼多人不可能走到杭州城。
隨便對付了幾口飯食后,所有人想着的是趁着休整的這兩天好好洗個澡,換身衣裳,尤其是幾個女子。
囑咐店小二燒了熱水,女子自然是在房間裏洗。而這個還沒有澡堂的年代裏,住在客棧的男子洗澡就容易多了,在後院井裏提上幾桶水,然後在柴房裏胡亂的沖一下,再然後順便把衣服也這麼沖一下,更有甚者直接去穿着衣服往河裏一跳,然後洗澡和洗衣服就一起完成了。
洗完澡,換了衣裳,當袁烜從柴房裏走出來的時候,如果不是身上的長衫被洗的有些退色,如果手上能有把摺扇,那完全就是一個在書院就讀的少年寒門才子。
這邊袁烜從落魄乞丐兒模樣變身寒門才子,那邊梳洗停當從房裏出來的漱玉也更加明艷動人了。
袁烜很難想像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子能這麼美,而漱玉也顯然沒有預料到換衣整理過的袁烜竟然還有翩翩公子的潛質。
四目相對間,一對璧人形象就出現在眾人眼中,似乎他們就是故事中觀音菩薩座前的童男童女。
在這個所有人都必須早熟的年代,十一歲的少年談戀愛並沒有人會站出來說教早戀是不對的,相反,可能很多人會關心的問準備什麼時候娶過門。
“我……”
幾乎是同時間,兩人同時開口!
“你……”
又是同一刻,兩人的話又撞到了一起!
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經歷這樣場景的漱玉有些羞澀,於是有些羞澀的用袖子遮着嘴笑了。
以前聽說秋香三笑定姻緣,唐伯虎就是被秋香的三次笑容牽走了魂,現在想來也未必就是劇本和藝術的需要,至少袁烜現在就看痴了!
袁烜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小蘿莉動心,可能是因為身體變小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這個獨特的時代的原因,又可能是因為袁烜悲催的命運導致他太需要一種情感來填充自己的內心,而剛好漱玉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
看着倚着欄杆望街景的一對玉人,郭璞惋惜的搖搖頭,這個世界的每個人從出生下來就是帶着宿命的。
小姐有小姐的宿命,丫鬟有丫鬟的宿命,如果小姐要嫁入高門,那麼作為小姐的貼身丫鬟自然也是屬於高門公子的私人財產,這就是他們的命。
世間最不信命的就是郭璞這樣所謂的高人,他們總覺得自己能逆天改命。他從十年前就算到自己在今年會有一個生死大劫,後來他十年不曾再為人卜卦,為的就是堪破自己的劫難。
後來冥冥之中指引他跟着謝家小姐來到江南,除了是受朋友所託之外,更重要的是為了化解自己的劫難。本來只要在堅持半年就能成功了,可惜閻歸海以謝家人馬的性命相要挾,他不得不破誓卜了半卦。
就在郭璞大劫重新模糊不清的時候,他沒想到會有下凡的星宿替自己解了大劫,可以說從那個通道里死裏逃生后,郭璞才能重新看清自己的命格。
命,從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郭璞是這麼覺得的。
可是,世間最信宿命的也是這群人。他認為自己的命格之所以會變化,就是因為命中就是有這麼一個貴人幫自己渡過大劫,所以這也是自己宿命中的一部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郭璞比袁烜功利主義的更加純粹,至少袁烜覺得自己需要選擇,而郭璞只是需要等事情發生,然後根據已知事實來選擇有利的那一方面就可以了。
很可惜,他沒有從眼前這個丫頭的身上看到宿命偏轉的任何跡象,他們主僕的宿命依然在那深閨高牆之中。
……
兩人就那麼傻傻的看着街道上的行人,一會兒指着謝青說他在挑選的那匹馬瘦了吧唧的一定跑不快,一會兒指着某個小攤上的泥人說她在洛陽見過最漂亮的泥人簡直像是真人縮小了的模樣。
其實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總之為了不讓第一次單獨相處顯得尷尬,袁烜只能不斷的說著不和這個時代起衝突的自己前世的一些趣聞。
“你可真幸福,有那麼多的見聞可以講述,不像我到過的地方很少很少,這也是我第一次來江南,我也是求了好久大伯和父親才讓我來的。”
漱玉的嘴角不自覺的浮現了一抹苦笑,他覺得自己壓抑了這麼久都沒能有個好的傾訴對象,剛好這個聰慧的袁大哥似乎挺合適的。
“你也可以很快樂的呀,任何人都有權選擇快樂,追求幸福是每個人的權利。”
袁烜的話在後世一點毛病都沒有,但顯然他低估了這個時代皇權和家法對於自由的限制,尤其是對於女子的殘忍。
“不,其實很多時候,我們看似無拘無束快快樂樂,但是誰能想到為我們帶來快樂幸福的那些能力或者身份往往就是束縛住我們的東西。
就像你故事中的孫悟空,他的能力夠強大了吧,按理來說他應該沒有束縛了,一個齊天大聖的名頭也足夠響亮了。但最後束縛住他的也恰好是自己的能力和這個響亮的名頭。
袁大哥,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家小姐頭上也有個緊箍咒,我頭上也有。雖然現在這個緊箍咒是一頂漂亮的帽子,但是遲早會變的,或許要不了幾年了。
所以呀,我就想方設法的讓自己變得開心起來,我想把今後可能不會有的快樂統統都在帽子變成緊箍咒之前實現。
謝謝你袁大哥,真的非常感謝你,雖然認識的時間很短,但是我覺得你給我帶來的快樂夠我念一輩子了。”
袁烜聽出了漱玉話語中的傷感,本來還想着是不是說些開心的逗逗她,順便問清楚他們主僕頭頂上到底有怎樣的緊箍咒。
不過漱玉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似乎把傷心的話語說出來讓她更難過了,不等袁烜開口安慰,她轉身就跑回自己的客房,只是不斷聳動的肩膀告訴袁烜她似乎在哭,而且很傷心。
袁烜突然變得很煩躁,剛剛還好好的,兩人還有說有笑的,但漱玉卻又突然悲傷的哭了出來,這讓他如何能不鬱悶,最關鍵的是他不知道怎麼去幫助漱玉,又以什麼身份去幫助她。
“別想了,她們主僕的事情你現在幫不上忙,至少我沒有從她的命格中看到變化!”
郭璞從過道的轉角處走了出來,也不知道他躲了多久了。
“別和我說什麼狗屁的命格,我說了我不信!”
袁烜有氣,自然要找個人發出來,他覺得這個有求於自己的臭道士正合適。
“你的確有資格不信,但是她們沒有,而你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展現出能改變他們宿命的能力。”
“怎樣才叫有資格?”
“等你強大到能同時影響到王家和謝家的時候!”
王家?謝家?這自然不是普通的人家,袁烜來到這個時代自然知道五大家族,其中實力最強大的就是這兩家。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突然間,袁烜有些覺得這個世界又重新對自己殘酷起來。難道一切的美好都只是鏡中花水中月?
看到袁烜心有不甘,郭璞哀嘆一聲,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充滿才華的少年。
“正如丫頭說的那樣,孫悟空再厲害不是還有緊箍咒嗎?這個世界並不是故事,不可能那麼完美,但很多東西卻又出奇的相似。
常言道百年的皇族,千年的世家,如同王家謝家這樣的華族到底有多深厚的底蘊,你可能不知道。”
身位穿越者,袁烜自然知道這些,世家門閥在中國歷史上有多麼濃厚的筆墨他很清楚。
三個世家大族能把春秋五霸之一的晉國徹底瓜分,最終讓中國歷史過渡到戰國,這是世家的手筆。
之後的中國歷史,與其說是帝王的歷史,其實更多的是世家和帝王共同的歷史。其實皇朝的更迭替換,無非是一個新興的世家替代一個沒落的世家,唯二的兩個例外劉邦和朱元璋儘管恨極了世家,可諷刺的是他們的後代也變成了無數個小世家。
而兩晉隋唐時期更是把世家的勢力推向了巔峰,其中最具代表的就是王謝兩家和後來的五姓七家,別說袁烜想要撼動,就算是千古一帝的李世民也不得不立王氏女為李承乾的太子妃以安世家之心。
郭璞說的沒錯,他一個小小的袁烜的確還做不到!
但是,他不甘心!
因為…憑什麼?
袁烜不止一次的問自己,憑什麼我要被送到這個奇怪的時空!
憑什麼我要遭到家破族滅的命運!
憑什麼我想要保護的人一個個都被宿命所束縛!
憑什麼他們能輕易毀掉我心中的花果山!
憑什麼郭璞的幾句話就想要誅滅我的不死心!
是呀,憑什麼!
既然我袁烜來到這裏,不該受的苦我受了,不該失去的親人我失去了,不該走的路我也走了。
那麼,剩下的事情就應該我自己來決定了!我袁烜既然來了這個時空,那麼就應該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我命由我不由天!
想通了此節,袁烜猛然抬起頭,雙目中透着猙獰。他的樣子把郭璞嚇了一跳,這就是他為什麼會害怕袁烜的原因,他總覺得這個小小的身軀里有一隻洪荒猛獸。
“小子,孫悟空之所以會被加上緊箍,那是因為他的力量太大了,那既是對他的束縛,但又何嘗不是對他的保護呢!
我知道你有孫悟空那樣翻天倒海的力量,甚至只要你想,你能夠讓這塊大地一片荒蕪,所以我從內心深處畏懼你。
小子,你知道嗎,當初見到你的第一眼,我雖然畏懼於你的命格,但是我的第一個念想是殺了你,因為你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最大的威脅。我知道任何人想要殺你都是與天相抗,最後都註定會不得善終,但是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袁烜沒想到郭璞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看來這個世界果然還是有高人存在的。的確,如果袁烜真的想,不管是霍亂天花,又或者把火藥配方,任何一樣都能讓天下大亂,郭璞說他是威脅一點不錯。
“噢,沒想到我當初距離死亡那麼近,既如此郭道長又是因為什麼沒有動手的呢!”
“有兩個原因,第一,你還沒有定性,也就是說你雖然是個大威脅,但是同時你也可能會為這個時代帶來許多改變,甚至你可能會是我漢家血脈的守護者。
第二,既然老天爺讓你來到這個世界,那麼他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我雖然比普通的愚夫蠢婦知道的多些,但終歸還有許多看不透的東西。
所以,貧道願意賭!”
“賭什麼?”
“賭你是個好人,賭你會在某一天自己戴上緊箍咒,賭你對於這方天地會有敬畏之心!”
袁烜朝着郭璞一笑,他覺得這個道士天真的有些可愛,但同時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心胸氣魄。
袁烜自問做不到這些,如果有威脅到自己或者他在乎的人或事,那麼當自己可以毫不費力的抹殺這個威脅的時候,他絕對不會賭這個威脅會改變。
“呵呵,道長可能不知道,我父親也曾經說過和你類似的話,然後他和我娘就生死不知,而我也成了現在的無家可歸之人。
我年齡雖然不大,但經歷的苦難已經足夠多了,試問這個世界何曾溫柔的對待過我,那麼又憑什麼要我自縛緊箍,憑什麼!”
最後一句話袁烜幾乎是吼出來的,王家和謝家的出現讓他剛剛壓下的暴戾之氣又漸漸浮現,而且比之前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