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阿元
?連隨看了歸煙一眼，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小輩倒是個聰明的。”
歸煙低頭沒有說話。
“你來我天醫有何貴幹啊？”
無事不登三寶殿，看着姑娘對連則無意還來見他這個糟老頭子，必然是有事相求。
歸煙低頭沉思一瞬，心裏立刻做下了決定，她拱手像連隨施了一禮，“晚輩此次來尋前輩，主要是想向前輩求去一一昧葯。”
“哦?”連隨眸帶興味。
“是暗香的解藥……也就是十年前毒醫配出來的毒，卻沒有配出來解藥的那個。”
連隨的眸色微冷，審視着看着歸煙，“你要這個幹什麼？”
歸煙搖了搖頭，“恕晚輩不能說……”
連隨一聲冷笑。
……
東陽。
偌大的祠堂里沒有點燈，一片漆黑，宋姬跪在列祖列宗的畫像前。
她已經跪了整整兩天了，缺食物缺水，腦子一陣一陣發昏，恨不得就這樣暈死過去。
緊閉的祠堂門外，一個人影已經站了兩天了。
這幾天東陽化雪，氣溫比之前下雪的時候還要冷上三分，呼吸間帶出兩串白氣。
陳升目朝着祠堂外的那一棵參天巨樹，巨樹上的白雪早就化得差不多了，一片片綠葉經過雪水沐浴，反而更加碧色慾滴落。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人聲，陳升身子一顫，往門口望去，果然看見那人牽着個孩子從門口緩步而來，身後跟着一串的僕人。
陳升在這站了兩天兩夜，沒有因為寒冷顫抖，可是僅僅看見了那人的衣袍尚未見人，他就覺得自己的牙齒在打顫。
他努力保持着平靜，動作有些僵硬笨拙地屈膝跪在門口。
宋亦落穿着一身墨綠的衣袍，外面罩着一件黑色大氅，頭髮用金冠束起，狹長的眉，好看的眼。
可是那雙眼睛沒有幾個人敢與之對視。
旁邊的孩子大約十二三歲的年紀，可是眼神卻透出一股難言的稚嫩來。
陳升看見那孩子，覺得自己的牙齒顫抖得更厲害了。
“來，阿元，小心台階。”臨上台階時，陳升聽宋亦羅如此提醒道，聯想到孩子的身份，心臟又是顫抖了一下。
身後的隨從推開了祠堂厚重的黑木大門，宋姬聽到了動靜轉身，凜冽的寒風隨着刺眼的光亮一同下來，看見來人，宋姬的身子抖了幾抖，一下子趴在地上。
宋亦羅和他空中叫做“阿元”的孩子站在逆光吃，宋姬抬首，視線緊緊放在阿元身上，目光怨毒，狀似瘋癲。
阿元觸及到她的目光，一把拉着宋亦羅的袖子往後退了幾步。
他如今雖然心智不全，可是本能的利害意識告訴他，要遠離眼前這個女人，她想殺死他。
更何況，她前幾天還想把他推進池塘裏面去。
“跪了兩天了，看來你是一絲悔悟都沒有。”宋亦羅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宋姬，碧色的眼睛裏面帶着一絲嫌棄。
宋姬在祠堂跪了兩天，又冷又餓，面色發黃春色發紫，髮髻欲言又止，旁邊的碎發雜亂無章，衣服也皺的利害，再加上她刺客怨毒的眼神，哪有當年那個名滿天下的楚國第一美人的影子。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可是在宋亦羅眼中，眼前這個女人無論是骨相還是皮相，都算不上美麗。
聽到他的話，宋姬靜默了幾秒，卻突然爆發，她站起身猛地往阿元的方向撲過去，卻被身後的僕從一推摔倒在地上。
經這一衝撞，她的髮髻徹底散了開來，烏髮鋪面，狀似鬼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放聲大笑，笑聲卻無比凄厲，聽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宋亦羅靜靜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艷絕卻冷厲的微笑。
阿元抬首看見了他這個笑容，趕緊低下了頭，小手微微一抖，鬆開了他的衣袖。
宋亦羅察覺，微微側目看了他頭頂一眼。
阿元在同齡孩子中算得上高了，可是在宋亦羅面前，那點身高還是不夠看的。
“你口口聲聲說要要助我殺了夏輕煙那賤人，可是那賤人如今還在外面過得好好的……你抓到她弟弟不僅不交給我，還護着他成為宋家的阿元……”
“阿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爹娘在天之靈不會原諒你的，不會原諒你的……”
周邊的僕從聽見了這些話身子都在顫抖，宋家家主的脾氣向來古怪暴躁，大小姐說這些誅心之言，豈不是在找死嗎？
也許宋姬已經瘋了，她透過凌亂髮絲看着宋亦羅，如果裏面的怨毒可以化成利劍，宋亦羅恐怕身上已有千萬個窟窿了。
“哼……”宋亦羅看見她這樣，勾起嘴角冷冷了笑了一聲。
僅這一聲笑，周圍僕從身子也不敢抖了，身子僵硬成一個古怪的姿態，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你倒是有幾分意思……”宋亦羅走到祠堂的桌前，隨手拿起桌上長香，也沒有點燃直接就插進了香爐裏面。
宋姬看見他這動作，眼睛瞪大，身子都僵硬了。
宋亦羅轉身，冷冷睥倪着宋姬，“在天之靈?你覺得他們會有那玩意嗎？”
“宋亦羅，你是個瘋子……你太可怕了，你是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魔鬼。”宋姬歇斯底里道，她看着宋亦羅的眼裏充滿了恐懼。
“既然知道我是瘋子魔鬼，還敢同我如此說話……”宋亦羅低語，一雙碧色的美眸在宋姬的眼裏彷彿兩團幽幽的鬼火。
宋亦羅看見她眸子裏的懼怕，冷笑一聲站直了身子，“為了殺夏清煙，我們派出了兩支三百人的忍者隊伍，可是無人生還。”
“宋家一年的忍者殺手就這麼敗掉了，宋亦生你當初怎麼就沒說那人是個這麼厲害的角色呢！”
周圍的僕從聽“兩隻三百人的忍者隊伍”的時候，身子就齊齊地抖了抖。
身為宋家人，沒有人比他們了解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了。他們是鬼，在黑夜中奪人之命，可他們又是魔，多厲害的人都能喪命與他們手下，他們更是一把刀，一把由宋家人把握的刀。
可是這樣厲害的隊伍，還是300人為一隊的，竟然就這樣喪生在人手下，那那人的實力實在是太可怕了些。
宋姬顯然也是懂這個道理的，聽到宋亦羅說的話，她也是不可置信，“怎麼可能呢？她怎麼會那麼厲害?如果她這麼厲害，當初怎麼可能中了莫七的殞命……”
她低着頭，嘴裏念念叨叨，看起來就像是個瘋子。
過了幾秒中之後，宋姬突然站起來朝宋亦羅撲過去，宋亦羅胳膊一揮，一股巨大的內力帶着宋姬往後摔去。
宋姬撲的一聲趴在地上，“噗嗤”吐出一口鮮血來。
可是她還是在笑，咧着嘴，從牙縫裏漏出紅色的鮮血來，她痴笑着，“宋亦羅你騙我，夏清煙不可能的，她不可能那麼厲害，你就是不想殺她了，所以才這麼說。”
她笑着笑着，眼角突然流下淚來，“你看，你還收養了她的弟弟夏慕安，還叫他阿元，可是你明明知道，阿元死了……阿元回不來了，你還想讓她的弟弟當阿元，將來難不成還想這個假阿元繼承我們宋家的一切榮耀嗎？！”
宋姬聲聲都是恨，夏清煙哪裏是個人，她就是個妖精，她讓顧月白傾心那麼多年，如今還能讓她的弟弟當上宋家的未來的家主，真是好手段啊。
“宋亦羅，你都沒有見過夏清煙吧，她何德何能讓你為她做到這樣?”宋姬看着宋亦羅，心有不甘地問道。
“嗤……”宋亦羅一聲嗤笑，他看着宋姬眼帶不屑，語氣無比嘲諷，“宋亦生，你以為我是你和你娘一樣，腦子裏面只有那些情情愛愛嗎？”
“世上不會有那樣讓我宋亦羅付出一切的女人存在的，因為她一旦出現了，我就會殺了她……至於阿元么……”他轉頭看了一眼在那低着頭不說話的孩子，“世界上有的從來就不是夏慕安，而是啊元……”
“阿元一點從來沒死過……”最後一句，像是喜悅的喟嘆。
宋姬有些愣了，她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着他，一雙眸子裏面少了幾分痴狂瘋癲，多了幾分清明，“你什麼意思？阿元怎麼可能沒死呢……”
宋亦羅輕輕笑笑，此時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笑是愉悅的，因着這分愉悅，他不介意再多說一些。
他走到宋姬身邊蹲下身來，宋姬嚇地要往後面退，他卻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鬆鬆地壓在了她肩膀上。
一根手指，力道卻猶如萬斤，那一瞬間，宋姬身上的力氣彷彿全部被抽光，一絲動彈的力量都沒有了。
宋亦羅背對着眾人，吐字無聲，宋姬的眼睛慢慢瞪大。
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宋亦羅嘴角勾起，再沒了和她說其他東西的興趣。
他轉身拉着阿元的手往外走去，身後的僕從往兩邊給他們讓出路來，宋姬看着他們兩個在光裏面越走越遠……
宋亦羅走到外面，餘光才發現外面有個跪着的陳升，說了句：“你這條狗也算是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