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理易勢】

沈太安離開之後，陸筱蓉關了燈鎖上門，與莫凡一起打卡離開公司，又一同乘電梯下樓，整個過程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一直保持着沉默。

陸筱蓉不說話，是因為她覺得很尷尬。雖然是因為莫凡的出現，化解了沈太安的騷擾，但這並不代表她願意讓莫凡見到這種事。

這也算是她的個人私隱，被人窺到難免心裏會不舒服，一時之間很難從容面對。實際上這兩天見到莫凡時，陸筱蓉心中一直有一道陰影。

在電梯裏的時候，她甚至有點害怕莫凡開口。不管是討論之前的事，還是顧左右而言它，非但不能打消她心中的那一絲焦慮，反而會讓她更加不自在。

還好，莫凡一直沒有說話。但兩人之間的沉默，卻好像使氣氛更加尷尬了。

走到樓外面時，莫凡的手機忽然響了，陸筱蓉的心頭沒來由地“突”了一下，好似受到了驚嚇一般。

莫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笑着對陸筱蓉說：“家裏的。”然後就接起了電話。

電話是莫凡的母親打來的，主要是祝他生日快樂，順便問問他的近況。

莫凡自是說一切都好，讓母親不用挂念。

雖然因為那場奇夢，他的身上發生了巨大改變，但與家人的親情卻總是不會變的。那個生他養他的人，永遠都會記得他的生日，不管他是在外面上學還是打工，都會在這一天打來問候的電話，這讓莫凡感到心頭無比溫暖。

見莫凡掛了電話，陸筱蓉好奇地說：“今天真是你的生日？”

莫凡點了點頭，說：“是啊，我請你吃飯。”

陸筱蓉說：“還是我請你吧。”

莫凡笑了笑，翻出口袋裏的鈔票看了一眼，說：“雖然我只有四百多塊錢，請你吃頓飯似乎還夠。當然，你不能挑那種消費太高的地方。”

陸筱蓉見他並沒有因為經濟拮据而露出窘態，反而顯得很洒脫，也笑了笑，點頭說：“走吧。”

在離公司不遠的地方，有一家德式餐廳酒吧。兩人步行過去，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來。

莫凡驚奇地發現，陸筱蓉居然是個肉食動物，點的都是烤肘子、烤腸之類的硬菜，一點素的都沒要。

陸筱蓉看到了莫凡眼中的那絲異樣，略微有些羞澀，說：“偶爾吃一次。”

莫凡心說，點菜都不看菜單，你對這家餐廳的熟稔程度，這個“偶爾”恐怕承載的絕非詞彙本身的含義。不過倒是有些佩服陸筱蓉，喜歡吃肉，身材還這麼好，怕是會有很多女生嫉妒得要死。

待啤酒端上來，陸筱蓉向莫凡舉杯道：“生日快樂！”

“謝謝！”莫凡舉杯和她相碰，喝了一口之後發現，這裏的黑啤酒味道非常正宗，根據來自異位面的記憶，與源產地相比並不遜色，不由對還沒端上來的烤肘子也生出了些期待。

“過生日怎麼不多請幾個朋友呢？”陸筱蓉放下杯子問道。

“在浦海真沒什麼朋友。”莫凡兩手一攤，也表示很遺憾。

以前的他處理人際關係的能力極弱，這跟口袋裏的鈔票多少無關，純屬性格原因。在浦海工作的這一年多時間裏，只在公司和租房兩個地方打轉，與外界的人幾乎沒有往來。便是在公司與群租房，他也很少與人打交道。別人對他的印象，僅限於知道存在這麼一個人而已。

就連在老家的那些所謂朋友，也都是同學或者小區里一起長大的同齡人，真論起來並沒有什麼交情，或許人家從來都沒把他當朋友看過。

這樣一回顧，莫凡頓時覺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個奇怪的生物，雖在人類社會中生活，卻仿若與世隔絕，簡直就是一個隱者，還是大隱隱於市的那種。

如此也好，接觸的人少，自身的變化就不會引起太多人注意。除了不在身邊的親人外，或許唯一一個能清晰感覺到這種變化的，便是眼前這位了。

陸筱蓉知道莫凡不太擅於交往，但沒想到會達到這種程度，很有些不可思議，說：“怎麼會呢，就沒有幾個來往關係密切的人嗎？”

莫凡笑着說：“要說來往關係比較密切的，你算一個，我們那位沈副總也能算一個，要不要把他叫來？”

“那算了吧。”陸筱蓉說著撇了撇嘴。說來說去，還是又繞了回來。

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緩衝，之前的尷尬與不自在都消散了很多，她也能從容面對了，就問：“你怎麼知道我跟沈太安不是那種關係？”

她能感覺到，在沈太安辦公室的那次，莫凡明顯是把她和沈太安當成了那種關係。小三可不是什麼光彩身份，至少對於她來說是這樣。這種事還沒辦法解釋，否則越描越黑，而流言在辦公室流傳的速度一向很快。

但是在那之後的第二天，莫凡對她的態度很正常，甚至還說了些往常從沒有過的關懷話語，讓她感到了安心。此刻回想起來，似乎那個時候莫凡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莫凡淡淡說道：“要是那種關係，被我撞見后就不會露出感激的樣子了。”

第一回撞見時，陸筱蓉臉上的神色很複雜，當時的莫凡沒有懂。後來腦子開了竅，稍一回想自然就懂了，所以今天才會給陸筱蓉解圍。但如果陸筱蓉拒絕，說明她願意和沈太安纏雜不清，莫凡也就不會再多事了。畢竟這種事只要人家願意，外人可管不着。

陸筱蓉輕輕點了下頭，長吁一口氣，似乎卸下了一個包袱。她又問：“你見過沈太安的老婆？”

莫凡輕笑道：“我可沒工夫關注他，他結沒結婚我都不清楚，只不過在他指我那一下，看到他無名指上戴着戒指。誰知道他老婆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呢？逗逗他而已。”

陸筱蓉怔了一下，失笑說：“你也太壞了！”

莫凡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那得看是對誰了。”

這時他們點的菜端了上來，莫凡嘗了一口烤肘子，不由贊道：“味道不錯，很正宗嘛！”

陸筱蓉有些奇怪，說：“你吃過正宗的？”真要說到正宗，那肯定還得是源產地的。

“在夢裏吃過。”莫凡沖陸筱蓉擠了下眼。

陸筱蓉只當莫凡是開玩笑，沒有在意。她加班這麼晚，也早就餓了，於是兩人埋頭吃了起來。

莫凡發現陸筱蓉雖然吃相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的，但絕不停頓，顯然對這裏的吃食很中意。

肚子墊得差不多了，陸筱蓉拿餐巾擦了擦嘴角，說：“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我是指工作方面。”

“打算？當然是先把業務做起來，改善一下生活條件，省得再請你吃飯時，還得先聲明消費標準。”莫凡說著端起啤酒喝了一口，意態輕鬆之極，顯然絲毫不為自己的境況擔憂。

陸筱蓉想說，可是你並沒有努力啊。她原本就想找機會與莫凡談談的，今天這個時機很不錯。但不知為什麼，話到嘴邊，竟然說不出口，最後只是端起酒杯，默默地喝了一口。

莫凡見陸筱蓉欲言又止的樣子，淡然笑道：“陸姐，你不用擔心我。我不願意走的時候，誰也別想趕走我。”

陸筱蓉不知道他的自信從哪來的，有些擔心地說：“你和沈太安正面衝突，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想到這事還是因為自己引起的，不免有些自責，她還沒意識到這也是一種很奇怪的心理。

莫凡說：“沈太安頂多是個紙老虎，你不把他當回事，他就什麼也不是。”

陸筱蓉感覺這話倒像是說給她聽的，心中不由又回味了一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放下來說：“好吧，不說他的問題，你自己的工作態度也應該端正一下吧？”

身為領導兼師傅，陸筱蓉面對莫凡時一直都是強勢的一方，但今天開這個口，居然顯得比較困難，而且用得還是帶着一點懇求的商量口吻，這讓陸筱蓉自己都覺得奇怪。

嗯，今天是他的生日，總要給他留些顏面。而且他剛剛幫了自己，也不好口氣太強硬。她心中這樣解釋着。

莫凡忍不住笑了。在浦海，陸筱蓉大概算是唯一一個關心過他的人。雖然他好像脫胎換骨，變了個人一樣，但以前的事情卻不會忘掉。

在進公司的第二個月，陸筱蓉交給他兩個客戶，讓他從具體業務中學習公司的流程。或許那只是因為陸筱蓉自己業務很多，不願意在小客戶上耗費太多精力。但不管怎麼說，那是兩個長線客戶，保證了他每個月都有點業績，不至於掉到警戒線之下，而且還能從中得到千把塊的提成獎金。

多虧了那兩個客戶，他才能在公司混這麼久。也多虧了每個月千把塊的提成，讓他能夠解決食宿。

在職場中，常有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一說。而且客戶再小，也代表着業績和提成，更何況還是長線客戶，細水長流也會積少成多。

莫凡能碰到陸筱蓉這麼一個師傅，可以說是極為難得。這個情分，他會一直記着的。

陸筱蓉見莫凡笑而不語，心中沒來由地有點發虛，有些嗔怪地說：“我說的不對嗎？”

“對。”莫凡連連點頭，“不過除了工作態度，我覺得方式方法也很重要。”

“這麼說，你有什麼好方法了？”

“正在嘗試，至於有沒有效果，一兩個星期之內應該就能看到。”

見莫凡很篤定的樣子，陸筱蓉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端起杯子說：“那祝你的新辦法能收到好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