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李玉嬌
第一百二十六章李玉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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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始終都沒有說出自己究竟準備採用孔宓的第幾個方案來爭雄天下。就在趙明和孔宓指點河山、縱論天下的時候,李玉嬌正在進行着一次困難的抉擇。李玉嬌日夜兼程,終於在四天之後來到了帝都上京的近郊。就在這個時候,雲濟身邊的貼身劍士洛查傳來了一個朝廷刻意封鎖的消息,讓她猶豫不絕。──南方發生叛亂,連續攻佔十餘個城市,嚴重威脅著帝國的經濟命脈江南。潛龍帝國原本起源於潛龍河,在潛龍歷263年提丁可汗入侵潛龍之後,神州延續了近兩百年的戰爭割據,大批豪門望族逃到當時尚未完全開發的江南,促成了當地經濟的發展。慢慢的,帝國的經濟中心由潛龍河流域的中原變成了江南,這裏成了帝國的魚米之鄉,衣食富足,經濟發達,支撐著帝國的生存。為了確保這一帝國命脈的安全,在潛龍歷代皇帝的努力下,潛龍帝國對於南方野蠻的百越族進行了嚴厲的軍事鎮壓和懷柔的文化融合,以安定帝國南方陸地。於是大批青壯丁和犯了罪的囚犯被發配到百越之地,進行戍邊。這原本是一個很不錯的措施,有利於南方的穩定和民族的融洽,然而再好的制度如果所用非人,都會產生難以想像的惡果。生活的艱苦、官員的壓榨、社會的不公,使得憤怒與仇恨的烈火在胸中越燃越旺,當帝國開始內憂外患、逐漸衰弱的時候,就如同因體質虛弱而百病入侵一般,這種火焰開始向外燃燒,終成燎原之勢。
一個叫龐勛的戍卒長,為人豪俠仗義,甚有人緣,因為無法忍受長官**了他的妻子,在有冤無處訴的情況下,提刀殺死了這個長官。這原本不過是一場微小的糾紛而已,如果處置得當,應該可以馬上平息。然而如同歷史上所有行將滅亡的帝國一樣,衰弱總是從內部官員的愚蠢和麻木不仁開始──派來處置這次事件的偏偏是這個被殺長官的姐夫。為了討好自己的老婆,這個家夥不顧其他官員的勸阻,居然下令將殺害自己內弟的龐勛,以及龐勛所屬大隊的一千名戍卒全部處死。這個愚蠢的命令頓時給這個白痴引來了殺身之禍。原本就對龐勛感恩戴德、並且報以同情的戍卒,在求生**的推動下,殺了所有的官長,擁戴龐勛揭竿而起。
由於到此為止還只是一場小小的兵變,加上各級官員都有着推功諉過的慣性,並沒有及時的呈報上去;而且這個時候正值日曼剛剛被逐、各大勢力雲集上京、兵戈相向之際,身為南方最高長官的令狐安抽走了大批兵力陳兵北線,欲圖問鼎中原,於是這就給了龐勛一次極好的良機,而帝國也因此即將面臨著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農民起義。起義的龐勛部很快就和原本就對於中原人有着隔閡的百越族建立了同盟,其後乘着潛龍各級官員沒有足夠重視的時機,迅速出兵北上,在防衛空虛的江南縱橫馳騁。江南雖然經濟極其富饒,但是土地兼并的問題卻是在整個潛龍帝國情況最為嚴重的地方,許多農民在豪強的巧取豪奪之下淪為佃農,失去了土地和經濟來源,飽受盤削,甚至被迫出賣妻子兒女,所以龐勛打出的“均田免賦”的口號深入人心。
大批因為土地兼并而流離失所的貧農踴躍參軍;同時,原本就鋌而走險、藐視枉法的鹽販乘機響應,這些家夥在官府苛稅、重刑之下,武裝販鹽牟取重利,多半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如今的加入更是大大提升了龐勛軍的戰鬥力;此外,同一教也乘機摻和,為龐勛的起義籠罩了一層宗教的色彩,使得迷信的百姓誤以為龐勛是天命所定。當令狐安終於意識到事態嚴重,派出十萬兵馬前往鎮壓卻大敗而歸之後,整個朝廷都為之震動。而龐勛更是以此為契機,一舉攻破了因為兵力北調而防守空虛的潛龍南方之根本重地──建業,令狐軍閥倉皇出逃,帝國的南部烽火連天,且影響到了齊魯和中州。當朝廷得知建業淪陷時恰恰是在潛龍歷三七九年十月初八──趙明逃跑的第三天,蕭長鳴因此迅速用飛鴿傳書改變了原本格殺趙明的命令,因為在目前的情況下,讓趙明統帥的趙明軍遠比分裂的、動向不明的趙明軍更為可靠,至少可以確保西北暫時是一個穩定的後方。
這個消息讓李玉嬌意識到,自己的這次使命有了重大的變更,在果斷下令將這個消息通知涼城的趙明之後,她陷入了是否要進入上京的沈思之中。朝廷無疑是不會再對趙明軍採取高壓姿態了,南方的動亂使得任何一個明智的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做出兩線作戰愚蠢決定。問題是如何才能利用這次契機,為趙明軍爭取最好的生存環境呢?如果現在返回涼城的話,自己無疑也算是完成了任務,剩餘的事項大可以派出其他官員來上京談,沒有任何人會對自己做出指責,但是這實在不符合自己好強的心性,而且很有可能錯過乘目前局勢混亂爭取好籌碼的良機。如果現在進入上京的話,則勢必面對不可知的風險。蕭長鳴固然可能待自己如同坐上賓客,但更有可能乘機把自己軟禁起來,以確保西北的安全,這兩種可能都在五五之數,實在是難以取捨。“李姑娘,小人這就告辭了,請您向趙明將軍轉告一聲我家主人的問候!”洛查見李玉嬌良久不語,便向她告辭。
李玉嬌看着洛查遠去的身影,終於咬了一咬牙,做出了決定。上京城的景象令人有一種慘不忍睹的感覺,昔日的宏偉莊嚴蕩然無存,到處是殘屋斷垣,無數百姓露天棲息,在默默無聲中預示著潛龍帝國的敗落。李玉嬌驚訝得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傑作,不由十分內疚。祭奠聖靈之前,她就組織軍閥的重要人物撤出上京,同時在製造了騷亂之後,自己則故意顯露行蹤以吸引追兵,所以根本不知道那場大火竟有如此的威力。突如其來的大風造就了難以估計的火勢,對於整個歷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以至於趙明的繼承者們在正史中如此記載:“後藉助了‘天風’,點燃了‘聖火’,焚毀了腐朽王朝的堡壘,王脫身!”“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回到這裏來!”身後的話令李玉嬌吃了一驚,回首一看卻是李氏軍閥的老總管。“忠叔,我姑祖婆她老人家可好?”李玉嬌大喜,急忙問道。這次事發突然,而且軍閥不是人人都支持李玉嬌的決定,加上畢竟李氏軍閥在上京紮根數十年,所以許多保守的人物都不肯離開上京,其中包括了李氏軍閥公認的太上皇李無心。這使得李玉嬌很擔憂,尤其是看見了城中的慘狀之後,更是害怕朝廷和城中的居民遷怒於留下的軍閥成員。
“小姐,你跟我來!”那總管看了看四周,連忙帶著李玉嬌向小巷走去。李玉嬌跟着老總管繞了好幾個圈子,方才到達目的地──一處毫不起眼的民宅。李玉嬌越走臉色越沈重,這一切都足以說明李氏軍閥在上京處境不是很妙,但同時也讓她很奇怪,朝廷居然在這個時候,還敢另外樹敵嗎?“玉嬌,你這個傻孩子,我就料到你會回來,所以派了你忠叔一直在城門口侯着你,你真是自投羅網啊!那個趙明值得你這麽做嗎?”蒼老的聲音透著難言的親切,李玉嬌再也忍不住了,帶著哽咽的聲音,跪倒在地,說道:“孩兒不孝,讓姑祖母受苦了,讓軍閥蒙受損失了!”“傻孩子!傻孩子!”老人撫摸著李玉嬌的秀髮,喃喃地說道。雖然兩人產生過嚴重的分歧,雖然這兩個女人都是辣手無情的權術家,但是此刻洋溢着的卻僅僅是單純的祖孫之情。“放心吧,姑祖母什麽風浪沒有經歷過,這些小輩還不夠我玩的!他們把縱火的責任推在了李氏軍閥的身上,但是他們能夠查處的不過是軍閥表面上的生意,要想動搖軍閥的根本,還差得遠呢!”老人的話語中透著一種滄桑,更多的卻是自信和自負。她歇了一歇,方才嘆了一口氣,說道:“只是你實在不該來啊!這裏太危險了!”李玉嬌揚了一揚眉,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向姑祖母詳細的彙報了一下,然後不解的問道:“朝廷怎麽敢如此做,難道他們想兩線作戰?”
“哼!”老人輕蔑的說道:“這些欺軟怕硬的家夥,顧忌的是掌握兵權的趙明,可不是李氏軍閥!就因為趙明逃了,所以他們更要把握住這一次機會,狠狠地打擊李氏軍閥,以儘可能的削弱趙明這個潛在的敵人。無論如何,上京的火總是你放的吧,到時候如果朝廷拿這件事情大作文章的話,趙明不拿你作為替罪羊已經很仁義了,再怎麽也不敢因此而和朝廷鬧翻啊!這也就是當初我為什麽反對你這麽幫趙明出逃的原因──這一把下的注太大了,因而承受了過度的風險。”李玉嬌聽著這些話,汗滴不由淌了下來。她驀然發覺和姑祖母相比起來,自己在政治鬥爭上實在是太嫩了,不禁有些汗顏。一時間李玉嬌自己也搞不清在趙明身上下這麽大的賭注,究竟是太過於自信自己的投資眼光,還是因為趙明的才華為人讓自己迷戀?“好了,既然已經下了注,就沒有什麽好後悔的了!姑祖母老了,所以有這麽多顧慮,用來守成當然是綽綽有餘,但是用來創業還得靠你這樣的闖勁!趙明平安回到涼城,就說明我們至少沒有血本無歸,剩下的是如何收穫了!”老婦人拍著李玉嬌的肩膀,慈祥的說道。
“放心吧,姑祖母!我一定會拿回投資的回報的,無論是朝廷的還是趙明的!”李玉嬌一字一句,堅定地回答。“不好了,老夫人,大小姐!外面有一隊官兵朝這邊過來了!”正在這時,老總管忠叔急急忙忙得跑過來,稟告道。李玉嬌明白,朝廷已經知曉自己回到上京了。李氏軍閥的成員很從容的由暗道走脫了,雖然李玉嬌依然決定和輔政王進行一次談判,但是對於這種刀槍加身的待遇可半點也沒有興趣。不過李大小姐接下來的選擇也很出人意料,她決定先去楚雨墨大人的靈堂祭奠。“小姐,真的要進去嗎?”來到了楚家的門口,老總管依然擔心地問道,想做最後勸阻的努力。李玉嬌望了老總管一眼,嫣然一笑說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對了,忠叔,你就不用進去了。”“這什麽話,忠叔我什麽陣仗沒見過,可從來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怎麽寫!”老人被激起了好勝心,不滿的說道。
“那好!我們一起去見見那些朝廷的達官貴人!”李玉嬌也很豪爽的說道。當下,一老一少昂然入內,逕往靈堂。“站住,你這個惡毒女人,殺了我父親,還敢來此,真的是欺我楚門無人嗎?”楚天舒雙眼通紅,身披白麻,手持寶劍指著李玉嬌狠狠地說道。“公子如果殺了玉嬌,那才叫真正的楚門無人了!”李玉嬌神色不變,語氣輕柔的說道。“哼,還敢詭辯!”楚天舒不屑的說道,“你這個賤人來的正好,我今天就拿你來祭奠先父的亡靈!”“如果你真的這麽做的話,令尊恐怕就真的死不瞑目了!天下也會因為公子而兵禍連接,楚門更將因此而遺臭萬年!”李玉嬌一字一句地說道。“哼,我倒要聽聽你用什麽歪理來自圓其說!”“楚天舒,你好好想想,趙明只不過是想不受人束縛而已,一個如此有功於社稷國家的英雄難道想不受人軟禁,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行嗎?至於其他一切罪名實在是子虛烏有,任何人靜心一想,都不會相信的!首先,趙明他從小受楚老大人恩惠,怎麽會作如此忤逆之事?他就不怕受天下人指責,身敗名裂嗎?其次,皇上乃九五之尊,天下共主,趙明又怎麽會如此的冒天下之大不韙,派人行刺,授人以柄呢?
趙明如果真的有野心的話,當初率十萬大軍勤王上京的時候,又怎麽會不好好利用那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為自己爭取一點好處,反而是拋卻個人,救援錦州呢?如果趙明真的和姦人勾結,又怎麽會棄官掛印,如今又怎麽會不起兵與江南亂黨呼應,反而是派玉嬌來向朝廷解釋呢?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難道你真的要逼趙明造反才甘心嗎?”楚天舒聽到了李玉嬌最後一個理由,不由全身一顫,知道江南的消息已經被趙明得悉了。
李玉嬌看了看楚天舒的神色,繼續說道:“如今,你放過真兇,是為不孝;冤枉好人,是為不智;見疑好友,是為不義,陷天下於水火,是為不仁;陷朝廷於危難,是為不忠!如此不孝、不智、不義、不仁、不忠,難道不算是令楚門遺羞、使令尊含冤嗎?”“哼!”楚天舒慢慢的垂下了手中的利劍,雖然還是憤憤不平,但卻也不再阻擋李玉嬌了。“說得好!”突然從幕後走出蕭長鳴,他拍著雙掌對李玉嬌說道,“久聞李姑娘巧牙利齒,能言善辯,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輔政王過獎了!”李玉嬌神色一絲也沒有動,彷彿早已料到蕭長鳴在一旁似的,淡淡地說道:“楚老先生師表天下,海內聞名,在廟堂剛正不阿,四代元勛;在江湖文章為人,領袖士林!而且又對趙明有知遇之恩、栽培之德,小女子想先祭拜一下老大人的亡靈,還請楚公子和輔政王給個方便!”“請!”蕭長鳴不動聲色的讓開了路。“哼!”楚天舒猶豫了一會,也讓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