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寶和公主

“父親，你的病如何了？”家家語氣沒有一點起伏地問，然後朝抬頭的平王得意地笑笑，伸手替他把了脈。

平王的身體底子是好了，喝了葯又有人精心照顧着，沒幾天病就好了大半。

家家把過脈卻搖了搖頭，說：“依孩兒看還得換個方子，多加點黃連、龍膽、苦參……”

平王拿起書冊就朝他的頭上敲了一下，抽回家家正有把脈的手淡淡地說：“你娘親可還生氣？”

“我娘親脾氣那麼好的人，怎麼會生氣呢？還是父親做了什麼對不起我娘的事？別人可都在傳你父親你為了一個紅顏知己跟娘親鬧翻了。”

“還不是為了你的事鬧的。”平王說著，朝家家看了一眼。

家家偏不回他剛剛問的話，站起身說：“我先去熬藥了，父親喝過葯再說。”

這孩子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平王嘆着一口氣想。家家走出屋子時，見是一個尚算清秀的丫頭幫他打起帘子，便多看了一眼，知道這人是秋初姑姑的乾女兒，便收回了目光。等他煎完葯回來，侍候平王的人已經換回了他身邊的小廝，之後他也沒有在府上再見過這個丫頭。

也不知是不是家家開的苦藥起了作用，平王過了三兩天便好了。珠花等他好了，也就令人收拾了東西回了平王府，卻不許平王回正屋住，讓他住到家家院子裏。

昨日，西越使團已經入京，珠花也出了一趟門，在街邊的茶樓上見了這位公主。因為隔着紗幔，她的視力也沒有年輕的家家那般好，也看不真切，倒聽邊上有人在議論說這公主莫不是沒有吃飽，怎麼這麼瘦？如今長安城的街道上，出門的女子身材都偏豐腴，她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反倒會認為那些瘦弱的瞧着上不了檯面。

珠花對未來兒媳婦的胖瘦沒有特別要求，甚至連模樣也只要不醜就好，她就是擔心這姑娘的性情不好。

當天，禮部為使臣辦了洗塵宴，負責接待的是南陽郡王。

寶和公主作為使團中最尊貴也是最重要的人也會出席，到時候在宴會場所會用屏風隔開一席留給公主，由孟氏負責過去作陪。使臣團初到長安舟車勞頓，這場晚宴也沒有進行太久，大家只是略聊了幾句，大致交換一下雙方意見。

散宴后，南陽郡王陪着孟氏一同坐着馬車回府，倒也在路上聊起了這位寶和公主。原泰知道家家可能和這位公主和親，便讓孟氏多留心。

他問起時，孟氏便說：“瞧着是個有主意的。”

如今街上的小姐姑娘個對個都是有主意，但見孟氏說得鄭重，原泰就猜這估計是個倔的，還不會藏拙。原泰知道珠花並不滿意這門親事，家家倒沒有意見，也不知平王叔心中到底是什麼章程。正想着，外面響起利刃劃過長空的聲音，原泰認得這是弩箭的聲響，微一皺眉，又聽到兩聲人體倒地的聲音。

孟氏並沒有聽到，只是馬車忽地停了下來，讓她疑惑地看向原泰，見他面色凝重，外面又傳來兵刃相接的聲響，嚇得她頓時大氣也不敢出。原泰倒是沉着地坐着，還伸手握住了孟氏的手。孟氏回過神，朝他淡淡一笑。

沒過一刻鐘，外面的聲響便停了，馬車又繼續前行。原泰也沒有下車，也沒有多問，待馬車平安的到了南陽郡王府，他便扶着孟氏下了馬車。

“你先進去，好好休息。”他在門口說道。

孟氏朝他看了一眼，順從地點頭，朝他行了禮便進了府內。原泰待府門關上后，便又上了馬車再往前坐了一段停在了平王府前面。守門的人認得原泰，也沒有通傳便讓他進去了。

這會兒平王已經到了消息，正在明澤院的書房裏等着他。幸好這些天珠花還在跟他鬧彆扭，不准他進房，他只能住到家家住的明澤院裏，不然她聽到動靜又要不安。

原泰進了書院，與平王見了禮，便說了遇刺的事，末了還冷笑一聲：“也不知道找些皮膚黑點的，哪怕他們穿着西越的服飾也不像西越人。”

“這件事雖不能聲張，卻能用來詐一詐西越使團，讓他們知道康朝有許多人是不願意伸出援手的。”

“小侄明白。”

兩人又在書房商量了一陣，末了他也說了今日見過寶和公主的事。

“你有心了。”平王嘆道，只是這事還得珠花點頭才行。

原泰也知道如此，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便回府了。

隔了一天，珠花和宮中見到了這位寶和公主。太后在宮中召見了她，還叫了幾家命婦作陪，珠花打量了一眼發現這些命婦家中都有適齡的兒郎，益陽大長公主和她的兒媳婦也在。算幾來，益陽大長公主有好幾位十五歲上下的孫子，倒是與寶和公主相配。她甚至看來了護國侯夫人，也就是徐青青異母弟弟的夫人；還有定國侯夫人。

看到她們，珠花忽然鬆了一口氣，有這麼多人可以挑，也沒必要非要挑家家。她卻沒有想過，若是有一天西越再亂，還跟康朝的人裏應外合，那就不止是丟幾個城池這麼簡單的事。若是如今的太子將來也對康朝生了逆反之心，康朝還可以扶持先太子的兒子，那時寶和公主的駙馬就能派上很大的用處。

太後年紀大了，跟眾人聊了幾句便把事交給了高嫻妃；皇后這會兒又病了，不然出面的就會是她。眾人說了一通話，也勉強跟寶和公主聊了幾句，卻也瞧得出來大家都不想要這位兒媳婦。寶和公主不太聽得懂漢話，她以前從沒有想過會嫁來康朝，知道得來和親后，她在路上學了一些，勉強能聽懂幾句。她努力微笑地看着她們，瞧着有幾分可憐。

珠花打量了她一眼，倒覺得家家有句話沒有說錯，這位公主模樣還不錯，就是又黑又瘦的，不過這倒不是問題，等好好養幾年將來長開了怕是傾國傾城的美人。等到宴會結束，出宮的時候她便聽到幾家夫人在說“太瘦，不好生養”的話，默默地在她們身後贊同地點頭。

等回了府，剛進了大門，家家便迎了出來。珠花瞧他一臉着急的樣子，像是真的對這門親事挺上心，倒細細看了他一眼。

“娘，你見到了嗎？”家家笑盈盈地問。

珠花微微點頭，又說：“大家都不喜歡她。”

“那娘呢？”

這話珠花倒不好答，也不過是見了一面也談不上喜不喜歡的，尤其是一個長得還算好看的小姑娘，但是若是讓她來當媳婦的話，她是拒絕的。

家家知道珠花不喜歡和親，便挽着珠花的手勸她去花園走了走，珠花心知家家定是要來勸她，倒有些無奈，怎麼弄得好像就她一個人在無理取鬧一般，明明其他人家也都是反對的呀？

家家陪着她，繞着花園走了好大一圈，這個季節花園裏許多花草都黃了，家家指着它們，說著當年珠花教他辨認過的花草。有一些珠花那時不知曉名字的，他現在也都認得了，甚至還能說出它們的藥效，和對什麼病症有用。

珠花淡笑聽着，倒覺得自家孩子的確是大了，哪怕在她面前還像個孩子，心裏卻是有成算的。

末了，家家送珠花到了正院門口，搖着她的袖了巴巴地朝她看了一眼。珠花知意，拂開他的手，步伐沉重地回了院子。她身為皇家媳婦，卻一向不覺得這身份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但是對他們來言卻是有意義的。

過了幾日，皇上下旨將西越寶和公主賜婚給了平王世子，並與西越達成了和談，為西越送去了許多物資。西越使團的人當即走了大半，只留下幾個人負責公主大婚的事。西越正是困難的時候，寶和公主也沒有太多嫁妝，珠花看着五十六抬勉強拼出來的嫁妝，也不好說什麼，這裏面有三十抬還是禮部幫忙置辦的。

好在家家的聘禮也是國庫出的，除了儀式必須有的幾樣東西外，其他全換成了糧食和藥材。西越使團的人收到還挺開心，覺得這比什麼綢緞和花瓶有用。

既然是和親，人也已經到康朝了，到了年底，寶和公主就和家家完婚，住到了擴建過的平王府里。婚禮倒是辦得極為熱鬧，朝廷派了許多人來幫忙，平王府的人就只要負責婚宴的事就行了，就連平王府擴建的事也是工部出面日夜趕工給辦好的。

珠花作為準婆婆，能這麼省心地幫家家娶到媳婦，卻一點不高興。可是她再不高興又能怎麼樣呢，家家成親當天，她還得假作歡喜，笑到臉都僵了。也不知是不是她疑心，她總覺得旁人的恭賀有一股幸災樂禍的味道，讓她不止一次地想掀桌子說婚宴不辦了。可是她到底沒有掀，家家瞧着笑得那麼高興，就像當年娶親的腸子一樣，讓她都沒眼看。

平王也很高興，因為家家正式成親了，他也從明澤院搬回了正院，哪怕珠花還是不許他回房住，至少離她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