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時間已轟轟烈烈進入九十年代末。

黃金再多也有挖完的時候,楊樹河壩已翻了個底朝天,該挖的地方都已挖完,幾乎每一粒沙子都被清洗了一遍,周圍農田也被翻的凌亂不堪、一個個跟天坑似的。

整條河道幾乎都被人給占完了,在這裏已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下手、唯一只有往河道上游找地方了。二娃根據這些年的挖金經驗,他知道,要想再有她和禿頭張合作時那麼順利、空間那麼大運氣那麼好已不太可能了,也不知是天意如此還是禿頭張會算,他們的開頭竟是在整條河壩含金最好的地方!

所以說人生有好多事都是無法預料的,稀里糊塗就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或最不想要的。

河道最上邊是另一個鄉,這個鄉叫富順鄉,由於這個鄉管理較嚴又加上越是上游、存金量越少的緣故,所以遲遲未有人下手去挖。

二娃一是現在有錢去折騰,即使賠了,對他現在來說也傷不了筋動不了骨;二是他考慮,雖然整體河道是上高下低的地勢,上游免不了也有窩槽和低矮的地方,這些地方就是停金藏金的地方。當然,表面是誰都看不出來的,那就只有試,一個地方不行,再換地方,直到找到最佳藏金的地方為止。

二娃做好打算,首先要和當地主管部門談妥,他知道,真金白銀就是開路先鋒,一切由錢說了算

二娃找到張昊,讓他牽線搭橋,第二天就約好了時間找好地方,先吃飯喝酒,打開局面。然後再承諾後續的好處費或分成什麼的,一切進展順利。當地負責人交代不要惹太大亂子,要不弄的以後不好收場,自己官帽難保。

運機器、安排人員、分派工做、安營紮寨,新的據點又轟轟烈烈的產生了。

富順鄉的河道相比邱元壩就窄多了,水流也比較急。這樣的地方挖金難度就要大一些,主要是槽子排水比較困難,每個槽子應該要比邱元壩那邊的多加一到兩個水泵才行,這樣成本肯定就高了,因為這是大型柴油機發電,那玩意兒喝油很厲害的。再者拉油的車路程又遠,怕兩車不停的拉才能供的上用了。

幸好的是現在是冬天,河水小了,施工難度不是很大,但到了雨季,容易漲水的時候,還能不能繼續挖就不好說了。

剛開始二娃必須親自在場觀察指揮,以加快施工進展。

禿頭張是一個做事極穩重且不張揚的人,他從不愛出風頭從不和人爭高低,近幾年人們都把注意力放在二娃身上,對於禿頭張別人好像都快淡忘了。

其實說來也怪,自從他和二娃各搞各的后,他就沒有遇到過含金量像當初那麼好的地方。挖完楊樹河壩后他也變換了幾個地方,都不盡人意,雖說賠不了錢但賺的也不多,慢慢的,她有點相信老輩人說的話了:他和二娃才最‘合財’,二娃和他的分開,這個財自然就沒了,也有可能是二娃財氣重,這個‘財氣’也可能是命中帶的,獨一無二的。

禿頭張不是沒想過和二娃再續前緣的問題,問題是二娃人家槽子運作一直沒問題,禿頭張也就沒機會。他也知道,如果在人家進展順利時去談合作,那樣不等於是從別人嘴裏爭食嗎?這點禿頭張還是很通情達理的。

但這次有機會了,新開闢的地方,誰也不知沙里到底怎麼回事,他要是和二娃從新合作,也算是一起打拚,沒有誰想占誰便宜一說了。

不巧的是,昨天聽說二娃家裏來信,母親又病重了。禿頭張想這也許是個機會,他讓手下幾乎買了一後背廂禮品,驅車就直奔二娃家。

二娃對禿頭張一直很尊重,吃水不忘挖井人,禿頭張是他恩人,對於這點他從不否認。不管是歌廳開張還是別的大事他都第一個通知禿頭張,這是記恩和尊重的表現。

兩個姐姐說,母親飯量一天比一天減,人也一天比一天顯瘦。二娃到家二話沒說和幾個手下扶着老人就上車,往市裡大醫院去了。

令所有在場人的唏噓不已的是,醫生診斷結果:晚期肝癌。由於這個病不痛不癢,沒有太明顯的前期表現,以至於耽誤了病情。

三個月左右,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二娃和兩個姐姐沉默了,他們覺得命運對他們不公,父親前腳剛走,母親又這樣,要知道二老年紀都並不是太大啊!

二娃沒有心思再去考慮別的事的,他忍住巨大的悲痛決定,在母親最後的幾十天,絕不離開他半步,要陪它走完這生命的最後。

禿頭張給二娃說了自己的想法,二娃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一切由禿頭張去管理和經營,他只派三毛和一幫手下輔助禿頭張。

醫生建議把人送回去在家等待這生命的結束,可二娃並不同意,她把母親轉院到省城的一家一流醫院做確診,但結果和第一個如出一轍。二娃和兩個姐姐商議,讓母親在醫院接受治療,告訴醫生用最好的葯配最好的大夫,他絕不放棄那怕是只有針尖大的希望……

禿頭張和二娃合作好像很有信心,這就是第一次合作的順利心情延續到了現在。他畢竟是老手,安排起來也是得心應手,再說他和三毛手下一幫都是老熟人,不需要磨合和感情的過度,上手就能配合。還有機器和設備都是現成的,所以工程進度很快也很順利。

這次和二娃合作最大的不同是,禿頭張這次帶來了他弟弟,據說原先是在外地承包工程,主要是以修路架橋為主。他弟弟看起來和禿頭張小不了多少,就是長相比禿頭張受看多了。不但胖瘦適中,主要是夾着一副眼鏡顯的就平添幾分書生氣質。但說話和做事可不書生氣,這點和禿頭張相似,穩重老練。

主要是對槽子的一切事務他能一點就通,領會的很快,並且有時還能給禿頭張出出主意,提點意見或建議,這點尤為重要,因為這河壩大多不是附合的馬屁精就是指那打那的一根筋,所以團隊有這樣的人就顯的有靈氣有生機。

話說醫院這邊,二娃和兩個姐姐輪流值班看護母親,陪母親說說話,講講趣事,母親有時竟然也吃力的笑笑。她當然不知道自己得的是絕症,她也不知道這是自己的三個娃在用盡所有的真情陪自己度過這最後的幾個月。

三個月過去了,母親還是那樣,四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多大變化。三個孩子心裏都在狂喜,他們希望奇迹出現,希望母親能繼續活下去。

可就在希望剛被點燃的時候,一天晚上,母親便悄悄的閉上了她的眼睛,她離開了和她形影不離的三個孩子。三個孩子眼睛都是紅的,滿臉疲憊,但誰都沒有哭出聲,直看到眼淚噗嗤噗嗤不住的往下掉……

安葬了母親,二娃基本上沒有心思去河壩,他想在家好好靜靜呆一段時間。他感覺自己很累,從未有過的累!

原先父母雙全的時候,他沒有太多感覺,也不曾有一刻想過,那天一旦失去至親是什麼感受。那怕有再大事,在心靈的最深處,始終感覺感情是有歸宿和依靠的。父母給的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一種巨大的能量,這種能量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從小父母都慣他,慣的二娃就現在上坡都不知道幹什麼活、怎麼干,但他那種長期在艱苦環境中熏陶、感染出的和自然做鬥爭、不畏現實的堅韌意志是血液中與生俱來的,那種東西已經深入到了骨頭。

有的東西一旦喚醒,就一發不可收拾;有的東西一旦激發,就如同山崩地裂。

父母的離去,讓他有一種極其嚴重的空虛和失落感,總覺得這好像不是現實,好像不是真的,像有人在開玩笑變的戲法一樣。

二娃有時會有一些莫名的想法,小時候很嚮往英雄,大了又希望自己發財,可有錢了又覺得錢也不像自己沒錢時想的那麼好。父母現在好像真正離開自己了,二娃在想:有什麼還有比這更重要的嗎?

二娃整整幾天都傻獃獃地坐在院壩邊的石櫈上,望着門前那顆桃樹。小時候父母還有兩個姐姐就帶着自己經常在這樹下邊摘桃吃,兩個姐姐還在自己身邊,可父母呢,他們還能回來嗎,能回來嗎?!

兩個姐姐雖然也在悲痛之中,可看到唯一的弟弟這樣,也很心痛,大姐用手拉拉二姐的衣袖,示意妹妹,別過去,就讓他多呆一會吧。

她們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從小就倔強。雖然現在身價很高,有了幾輩人都用不完的錢,可她們也知道,二娃還是很累的,他似乎在情感上要比同齡人更多的凝重。他內心很強大,對於既定的目標總是不達不罷休。他給人的感覺總有使不完的勁,身體裏那團火好像越燒越旺,在他那裏從來就沒有退縮這個概念,不停的往前好像才是他生命唯一的主題。

姐姐們想:他會慢慢自己緩過來的,今後也許他會更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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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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