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仙緣閣 第3章 無名古寺
“不敢,這裏是無名古寺啊。”和尚微笑着說,“當日施主突發暈厥,恰巧小僧等人正在近旁做法事,粗略一看,並無生命之憂,便將施主暫接到小寺一住,休養幾日。”
“啊,多謝大師,多謝大師。”遂沐生頻頻施禮,卻也想起當日那幾個做法事的和尚,“敢問大師法號如何?”
“小僧法號凈澄。”凈澄依舊真誠的微笑着,彷彿世間的佛光悄悄的聚攏在他身後,“施主若是無恙,便隨我一起去用齋飯吧。”“好的,多謝。”
起身外出,屋外新土的氣息讓人心中一清,曲徑通幽,蜿蜒的路旁種滿當季時蔬,朝鐘暮鼓,鳥鳴山幽,當真是一個休養天性的好地方。
醉心於綺麗的山色,遂沐生不由得問道:“凈澄師父,不知貴寺來歷如何?”
“這……說來話長啊……”凈澄道,便把正邪相爭之事向遂沐生簡略一說。
“仙緣閣一戰,正邪雙方傷者甚重,敝寺方丈祖嵐大師憐憫眾生,遂在此倚山建寺,行醫救人。正亦治,邪亦治,不分派別,一視同仁。偶有人問其寺名,祖嵐大師皆微笑不語……”
“時日一久,敝寺在民間也有了些虛名,慕名而來尋醫問葯者甚眾,皆稱敝寺為無名寺。清風師叔便建議祖嵐大師取無名二字為寺名,怎知祖嵐大師認為,無名亦為有名,此事便作罷……”
“幾日後祖嵐大師親立一無字匾額於敝寺大門上,以示無名,但是世人依舊稱呼敝寺為無名寺。”凈澄頓了頓,“前方便是敝寺大門,施主若興緻可前往一觀。”
“好!”遂沐生饒有興緻的走向無名寺的大門。夕陽餘暉下,門柱上古舊的紅漆凸顯着滄桑的味道,曾經的琉璃瓦散落到了曾經的歲月里,變得殘缺不全,上立一古玉般的無字匾額,俯瞰着悲歡離合,人來人往。這無字匾額似有魔力一般,讓人駐足觀望,捉摸不透。
“施主……”凈澄微笑着,拍了一下遂沐生,饒有興緻的繼續說道:“除了這無字匾額,本寺還有一盛景便是秋夜明月。”
“本寺所在,乃這薄涼山賞月的絕佳位置,秋夜明月,自是以仲秋最盛,每年八月十五,前來登山祈福賞月之人絡繹不絕,今年仲秋,若施主恰有閑暇,亦可前來一觀。”
“好!”
“時候不早了,請隨我一起去用齋飯吧。”遂沐生點了點頭,隨着凈澄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又回頭望了望那塊匾額。
匾額靜靜的,不說話。
…………
吃完晚飯,遂沐生卧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齋飯無葷腥,但是也能填飽肚子,席間三教九流甚眾,但彼此表面上還算和氣。在這無名古寺吃飯留宿均無需銀兩,寺內的一切支出用度全憑過往香客的供奉,卻也難怪寺內的擺設過於陳舊了。
回想着這幾日的離奇經歷,特別是父親遂叔三的離世,那未明的因果,總讓遂沐生有些喘不過氣來,命運總是在不經意間把自甘平凡的人推向風口浪尖,哪怕你還沒有準備好。
夜寂無聲,唯有一玉笛相伴,持笛在手,感覺好像好長時間未曾吹笛一般,這幾日的風雨度日如年,一日如三秋。
推門而出,月明如璧,幾聲蟲鳴,幾番抑鬱瘀滯於胸口,無法疏解,心中煩悶,莫名的大步前行。
走到一處懸崖邊停下,山谷幽幽,偶有清風,含笛在口,映月獨鳴,讓笛旋在山谷中回蕩,讓壁立千仞把我的孤獨再次奏響。一切的旋律由心而發,毫無矯揉造作。笛聲時而壓抑,時而激昂,如有穿透力一般環繞着樹木,在林間迴響。
一曲終了,遂沐生自己也顫慄不已,略感疲倦,便坐下來休息,但是心中的落寞卻並沒有減少半分。
亂墳崗已毀,父親之死因果難尋,未來在哪,路在何方,真的在自己的腳下嗎?我要去做什麼,什麼是需要我做的,做這些事有意義嗎?抑或就這樣,慢慢的孤獨的老去?
突然覺得心累了,遂沐生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轉身準備回屋休息,愕然發現,凈澄和尚畢恭畢敬的立在身後,看到遂沐生起身了,凈澄上前幾步,微笑着說,“施主,祖嵐大師有請。”
“這……額,好的。”遂沐生有些回不過神來,本能的答應道,“施主請隨我來。”凈澄回身,閑庭信步的向前走去。
遂沐生緊隨其後,“凈澄師父,不知祖嵐大師找我何事啊?”
“額,小僧不知,小僧只是聽從祖嵐大師的意思,尋定情崖邊吹笛者前來見他,不想竟是施主你。”
像是心中的秘密被識破一般,遂沐生有些不好意思,燦燦的笑了笑。二人沿着並不平坦的石砌小路蜿蜒着走了一會,來到一片略微開闊的地方,在這山上並不多見的平地中僅有兩棟木屋,二者對面而立,一棟朝南,一棟朝北,規格與遂沐生所住之處並無不同,一樣的斑駁古舊。
凈澄引着遂沐生向面朝南的那棟木屋走去,只見那棟木屋內微有燭光,似有人在內打坐,凈澄悄聲說,“這便是祖嵐大師的住所,施主請吧。”
遂沐生好奇的回身問道:“不知對面這棟木屋內住着哪位高僧?”凈澄回答道,“小僧也不太清楚,那棟木屋祖嵐大師只叫我們定期打掃,聽說百餘年間並未有任何師叔師兄進入此屋修行。”“哦是這樣,多謝。”
凈澄雙手合十,微施一禮,緊隨着遂沐生走向祖嵐大師的木屋。
走到門前,凈澄輕叩了幾下門環,微施一禮,高聲道,“師父,遂施主到了”“哦,進來吧。”
聲音不溫不火,好像時光都因為這一聲簡單的回答而慢了半分,凈澄推開房門,引遂沐生進去,便後退幾步走了出去,沖遂沐生一施禮,便關上了房門。
目送凈澄離開,遂沐生回過頭,只見一個老和尚背對着他端坐其中,老和尚面前的佛台上擺放着三個香爐,居中的那個香爐上貢有五隻香,居右手邊的香爐上僅貢有一隻香,居左手邊的香爐上一根香也沒有。香霧安靜的縈繞不絕,平靜中透漏着那麼一絲古怪。
老和尚面對着的是一面光潔如璧的牆,似石似玉,看不出什麼材質,但一看便知絕非凡品。除此之外,老和尚的身旁還擺放着一小杯清茶,杯口微破,熱氣微升。
遂沐生呆愣了一下,不知道是該跪不跪,這膝蓋彎了又直,面露尷尬,“坐吧。”老和尚淡淡的一句話,解了這尷尬的氣氛,遂沐生訕訕的一笑,席地盤腿坐下了。
“老衲聆得笛聲,便知施主是頗懂音律之人,只是老衲有一事不明,還請施主賜教。”“不敢,大師請講,晚輩定當知無不言。”
“不知施主所用之笛從何而來?”
遂沐生窒了一下,似乎觸碰到了心中的痛處,天涯海角,隻身一人,遂沐生稍稍穩定了下情緒,靜靜的說,“亡父臨終所贈。”
老和尚的肩膀微微顫動了一下,語速加快了些,“敢問施主之父因何而故?”
遂沐生略顯尷尬,畢竟盜墓之事並不光彩且當日詭異之事更是難以言明,老和尚這一問,遂沐生支吾了幾句,不知如何開口。
老和尚頓了頓,語速慢了些,“施主既不願言明,必有其難言之隱,老衲便不問了,不過方才,老衲聆得笛聲中頗有悲苦之意,敢問施主可是心苦嗎?”
“唉……”遂沐生長嘆一聲,“在下不欲成其大事,只求報亡父之仇,只可惜身無法術,且報仇無門,心中苦悶,但求大師指點。”說到此,遂沐生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
“仇苦,仇苦,仇亦是苦,世間之事皆苦,佛祖且需在菩提下修苦,才得以參透萬物脫離苦海,只不過他一人成佛,絕塵而去,把更深的苦留給了他的親人朋友愛人,不知參悟一個佛祖,這世間的苦是更多了還是更少了呢,世間之事,真是很難說清楚啊。”老和尚頓了頓,繼續說道,“老衲虛度一生,唯看不破愛恨情仇,故在此面壁坐禪,老衲自己都還未開悟,如何指點施主你呢?”
屋內陷入一片沉默,淡淡的燃香氣聞久了也嗅得一絲苦澀。許久,老和尚開口說:“老衲潛心悟禪,身無異術,唯悟有一套清心訣,雖不是仙法秘術,也不能根除世間之苦,但可舒緩修習者的心情,稍稍慰藉心中之苦,不知施主可否有心?”
“啊,有心有心,請大師賜教。”遂沐生突然來了精神,雖然老和尚說不是什麼仙法秘術,但是怎麼看怎麼覺得這老和尚絕非肉體凡胎,總有種超凡脫俗之意。向這樣的世外高人學習一門法訣,總歸是有益無害的吧。
“嗯,施主看好。”未見老和尚有什麼動作,只見老和尚手邊的那杯清茶中緩緩的升起一道水柱,以茶代筆在老和尚面前的石牆上書寫出幾行文字,開頭三個大字“清心決”。
“天長地久無盡時,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上善若水利萬物,以其不相爭,故幾近於道……”
法訣由茶寫成,不久便風乾了,不過好在這法訣也就寥寥百字,遂沐生記得也奇快,不久便牢記於心。
正當遂沐生半眯着眼睛默誦法訣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碰到了他的膝蓋,低頭一看,是一顆不知從哪裏滾過來的一顆佛珠。
“此珠名曰迴音珠,施主若暫無去處,便可攜此珠於本月十五仙緣會時拜見三位掌門,定有一位掌門將你收於門下,傳予仙法法訣,至於施主心中其他所惑之事,便要看施主自己了。”
“啊,多……多謝大師!多謝大師!”遂沐生激動不已,不知這位大師何故對自己另眼相看,小心的將這顆珠子貼身收好。
“時候不早了,施主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