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牛逼癬

第一章 牛逼癬

“欲要打垮江家班,必須先除掉楚瑜!在渠道上繞幾個圈,把這批麻果給楚瑜送去。”

李家班的老大終於下了決心。

命令下達之後,他在心裏咬牙切齒地冷笑:江龍啊江龍,你的手底下也就只有楚瑜算得上文化人,老子先剪除你最得力的臂膀,看你們只剩下一幫打手之後還有什麼本事。

剪除楚瑜的方式,是用動了手腳的麻果。

燕莎大酒店的VIP包房之內,蒙在鼓中的楚瑜,看着其他小班組送來的上品老緬麻果,他並沒有客氣,驅趕走三個剛剛嘿咻完畢的太妹,同兩個小弟遛起了這批麻果來。

果香清淡,貨色醇正。貨是好貨,甚至超過了麻果本身應該有的效力,深吸幾口,就能讓人產生精神上的快感。這種快感,是一種萬事皆有解決之道,眾生我自睨目相視的爽快感覺。

匪夷所思的幻覺,在楚瑜腦海里呈現。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在幻覺里看到了一個人,身穿中山裝,金剛怒目,正瞪着楚瑜呢……不會吧,竟然有志的太祖?!

太祖說,“你是黑幫混混,必須鎮壓。”

楚瑜愣了,倒也不太懼,“時代變了。”

太祖冷笑,“念你沒直接殺過人,給你一個機會贖罪,去幫助一個你曾經……”

楚瑜不服,“我間接也沒殺過人啊,除非咱是是無意的!現在是法治社會呢,而且古人說無心為惡,滔天也恕,您老人家可不能這樣蠻來。再說了,社會上比我兇殘卑鄙,比我罪大惡極的人,多了去啦,我又不是階級敵人,算哪根蔥哪根蒜啊,頂多只能算人民內部矛盾罷了!您一世英名,怎麼能做那豺狼當道,只怪狐狸的事呢?”

太祖也許沒料到楚瑜這廝如此善辯,為之語結。

楚瑜見自己在幻覺中竟然能難道太祖公,得意極了。不料太祖實在不喜歡和人溫言細語,猛然扯起一聲高亢的嗓子,對楚瑜叫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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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轟動X城的消息是,三名班組成員被人毒殺……

N天之後的葬禮,黑衣人士五千,高級轎車八百,盡顯黑色的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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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牛逼癬

閉着眼,楚瑜正在享受和太祖交流的快感,忽聽那聲高亢的嗓子喧嚷起來,半晌才意識到,這可能是小弟們打開了電視機,在看什麼白痴節目,着實打攪了他遛麻果的興緻。

楚瑜有些惱怒,重重地哼了一聲,很是不滿躺在自己身旁的兩個小弟……老子今天好不容易可以不用去看場子,又正好,別的班組給老子送來了上等老緬,難得有機會遛一回果子,你們開電視機看個什麼勁?靠,真沒眼頭,難怪老大說你們都缺根筋,要老子帶你們混的!

但楚瑜的怒哼毫無效果,高音嗓子還是沒有停,反倒開唱了,彷彿是在跳大神一般。傾耳聽去,連猜帶蒙的,楚瑜倒也能辨清唱的大概是什麼屁詞:“驅魔香一柱,邪逆巫蠱杜;驅魔香兩柱,魑魅魍魎哭;驅魔香三柱,迷途魂魄且留步,奈何橋頭回首顧,回首顧,陽壽未盡踏歸途!”

楚瑜勃然大怒,身為班組元老的他,對剛進班組混的小屁屁娃們可沒有好言語,便猛地一腳向床邊的小弟們踹了過去。哪知道,本來小弟們都近在咫尺的,楚瑜卻愣是沒踹着人,楚瑜罵了一聲操,陡然翻起身子,準備給這幫小子鬆鬆皮,卻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一件東西之上,燙得他額頭火辣辣地灼痛難忍,急忙間睜開眼一瞧,嚇了一大跳:就在自己的眼前寸許,有三根點着了的棒棒大香,剛才燙着他的,不就是這玩意?!

而這棒香還不算最嚇人的。

最嚇人的是,楚瑜發現,本來身處的燕莎大酒店VIP包房,卻不知道啥原因不翼而飛,竟然變成了一間古典卧房,自己正躺在龕式木床之上,被床前一票身着古裝的老少男女圍着,在那裏歡欣驚嘆呢。

一個文氣的長衫老頭靠近床沿,把兩個小丫頭往旁邊直推開,高興得老淚縱橫,“哈哈,七爺醒了。六嬸啊,你果然是在龍虎山覲過神宮的神婆,你的真道行呀,真不是那些扯牛皮的神棍可以相比的。嗚嗚,七爺,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可嚇死為師了。得虧六嬸的一身驅魔本事,才把昏迷了四天的你救活過來,來,快給她拱手作揖。對,就是像為師這樣,雙手抱拳。”

那老頭一邊那老頭手把手教楚瑜怎麼作揖,一邊滿口子謝謝穿得花花綠綠的神婆,又急忙吩咐小丫頭去找什麼老爺。而楚瑜則莫明奇妙,怔怔地看着這些人:搞什麼,演古裝戲嗎?老子的小弟和果壺都死到哪裏去了?

“哼哼……”他正懵懂糊塗的時候,只聽得有個女人的聲音在房門外不停地冷笑,由遠及近,隨着一雙高幫紅絲繡花鞋跨過了門檻,一直笑到了楚瑜的床前。

卻是一名容貌非常美麗的中年女子,烏亮青發挽起螺髻,用金步搖橫釵別住了,額頭上戴了個繡花鴛鴦遮眉勒,唇紅齒白,眉眼秀色,略施粉黛。她穿一身梨花對襟比甲小紅襖和百褶藍襦裙,手裏把玩着一根血紅瑪瑙手鏈,由兩個俏麗丫鬟扶着而來,擺擺手便算是回了眾人躬身拜見她的禮節,相貌與裝扮上是說不出的雍容華貴,排場上也看得出是個身份不低的人物,但她的那冷笑聲,卻似乎來者不善。

中年美婦上下打量了楚瑜好幾眼,轉頭對那老頭撇了一下嘴,笑道,“不用去叫老爺,他馬上就來呢。依本夫人看來,徐麟他醒了當然是好事一樁,老爺和本夫人自然高興了。不過穆先生啊,要是啥時候你這個做西賓教師的,不用再教他作揖那麼簡單的姿勢,老爺才會真的高興呢。嘻嘻,穆先生是秀才功名吧,希望您教我們家的徐麟,沒有屈您的才啊,哈哈。”

穆先生老臉一紅,看着楚瑜無聲一嘆,抗聲道,“徐少爺雖然天資欠缺,但穆某看在先夫人的救命之恩上,早已經發下重誓,不教會他寫自己的名字,穆某絕不輟教,絕不告老還鄉!”

美婦嗤之以鼻,笑靨如花地吩咐丫鬟道,“看來,咱們得要幫穆先生準備壽材了。”

楚瑜一呆。連名字都不會寫,而且可能到人家老師都老死還學不會,叫徐麟的傻逼到底是誰?他左看看右瞧瞧,忽地若有所悟,指着自己顫聲問,“我,徐麟?認錯人了吧。”

美婦愣了一下,穆先生卻眼睛裏面射出驚喜的光芒,一把抱住楚瑜的臂膀叫道,“哎呀呀,七爺你剛才在說什麼,你……你終於知道自己叫徐麟了嗎?天啊,先夫人顯靈了……”

楚瑜聽得毛骨悚然,掄圓巴掌給自己抽了三四個火辣辣的大耳光,心裏吼吼發誓:對太祖發誓,老子以後再也不遛果子了,若違誓言,便讓太祖鎮壓了老子!

他的這種誓言,對於混黑幫的人來說是很嚴重和鄭重的。可惜沒有用,楚瑜驚恐地發現,臉頰都被自己打得麻木,也不見面前的美婦、秀才、丫鬟、龕床以及卧房有絲毫的晃然,仍舊是那麼真切得纖毫畢現。不僅如此,眾人一擁而上前來阻止楚瑜自虐的時候,拉扯的力量作用是那樣的真實,真實得楚瑜的心哇涼哇涼的。

實在是沒天理啊,閑暇時在網吧看玄幻小說時,上面不是說雷劈可以穿越,車禍可以穿越,外星人幫忙也可以穿越,卻沒有一個說溜果子可以穿越的啊!

然而,當楚瑜像至尊寶一樣奪過銅鏡照了一回之後,他陡然間恍然大悟:在理論上,溜果子果然是不能讓人穿越的,否則毒販們都要餓死――――靠,這根本不是穿越,而是老子不明原因地已經掛了,最後借屍還魂在一個傻逼身上罷了。

楚瑜這回真呆了,傻子一般茫然躺了下去,什麼話都不想再說,更不想聽穆先生喋喋不休地比劃“徐麟”兩個字怎麼寫。倒不是楚瑜的神經大條,只是他實在欲哭無淚,而且額頭臉頰全都疼得要死,欲暈也暈不過去啊。此刻他的腦子中翻來覆去總在想一個問題,老子到底是怎麼犧牲的?可想來想去,他也只能猜測。

楚瑜所在的班組,是X城風頭最勁的一個,全城十幾個班子的所有成員看見了楚瑜的大哥江龍,那真是人人都要避讓三分的。江家班的勢力,涉及迪廳、客運、紅燈區這些傳統領域還不說,而且還控制了一些包括啤酒批發在內的偏門,X城裏的啤酒,只要瓶子上沒有江家班的印花,很少有店敢賣,超市也不例外。

可是班子難得養活。養活一個三十個小弟的班子,月開支起碼在十萬塊左右,老大們還想攢退休本,壓力很大的。即便是江家班,家大業大的一樣也有財務壓力問題,因此除了看場子和干涉市場之外,就是楚瑜這樣的帶了小弟的骨幹,也還需要經常性地拉幫人平事的業務,誰要打架鬥氣,行,一萬兩萬的錢拿來,刀槍人馬我就給你提供去。不信?遍佈X城大街小巷的院牆上,不是經常可以看到班組寫的廣告嗎,這就是明證。競爭激烈啊,當然有人眼紅江家班的一家獨大,視楚瑜他們為眼中釘。很可能啊,楚瑜臨死前遛的那批麻果,就被動過了手腳呢!

楚瑜越想越覺得憋屈。因為他幾個月前便已經和江龍談好了,自己好歹曾經混過一個大學,畢業后這三年也賺了些不幹凈的本錢,家裏雙親又很不喜歡兒子過這種打打殺殺的生活,等新年一過就退出班組,準備去過正常人的生活的。哪知道,沒等到新年自己就玩完了,靠,死在終點線前一步之遙處,真讓人無法接受,可憐爹媽只怕會哭得唏哩嘩啦。

“麟兒醒了,嗯,很好。”

一個中年男人跨進門來,眾人都向他行禮,打斷了楚瑜的憤然與神傷。這傢伙顯然是徐麟的父親,穿得也很十分富貴,可是,他對楚瑜“醒來”的欣喜度,卻遠遠比不上穆先生那般情真意切。而且綜合剛才所聽到的一些對話,徐麟似乎是這傢伙前妻生養的,這不,那美婦說聲“麟兒沒大礙”,中年男人便連床邊也不靠近,居然點點頭就準備要走。

頓時,楚瑜對他沒什麼好感,心頭好生鄙視這個便宜老爹:你做人怎麼可以這樣啊,就算你兒子是個傻逼又如何,老子還是個人見人厭的黑社會混混呢,也沒見咱親爹媽不疼老子過呢!靠,干你娘的,乾的就是乾的!

美婦也轉身欲走,卻忽地想起什麼般眼珠一轉道,“老爺,麟兒這次偶感風寒便昏迷幾天,既然能被神婆救醒,似乎說明咱們的宅子裏不幹凈啊。要不這樣,把他送到我們徐府的家廟裏去暫住七七四十九日,讓方丈法師帶人幫他日夜護持着,免得邪氣復侵吧。”

哦,又是老爺又是夫人,還有家廟?

楚瑜的心情略微好了一點,雖然他現在還不清楚身處的是什麼時代,但家境如此富貴,終究也是好事一樁,起碼比還魂到叫花子身上要強得多。

穆先生忽然大聲反對美婦的提議,“不可啊老爺!今日是八月初三,再過三十六天,便是重陽節,朝廷慣例蔭封世宦子弟,我徐府老太爺雖年初而薨,卻也理該有個恩蔭監生的名額,既然七爺萬幸轉陽,身為嫡子的他,便理該受蔭入監,將來不指望能科舉發達,也好歹能混些廩米免稅啊。去得觀廟,豈不錯過?老爺,您不是已經打點過學政衙門那邊了嗎……”

“就憑他個傻子?”那便宜老爹還在拈鬚斟酌,美婦已經冷笑着道。

監生?好像是科舉中的玩意呢。楚瑜也覺得穆先生心是好的,可惜太異想天開了。就算是恩蔭,就算是打點過了,但監生這種功名資格,怎麼說還是得要人家面試一下的吧,徐麟那傻逼如何拿得出手?當然了,現在身體內換了是老子,呵呵,就不那麼離譜了。

楚瑜正有些憧憬一慧驚人的場面,美婦卻招手從門外叫出來一個小男孩,十三四歲年紀,粉嘟嘟可愛,眼光靈動得很。她摩挲了幾下男孩,把話說得通透,“穆先生,你不過是我們徐府西賓而已,干涉府務太深了吧。不過,既然你說出來了,本夫人也不妨索性把話說穿――――不錯,麟兒是嫡子,可咱們的堂兒也不是妾生的,又打小兒聰明伶俐,好學上進,現在都能背四書了,憑什麼就不能取代他哥哥去承蔭入監?哼,讓堂兒去坐順風船,總比讓麟兒浪費了的好吧!”

便宜老爹在楚瑜和那徐堂小鬼身上來回看了幾遍,似乎頗有些為難的模樣。

美婦把皓白的牙一咬,“算了。本夫人也不想落人口實,更不希望老爺被人說有了新人忘舊人。我就給麟兒最後一次機會,讓穆先生你心服口服。來吧,麟兒已經隨你學習七年有餘了,只要不是傻得完全沒救,他自己的名字總該能畫出來的,呵呵,只要他能當場畫得出自己的名字,本夫人便讓他去承蔭!”

嚯,這麼託大,你就不怕老子扮傻吃老虎?徐麟兩個字似乎繁簡合一的,毛筆咱是不熟悉,但排筆卻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討要高利貸在人家牆上寫恐嚇的標語,拉平事的業務在大街小巷寫的班組廣告,哪一樣,老子沒少用到排筆呢――――不就是筆嗎,都是有毛的!

楚瑜一聽忍不住樂了,不想那美婦還在輕視他,渾不在意地令人奉上筆墨,“別傻笑了,畫名字吧,七分像便行。”

楚瑜哪怕這個小兒科的測試,監生這玩意的好處他雖看不上眼,但光憑便宜后媽的跋扈勁楚瑜也不能讓她如意!

提筆懸腕,楚瑜裝腔作勢地潤墨,氣氛莫名有些緊張起來。穆先生看見傻學生居然擺出了一副從來沒見過的揮毫架勢,而且姿勢不是以前的那種抓法,頓時激動得嘴角都在哆嗦,忽然老淚縱橫,低聲念道着什麼“夫人保佑”一類的祈禱。美婦有些驚訝,略微長大的嘴唇里有貝齒輕磕,似乎在悔恨自己太莽撞託大,又自我安慰着奇迹應該不會發生的。

一撇下去,半標準的楷體,楚瑜得意極了,故意歇了歇抬頭望去,院中響起一片倒吸涼氣之聲,夾雜了穆先生哽咽般的歡呼。

但就是這一片倒吸涼氣之聲,卻讓楚瑜猛然一震,第二撇就再也撇不下去了……靠,除了穆先生一個人以外,貌似這徐府裏面竟然再沒有別人期望老子把名字寫出來的!看那個後娘,美目居然恨意閃閃,似乎還有凶光,再環視左右的下人,也好像非常失望一般。暈,老子初來咋到,又孤家寡人,眼下如果不讓出這承蔭機會,豈不是成了大多數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說不定,真徐麟昏迷幾天都是這個後娘搗的鬼呢,危險,犯不着。

楚瑜驚心之下,筆下卻早已經亂寫出自己最習慣寫的一排廣告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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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明代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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