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豆蔻年華
由於昨夜夜探王府,導致夜無憂睡眠嚴重不足,霽月帶着人進來服侍她梳洗的時候還一直昏昏欲睡,任由她們給她描眉畫黛,點脂上妝。
隨後霽月又拿出了林曦悅給夜無憂準備的月色衣裙,似白非白。
寬廣的袖袍,緊束的腰身,如瀑的長發柔順垂下,走動間髮髻上的步搖泠泠作響。
“小姐真好看!”
丫鬟們忍不住讚歎。
“真的要穿成這樣?”
“賞花宮宴自要謹慎對待,再者主子這番打扮好看極了。”霽月滿意她的手藝。
夜無憂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
漂亮是漂亮,可是這樣的打扮讓她有些彆扭。
前世在軍營中從五歲待到了十三歲,又從十三歲待到了十五歲,回京之後她也是一身輕便裝扮,這些女兒家的東西,離她真的太遠了。
又看了一眼鏡子,她突然笑了。
前塵已作飛灰幻滅,那些被她錯過的豆蔻年華又還給了她重新來過,如此,也不錯。
馬車停在將軍府外,夜無憂到達的時候,發現夜文彥和林曦悅立在一旁說著話,夜無虞和林曦玉恭謹的站在稍遠處,看她一出現,立刻福身行禮。
這便是嫡庶的區別。
“憂兒。”
“爹爹,娘親。”
夜文彥看着夜無憂滿意至極,自豪至極。“憂兒跟你娘親年輕時一樣貌美,放眼整個……”他頓了頓,“放眼整個將軍府,都找不到比憂兒更漂亮的人了。”
本來他想說放眼整個京城的,但是想起上次他因為一句話而被眾人進諫的事情,還是改了口。
雖說皇上不會真的因此而懲罰他,但是次數多了難免皇上厭煩,到時候真的治他一個罪他也是得硬生生受了。
伴君如伴虎,再一不可再二。
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夜無虞臉色當時就變了,林曦玉暗中捏了捏她的手。
說到底夜無虞也不過才十三歲,能隱忍至此已是不易。
再看去,卻已經恢復如常。
平心而論,若非她得上天眷顧重活一世,單憑十三歲的她,心機與城府確不如夜無虞。
可是人活一世,哪能只靠心機與城府呢。
夜文彥帶着林曦悅率先進了馬車。
夜無憂緊接着進了第二輛,夜無虞最後進了第三輛。
想起剛剛夜無憂的眼神,夜無虞心下一沉。
八年未見,她變了不少,也成長了不少。
她的眼神,隱隱給她不安的感覺。
等他們一家到達宮門時,外面早已停了許多車輛。
等待已久的小公公緊步上前恭敬行禮,帶着他們一路往御花園而去。
夜文彥帶着林曦悅在前,夜無憂和夜無虞在後並排而行。
夜無虞與六公主交好,時常進宮陪伴,所以對於皇宮已不陌生,一路目不斜視,端莊淑雅。
但是夜無憂可是八年不曾回京,別說進皇宮了,恐怕連宮門口都沒靠近過。
然而觀其姿態,並無一分新奇或慌張,如閑庭信步,落落大方。
帶路的小公公暗自驚奇卻不便表露,只得在心裏讚歎一聲,虎父無犬女,骨子裏的矜貴,就算常年待在邊疆,也不是尋常京城裏的小姐可以比得上的。
夜無虞柔柔開口,語氣關切,“姐姐第一次進宮不怕嗎?虞兒第一次進宮的時候怕得連大氣也不敢喘呢。”
夜無憂放慢了腳步,看她一眼,笑意不明。
她該說怕還是不怕呢?
“皇宮守衛森嚴,又得皇上福澤庇佑,有何可怕?”
“這……”
“莫非妹妹對禁衛軍的能力有所懷疑?”
“自然不是,姐姐切莫亂說!”
“那就是不信皇上福澤庇佑?”
夜無虞一下子臉色蒼白至極,猛地看向領路的小公公,發現其神色無常好似並未聽見才鬆一口氣。
“皇宮之內,姐姐怎可如此失言!若是……”
夜無虞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夜無憂打斷。
“若是被皇上得知,你說是治妹妹你的罪呢,還是治姐姐我的罪?”
夜無虞一時無言。
“相較於你我而言,最有可能被治罪的,是爹爹,甚至是整個將軍府,夜無虞,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她這是在敲打她。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覺得夜家礙眼的人實在太多了,這場宴會能平靜的度過最好,但若是不能,她也不希望捅刀子的人,出自將軍府。
想起上一世夜無虞嫁的人,夜無憂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接下來二人一路無話。
到了御花園之後,夜文彥就去了各大臣那一邊,雖說樹敵不少,但朋友也不是沒有。
林曦悅遂帶着夜無憂和夜無虞和相熟的夫人交談,不一會兒就有宮女傳六公主令帶走了夜無虞。
夜無憂也懶得四處轉悠,林曦悅叮囑一番之後就讓她獨自待在涼亭之中。
御花園真不愧為御花園,各種珍稀品種,應有盡有,讓人眼花繚亂。
比滿園的繁花更為吸引人的當屬這些官家小姐了,環肥燕瘦,活色生香。
東籬民風較為開放,男賓與女賓之間僅被一方池水隔開,名曰玉清池。
雖說隔開也不是完全隔斷,中間有小橋可以通行,但因着到底男女有別,公子哥們也只敢隔岸相望,有幾個輕佻浪蕩的竟是直接對着小姐們吹起口哨,引得笑鬧聲一片。
四月中旬的太陽暖洋洋的,十分容易讓人產生困意。
夜無憂打了個哈欠,天氣好心情就好,陽光好就想睡覺。
看着這些奇珍異草,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上一世平亂那一晚,在御花園她可是殺了不少夜天羽的叛軍。
鮮紅的血液噴薄而出,傾灑在這些嬌艷的花瓣上,妖冶異常。
老是想起這樣血腥的畫面可不好,夜無憂搖搖頭,坐在涼亭的石凳上,以手支着下頜,閉目養神。
突然一聲巨大的聲響驚得她睜開了眼睛,好似巨物落水的聲音。
男男女女都湧向玉清池的橋上,望着水面指指點點。
“那是什麼?”
“有人落水了!”
“是誰落水了?”
“好像是顧大人的女兒。”
有人落水了?
夜無憂快步走向人群聚集地,還未看清是什麼情況,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不是本郡主推的!是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有幾個小姐附和,還有幾個礙於她的身份也不敢多言。
又是蘇沫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