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牛強

環衛工走後，田馥繼續自己熱身動作，熱身完成之後，他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圍着公園的樹林跑了三圈，大概有十公里的樣子，期間還做了三百個掌上壓。做完運動田馥就慢跑回家。

城中村地處低洼處，公園地勢較高，兩者連接的道路，是一條五十多米長近小斗坡，田馥跑到這坡道底部停了下來，在他不遠處有一個上了年紀的環衛工，整個街頭巷尾被他打掃得乾乾淨淨，只剩下眼前那一小撮的垃圾堆，沒有倒進他身後專門轉運垃圾的垃圾手推車裏，他現在正一點一點把垃圾倒進垃圾車裏面。

田馥開口說道:“牛叔，昨天晚上可是風暴過境，到處都是枯枝落葉、一片狼藉的景象，你還能一如既往的準時掃！牛叔你不愧是姓牛的。”牛叔本名牛強，田馥半年前搬到城中村居住的時候認識的。兩人認識的起因便是田馥身後那條坡道。牛強現年六十一，因為年紀的關係步履有些蹣跚，但站姿挺拔，頭上根根梳理得白髮整整齊齊的，雖然身上的環衛服上有些臟污，但穿戴非常整潔沒有絲毫的褶皺，眼睛炯炯有神，在打掃衛生的時候異常的專註，田馥這半年來沒見過他在打掃衛生的時候，被其他事情分散了注意力。無論樓下經常吵得勢不兩立的夫妻也好，還是偶爾有衣着靚麗路過的妙齡女郎也罷，亦或者鑼鼓喧天的婚禮車隊都無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彷彿這世間只剩下掃地這一件事了。每天的工作都像時鐘一般的精準，按時完成，從無差錯。

牛強的種種不同常人表現，田馥認為牛強非同一般。具體有什麼不同，田馥沒有去問，牛強也沒有刻意的提起自己的事情。即便是牛強表現出來與常人不一樣的地方，但他同樣逃不掉時間懲罰，由於垃圾中裝站建在體育公園旁邊，牛強每天都需要用手推車將垃圾從城中村運到體育公園去。田馥身後那條坡道，對於正值壯年的田馥來說，推一輛滿載垃圾手推車上去，這能難不倒他；但是對於牛強這樣年過六十，走路都有些走不穩的人來，即便是空車，這條坡道無疑於一條天塹，何況還是滿載垃圾的時候。

田馥剛來第一天，去晨跑的時候，看見四個上了年紀的環衛工很吃力的把手推車推到半坡上，他於是上前從後面推垃圾車，幫牛強把車推到坡道上面。之後，田馥天天晨跑完了之後，都會轉到牛強這裏看看是否需要幫忙。由於田馥身強力壯，有他的加入，牛強叫過來幫他推車的三個環衛工，漸漸地也不過來幫牛強推車了，就留下田馥來幫牛強，他們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田馥的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在。

牛強抬頭看了眼田馥，聽他誇讚自己，不以為意道：“那有什麼好稀奇的，知道地難掃，來早點就好了。”停下手中，笑道：“又來牛叔這鍛煉了！”田馥也笑道：“那當然了。牛叔，說真的，你這個每天準時掃完的習慣真的厲害。我是羨慕不已了。”牛強笑罵道：“做事情，要的是盡心，連點時間觀念都沒，這做事的人，不用看了，都知道她成不了氣候！”田馥豎了個大拇指。道：“高見！”牛強笑罵道：“屁，我要是有高見，我也不用用掃地來鍛煉身體了，你還別說，我也挺羨慕你小子這天天鍛煉的習慣，我年輕的時候，要是能這個先見之明，跟你一樣，抽點時間鍛煉身體，那輪得到你這小兔崽子，打着鍛煉的旗號來我這，幫我的忙？我早就一溜煙功夫給推上去了。”

田馥和牛強半年的相處，知道牛強是個要強、不服輸、不服老、也不喜歡別人幫他忙的人，故意道：“按牛叔你的意思，等我到你這般的年紀，我身體一定比你好。牛叔，我就喜歡你這樣有眼光的人，我很欣賞你。”牛強把掃把往垃圾堆用力一戳，跳腳道：“小兔崽子，你給我聽着，你牛叔我，最近也是煉過的，今天就讓你看看我能不能一溜煙的功夫把它推上去。”

田馥看着牛強着急上火的模樣，輕笑道：“這話某人可是說了六個月，昨天還差着十幾米呢！今天能推到頂，我才不信哩。”牛強把掃滿的一垃圾斗的垃圾倒進垃圾車裏面，用掃帚拍了拍垃圾車，毫不示弱道：“要不是昨天你怕我推到坡頂上，自作主張的幫我推上去，昨天我就推到頂了。”田馥輕蔑道：“咦～，車都往後溜小半米了，還說能推到頂？”牛強怒道：“今天你給我看着，你看我能不能一溜煙的功夫推上去。”田馥雙手一攤，無所謂道：“這無所謂了，反正該推我還是要推的。”牛強怒氣沖沖道：“小兔崽子，你那是什麼表情，你知道我誰嗎？我可是天使融資前任扛把子，這點小坡能難倒我。”田馥笑道：“就算你是天使融資的扛把子，但天使融資扛把子做的是腦力活，推車上陡坡是體力活，這專業不對口，牛叔，你就認了吧！都一把老骨頭還不服老。”

田馥擊中牛強的要害，牛強指着田馥道：“你，你，你”說不出話來。田馥看着牛強憋屈的樣子，滿臉笑意的攤開雙手，手心向上抬了抬，示意自己在此次辯論中勝利了。

牛、田兩人互損拆台的時候，從城中村隔壁的高級住宅小區走出一個女白領，二十四五的年紀，胸前掛了個廠牌寫着：富贏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林楠，職務：高級財務會計師的字樣。一米七的身高踩着七厘米的恨天高嗒嗒聲，更顯得身材高挑，大腿修長，黑色的緊身職場裝扮很好勾勒出女性特有的凹凸曲線，五官精緻，一頭烏黑亮麗的及腰長發隨意的披在肩上。有顏工作又好又年輕，絕對的人生贏家之一。只是現在的形象不太好，左手拿着個愛仕瑪的小包包，右手提着裝滿垃圾的垃圾袋，黑着個臉快步走向一輛停在道路上的寶馬車，離寶馬車車還有三步遠的地方，右手一揚，垃圾袋化作一條弧線，嘩啦一聲跌落到地上，垃圾袋裏面，有果皮，玻璃瓶，紙巾，零食袋，隨着垃圾袋落地散得到處，其中的玻璃瓶破碎了一地，此時一陣微風吹過，垃圾散落得更開了，一個薯片罐子咕嚕咕嚕的滾到牛強掃帚邊上。田馥極其驚訝的看着打扮時髦得體林楠，他想不明白，牛強的垃圾車就放在離那女的不過三步遠的地方，即便是不想走路，也可以直接丟在進垃圾車，何必丟在別人剛掃過的地方！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形容眼前女子的行為。牛強皺了皺眉頭，把薯片罐子掃進垃圾斗里，淡然道：“姑娘，你怎麼可以不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呢？”

林楠打開寶馬車的車門，左手倚在車門口上，眼睛看着天，陰陽怪氣道：“掃地不就是你的工作嗎？我丟垃圾你掃地有什麼不對嘛？要不是我們這樣丟垃圾的人在，像你這樣沒有一點本事的老東西，早就餓死了。”田馥驚道：“嘿，亂扔垃圾你還有理了。你要是敢在你的老闆面前這麼亂扔垃圾，破壞他的勞動成果，大爺我敬你是條漢子。”

林楠依舊望着天道：“臭屌絲你給我聽好了，第一老娘是女的，不需要當什麼漢子，第二，像你這樣的臭屌絲，敬佩老娘的多得是，我也不需要你這個臭屌絲的敬佩。你信不信只要我動動手指，就有一幫屌絲來告訴你花兒為什麼那樣紅？”田馥語噎道：“你，”挽了挽不存在的袖子，就要上前找林楠好好理論一番。牛強忽然大聲喝道：“小田，回來。”言語間充斥着不可抗拒的命令。田馥愕然的看着牛強，只覺牛強彷彿換了一個人一樣，不在是一個和藹不服輸鄰家的老頭，更像是一個叱吒風雲，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一方大佬。

田馥立時就被牛強散發出的氣勢震懾住，站在原地，不在有所動作了。牛強平靜道：“田馥，這姑娘說的不錯，掃地的確是我的工作，有垃圾，就該掃掉。”林楠眉頭特意往田馥身上一挑，神氣道：“聽道沒有，屌絲，老東西都知道自己是誰了，你呀，也別馬尿喝多了，出來管什麼閑事了，先看清楚自己是幾斤幾兩在說？”田馥看了眼平靜如常的牛強，對着林楠切了一聲，學模學樣把眼睛望着天，不搭理她了。牛強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將林楠丟棄的垃圾掃完倒進垃圾車裏，對田馥笑罵道：“小兔崽子，你給我看好了，看我能不能一溜煙的功夫把車推上去。”輕描淡寫的把林楠給遺忘了，彷彿林楠沒有存在過一樣。田馥左手往陡坡一指，說道：“請開始你的表演！”牛強傲氣十足的用手指了指田馥道：“小兔崽子，你給我看好了啊！，看你牛叔我是怎麼征服這條斗坡的。”抬手提起推車的兩個握把往陡坡推去，林楠對於沒有看到預想中牛、田兩人惱羞成怒，又拿自己沒辦法的表情，而是就這麼把自己給晾到一邊，很是不爽，心想：“切，裝什麼裝，一個掃大街的裝什麼宰相肚子能撐船？看我怎麼把你虛假的面具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