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未聞星名 第十二章 加油站的女人
看着面前嘻嘻哈哈的姑娘，江洛表面不動聲色，心底卻非常感動。戴安娜在發給他消息的時候，第一批人就已經開始撤退了，是她的一再堅持，她父母才同意她留下來等江洛。
“前輩，感動吧！我可是特意留下來等你的！”
“嗯，其實你應該直接走的，要是我不來這裏，你還打算一直等下去？”
“哇，前輩，你說這話也太傷人心了吧！”
“我......”
“你什麼你，人家為了等你可是冒着生命危險的，你卻訓斥我，嗚嗚嗚......”戴安娜故意作出一副小女兒姿態，讓江洛無可奈何，感覺二人之間的對話倒有點像小情侶之間的打情罵俏。
“咳咳！”
一聲故作的咳嗽聲打破了尷尬的氣氛，一個身材雄壯穿着黑色西裝的保鏢走了上來，江洛發現他腰間鼓鼓的，肯定不是普通保鏢。
“大小姐，我們快走吧。北邊那些......離我們越來越近了。”保鏢說著還看了一眼江洛，似乎並不想讓江洛看出任何端倪。
“吳哥，前輩不是什麼外人，你說話不用那麼小心，反正他早晚也會知道的。”
不是外人，我也看得出來，要是外人，大小姐你還會冒着危險親自留下來等他？也不知道這個相貌平平的小子積了幾輩子的福分......保鏢心想着，冷冷哼了一口氣。
樓下早已停好一輛深黑色的悍馬H2，這種軍用車的性能遠遠高出普通吉普越野很多，價格自然不菲，大概在百來萬左右。
“上車，快走！”出了電梯后，保鏢看了下手機，表情大變，緊張地道，“它們來了！”
“什麼？”
江洛在疑惑中被戴安娜推上了後座，悍馬在起步后飛快地奔向對面的大橋。
“大哥，你能不能開慢些！”
保鏢沒理他，專心致志地握着方向盤，在十秒內這車速已經飆到了60，讓人感覺像是在坐過山車。
“前輩！外邊！”
江洛順着戴安娜的手指看去，只見橋下那翻滾的波浪遠處有一條黑色的線，就像一層石油，越滾越近......那熟悉的黑色液體在整條江面蔓延着，轉眼間就到了眼前——我的天，竟然是一群浮屍！不對，不是浮屍，因為江洛可以看見那些浮屍在遊動，在逆流向著岸邊掙扎着，裸露在外的暗紅色肌肉以及充滿孢子的臉，是那些怪物！
“北邊的防線比我們想像中崩潰得更快，本以為還能堅持一天的，這些怪物太厲害了！”戴安娜說。
北邊？魔都的北邊就是叢明島，而之前那些被天火燒死的人據說就是被集中在叢明島進行處理的，而這些怪物也是從北方來的......將末日以來這些奇怪的線索聯繫起來，江洛已經大概猜出了事實。
“那些被天火燒死的人都變成了怪物？”
“聽起來很不科學，是吧，但科學似乎在末日也行不通了呢！”戴安娜有些鬱悶地說道。
“那些怪物是喪屍？”
“不是的，不是喪屍。如果是喪屍的話就太糟糕了，應該是感染了天火中攜帶的某種病毒變異而成的。”
“軍隊不足以對付它們？”江洛很奇怪，按照目前他所知道的，這種吃人的怪物並不像喪屍一樣傳播病毒感染更多人，這從王麻子身上可以得到驗證，而天火發生的時候是夜晚，被天火燒死而感染的人數並不是很多。兩個條件相加的話，怪物的數量應該不會太多，而軍隊卻直接放棄了魔都這麼一座核心城市，實在讓人費解。
“不是因為它們，這是上面的命令！大小姐，座好了，我要加速了！”保鏢打斷了二人之間的對話，他右腳猛踩油門，轟的一聲，足有八個氣缸的悍馬直接飆到了一百邁。
沒系安全帶的江洛被顛倒在後座椅上，感覺自己是御風而行，隨後的一幕讓坐起來正準備吐槽的他閉上了嘴。
飛馳的悍馬就像一顆子彈般沖向了大橋的盡頭，而在橋頭那邊已經爬滿了黑色的怪物，他們就像一群餓狼般堵住了出路，而悍馬的選擇很粗暴也很簡單，就是直接撞開！
那些試圖撲向這個高速移動目標的人型怪物像保齡球一樣被撞飛，悍馬的車窗上也沾滿了它們黑色的血液和殘渣，在不知撞飛多少個怪物后終於破開了一條道，向著西邊寬敞的高速公路飛奔而去。
高速的飛奔也意味着油量的高速凶耗，三人不得不在某個加油站停下給車加油。
高速休息區歪歪斜斜地聽着幾輛車，有的甚至佈滿了灰塵。而空地上還有一片片黑色的印記，也不知道是油跡還是啥。唯一的一個超市就像被搶劫了一樣，只留下空蕩蕩的貨架和滿地的膠袋和垃圾。
寂靜，沒有人，沒有任何生命。
“像這種高速休息點的加油站，在軍事管制前幾天就荒廢了，只希望還有儲油吧！”保鏢說著拿起了油槍。
是啊，末日早在一周前就開始了，從那個血月降臨開始，人類社會的秩序就開始壞掉了吧！江洛心想着，但其實他也是自末日以來第一次出遠門，但沿途所見，無一不和末日電影中所演繹的那樣，一切文明的設施都成了廢棄物。
“倒霉。”保鏢把油槍扔在地上，打開悍馬後備箱拿出了一個大水袋和一支扳手，哐的一聲砸爛了油箱，隨後用吸水袋吸滿油后往車的油箱裏灌。
就在保鏢不斷往悍馬油箱裏灌油的時候，本來在加油站工作大廳裏面翻找東西的戴安娜突然跑了出來，。
“裏面有人！我剛剛聽見聲音了！”戴安娜指着陰暗的大廳角落道。
保鏢聞聲直接把油一扔，單手伸向衣兜，飛快走到大廳里查看情況。
在大廳陰暗的角落裏，是一扇關着的大鐵門，此時正傳出一陣微弱的鐵鏈聲。
三人打開鐵門，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臭味，像是發酸的死老鼠。只見一隻披頭散髮的人在黑漆漆的角落裏動了動，然後伸出了一隻顫抖的血肉模糊的手，試圖抓住什麼。江洛打開手機燈去看，那披頭塞發的女人已經瘦得不成人樣了，一層皺巴巴的皮膚蓋着突出的血管和骨頭，頭髮雜亂地粘在一起，渾身赤裸且佈滿疤痕，背上的脊椎骨就像某種節肢動物一樣支撐着它的行動，而在她的脖子上還拴着一條拇指大小的鐵鏈，就把她像狗一樣拴着。
“救......救我.....”
儘管聲音十分微弱，但三人仍舊聽到了。
她微微抬起了頭，那是一張瘦如骷髏的臉，但仍舊能夠看出一絲清秀的模樣。
“這個...女人？”江洛皺了皺眉，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保鏢蹲在女人面前，查探了一番，隨後說到：“她的腳筋被人挑斷了，而且，身上的傷痕都是人為的。”
儘管這種事情在末日文的描述中是司空見慣的，但當它真實發生在眼前時，江洛仍舊感到了震驚、憤怒和害怕。
“吳哥，我們能不能救救她！”戴安娜雖然同情這個女人，但也害怕她，甚至不敢直視她，因為她無法想像那是怎樣悲慘的遭遇。
保鏢搖了搖頭，“她嚴重透支，已經沒救了，而且，我們也不可能帶上這樣一個累贅。她即使到了部隊，也沒人會為了救她而停留。”
她似乎聽到了三人的對話，原本充滿希望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絕望地抽動了一下嘴角。
“幫...我...死...”
已經回到車裏的江洛和戴安娜都沉默着，直到那槍聲響起。
一行淚水從戴安娜的眼眶裏流出，她嗚咽着說，“江洛，你說，末日真的來了嗎？人真的會變得那麼可怕嗎......”
戴安娜很少會直呼自己的名字，而每一次這樣叫都意味着她很脆弱，上一次還是她失戀醉酒向自己哭訴的時候.......
“我不知道，畢竟這只是個別例子，心裏變太的人，無論是不是末日，他都會犯罪，大多數人都還是好的......”
江洛沉默了一會，又說道，“我們不是救世主，沒辦法拯救誰。我們能顧好自己就可以了，在這樣世界，我只想保護好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
“身邊人，也包括我嗎？”
“當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謝謝你，江洛。”
......
在一下午的高速行駛后，悍馬終於開出了魔都市，由於電力系統的中斷，高速路在黑夜降臨后完全是一片漆黑，所以保鏢決定開下高速，在路邊停車休息一晚，但令人意外的是，在郊區沿街的一棟房子裏面竟然有光亮。
“咚！咚！咚！有人嗎？”
保鏢敲着唯一一扇亮着光的房門，過了一會兒，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他滿臉絡腮鬍子，有些拘謹地從防盜門的縫隙看了看外面。
“你們，有什麼事？”
“你好！我們從市區來的，路過這裏，看見你這有光亮......”江洛說著偷偷往室內瞟了眼，只見昏暗的屋子裏點着一盞古老的煤油燈。
“周圍的人都已經撤走了，你怎麼還留在這裏？”保鏢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你們，是誰？憑什麼管我！”中年男人很激動，就準備把門關上。
“等等，大叔，我們沒有惡意！就是想在你這裏借宿一晚！”戴安娜連忙解釋道，她可不想蜷縮在車裏睡一晚。
那中年男人也不說話，就直勾勾地盯着戴安娜，然後聽見“咣當”一聲，他直接打開了防盜門，“進來吧！”
“大叔，你怎麼一個人呆在這裏啊？外面不都說有怪物嗎，呆在這裏多危險啊！”戴安娜試着委婉的打探情報。
那中年男人在聽到“怪物”兩個字后，眼皮跳了跳，隨後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什麼怪物，我就沒見這裏有什麼怪物出現過，還不是以訛傳訛，誰知道呢......”
“那這裏的人不都撤離了嗎？連水和電都沒了......”
“你以為我不想走啊，我在等我老婆呢！她在蘇州還沒回來！蘇州那邊好像也出了什麼大事，不過還好她沒事......”大叔嘀咕着，突然想到了什麼，指了指左手邊的一扇門道，“那間客房就給你們休息，天亮趕緊走吧。一天前還有許多人拖家帶口的開車從這裏過，說是跟着部隊撤離的，你們搞快點，應該還能趕上......”
“謝謝大叔，你真是個好人，祝你早點和你妻子匯合。”戴安娜說。
“好了，我去睡覺了，我就一盞燈，你們晚上別亂走動，不然磕磕碰碰我可不管！”說著他提起那盞煤油燈就離開了。
“這個人真奇怪，不過，應該算個好人。”戴安娜扭頭看向江洛和保鏢，得意地笑了笑，“看見了吧，還是我的魅力大。”
“你也不怕這個大叔圖謀不軌！”江洛悄悄地說。
“不怕，不是有你嗎，就算你不行，吳哥可是很厲害的，能夠保護我們兩個了。我們加起來三個人，還怕這個大叔怎麼樣啊！”
“大小姐，我看我們還是小心點為好，我總感覺他不大對勁。”
“不管了，先睡覺，困死了！”
在那間客房裏簡單地放置着一張灰撲撲的床和幾張靠椅，看上去像是雜物間，不像是客房。當然戴安娜作為唯一的女生，睡在了床上，而江洛則和保鏢吳哥靠在椅子上休息。一天疲憊的奔波讓江洛和戴安娜都累得不行，在鎖好門后，兩人很快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當中，而保鏢吳哥在閉目養神的同時仍舊時刻處於警惕之中......
在他們都看不到的房間裏，那個中年男人正對着一個被鎖住了手腳的人型生物瘋狂地呢喃着。
“寶貝，別怕，馬上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