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十一章
寧相府的海棠春塢里,溪光用過午飯就無精打採的托着腮發獃。晌午她祖父寧相的那番話,委實是對她刺激太大,以至於叫她到現在還沒能回過神來。
一旁陪着她的寧檀忍不住輕聲喊了幾聲:「三妹妹……」
「啊?」溪光回神,見不遠處的寧檀一臉緊張的望着自己,勉強擠出了一個笑來:「怎麼了?」
寧檀瞧她這樣子的確同平常不同,早上的那些事她也都知道了,當下不知如何勸她,只好道:「沒什麼。」不過說過之後,她便又有些後悔了,皺了眉道:「三妹妹若是有什麼想法,大可同祖母說說。祖母這樣疼你,肯定能幫你拿個主意。」
溪光下意識的抬手撫着自己的臉頰,那意思就好像是在問寧檀難,道自己有將不高興表現得很明顯?
「嗯。」寧檀點頭,表情很擔憂。
溪光是萬萬沒想到,這事會促使陳硯去求她祖父讓他們早日完婚。可轉念一想,這倒的確是破解傳聞最好的法子。倘若親事因此而退了,也顯然是坐實了外頭的那些流言蜚語。
真頭疼!
溪光既憂又愁,忍不住抬手拍了兩下自己的額頭。她這會子既不想跟陳硯成親,也不想因這事退婚壞了自己的名聲。真是進也不好,退也不好。
寧檀被溪光的這舉動嚇了一跳,忙去握住了她的手。「……三妹可想過在裴大人身上想想法子?」
「他——?」老實說,溪光還真沒往他身上想。她將一切都怪罪在了這人身上,便一葉障目了,並沒有想着去這人身上尋解決的法子。
這會被寧檀一點,還真是覺得很有些可行,溪光立即坐正了身子。「好主意!」
她理所當然的以為,裴溯也定是厭恨這樣不實謠言累及到自己的,只消找到他澄清,倒是能先解了眼下當務之急。那她同陳硯的親事,自然也就不必急在這一時了。倘若再之後,她有退親的打算……大約也不會再被人翻出這樁舊聞來。
寧檀則比溪光想的要更多一些,有些擔憂的說道:「那該如何使那位裴大人開口?」實在不是她要潑涼水,的確是因為這事在外頭已經傳了有兩日,而那人卻一點動靜也沒,看着倒像是個任由事態發展不打算做為的態度。
可溪光卻半點兒都不擔心,付之神秘一笑,自信得很。想這玉枕可還在她手中呢,以此為威脅,難不成她還怕裴溯不答應了?
「不、不好了!」正這時,一個丫鬟急忙忙的從外頭跑了進來打斷了兩人,她還未站穩就氣喘吁吁道:「小姐!銅錢大街上出大事了!」
寧家這兩姐妹聞言均是詫異,府外出的事能同她們有什麼關係。盼蘭在旁瞪了那丫鬟一眼,「你喘勻了氣兒,再好好說。」
那丫鬟吞了個唾沫,便迫不及待的繼續:「小姐,銅錢大街上有座卻金橋,此刻蘇大才女正站在橋上準備跳河呢!」
「哪個蘇大才女?」溪光問。
寧檀卻已猜到是什麼人了,在這京中被稱為「蘇大才女」的,除了京中二姝之一的蘇枕杏就再無旁人了。
「是蘇枕杏。」不等那丫鬟解釋,她便徑直同溪光直言了。不過這事也的確叫人意外,她那般的女子,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她——?」溪光既驚又疑,轉頭看向那丫鬟:「是出了什麼事了?」
丫鬟道:「奴婢聽說,她被人陷害沒了做女官的資格……」
溪光聞言一怔,這事已經過去有些日子了。她不惜以玉枕為代價,專程求了裴溯幫她善後。甚至之後幾日都特地叫身邊得力的去坊間留心了,的確是沒有傳出那日大同坊的事來。
可現在,又怎麼……
寧檀不知道那日的事,聞言不禁掩着嘴大驚,半晌才道:「這倒是難怪她要想不通了——」她是認識蘇枕杏的,京中小姐聚會赴宴,總也能碰見。一來二去說了幾句話,寧檀便也就知道了她是個心性高的女子,一心都指望着入選女官。
「方才陳大人親自來送聘禮,奴婢見他聽了此事,便急忙轉頭出府了。」丫鬟又道。想她一個后宅的丫鬟,哪能這樣容易知道外頭的事,還不都是剛才碰巧看見才知道的。
這番話一出口,倒是讓屋子裏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寧檀的手不覺捏緊了帕子,緊張的望着坐在她對面的三妹。那站在一側的盼蘭,自然更是氣得不得了,一幅要為她家小姐出頭的模樣。
唯有寧溪光,尚且還保留着兩分淡然,「既然這麼熱鬧,不如一塊出去看看。」說著,她就當先起了身,朝着外頭去。
餘下幾人都面面相覷,默了片刻才都追了上去。
「三妹,我陪你一道去。」想來是攔不住的,寧檀也只好陪着她一塊去,免得在外頭還出什麼事兒。
溪光被寧檀握住了手,不由轉過頭朝着她感激的看了眼。她這二姐至情至性,非但沒有為了傳聞的事怪罪她連累了寧府的名聲,竟還如此體貼。她兩人並非一道長大,原先溪光還以為回了寧府姊妹間相處未必融洽,可寧檀卻是出乎她的意料。
「好——」溪光燦然笑了起來。
只說兩人同乘寧府馬車一路至銅錢大街,盼蘭掀開帘子朝着看,見車外人潮皆是往一個方向涌動,熙熙攘攘竟是跟元宵燈會一般。
過了不一會,那馬車就再行不進去了。
等三人從車上下來時,已經能瞧見不遠處一座朱紅欄杆的大拱橋——這就是建在梁溪河上的卻金橋了。
從此處往前看皆是黑壓壓一片的人頭,溪光剛才在家時可完全沒法體會這事竟會這樣轟動,引了如此之多的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