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九章[09.16]
人倒真是在昏迷着的,這是剛才底下人回報給裴溯的。按照道理,寧溪光是早該醒了……
溪光故作坦然的回:「這不過是我猜的。」說完之後,她才有些懊惱,何必如此老實巴交的回答裴溯這話。說不定編個她能掐指一算這類的話,就能唬住他了。
裴溯並未就此接話,而此刻馬車已經到了西市,車外人潮熙攘,叫喊聲不斷。他閑適的倚靠而坐,神情淡然,「你既不需要,那就回府吧。」
「……啊?」溪光還以為自己是聽岔了,可再看對面裴溯的神色半點兒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她一時有些吃不準。什麼意思,這是在威脅自己?
溪光心想她才不要違逆裴溯惹得他不高興,立即改了口:「聽你的!都聽你的!你說修補就修補!」
裴溯姿態從容,緩聲提醒道:「修補完也是回府。」
馬車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同外頭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溪光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先開口:「我剛才不是故意的……裴溯,你別小氣嘛!」
「嗯?」外頭的聲音喧嘩嘈雜,而剛才那道聲音又只是溪光低聲嘟囔的,因此,裴溯挑眉反問。
溪光因着他這疑聲而驀然打了個哆嗦,反思剛才那話……好似的確是說得不那麼委婉。她深深覺得,自己在裴溯面前還是有些沉不住氣。這實在不好,往後一定要改正了。
一番飛快自我反思之後,溪光立即就轉了態度,聲音又軟又糯還透着幾分小可憐:「你早上答應過的……」
裴溯也輕輕笑了起來,明顯此刻神情閑適放鬆,「我答應什麼了?」
溪光撇了撇嘴,可再開口說話,卻還是好聲好氣的:「就是早上你在穿衣裳的時候,我央求你帶我會寧府,你說下午回來……」她小心翼翼的提醒,說話時目光還一直偷瞄着這人,唯恐錯漏了他臉上的神情。
「我記得是說過這話。」
記得就好,溪光倏然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裴溯這是要跟自己耍賴呢!
然而,還未等溪光再次開口,裴溯卻又繼續道:「不過……我只是說我下午回來,幾時說要帶你去寧府了?」
溪光聞言瞪圓了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呆了半晌,還未能回過神來:「你、什麼意思?」
裴溯再度開口,語氣溫和好像這是在好心跟她解釋:「我從未提過要去寧府。」
「……不是,不對!」溪光有些急了,明明不是這樣的。「你昨天不是說要親自去寧府解釋寧溪光的事情的?」那話她可聽得一清二楚,溪光發誓絕對不是自己憑空臆造出來的這話。
「我昨兒跟祖母說過這事,特地請了祖母親自上門。」
溪光聽他這番解釋,一時很難接受,她仔細看着裴溯這人的臉,一點兒都不像奸詐狡猾之人,可為何……他要這樣戲弄自己!這事對溪光而言滿懷期待,可直至此時她才發現,原來這人根本沒帶她回寧府的念頭。
「那你為什麼帶我出來!」溪光不甘心,再度發問。
裴溯這下午還真是特地騰出了時辰為了「玉枕」而來這一趟西市的,「修補——」
溪光氣急了,「誰要修補了!我就喜歡現在這樣子!」她本來就不相信裴溯的那什麼審美,先前還指望配合他這事後能跟着回寧府。
可現在得知裴溯根本沒有這安排,溪光自然就不打算委屈自己了。
「裴溯!你太過分了!」溪光心裏壓着的怒意爆發了。肯定是她之前太好說話了,使得裴溯就以為自己是個好欺負的了。前一刻還想着要討好裴溯的溪光,這會卻深深的體會了一把「馬山被人騎」的辛酸苦楚。
「你個騙子!」
裴溯也沒料到這「玉枕」反應會這樣大,眸光閃過几絲愕然,他將手擱在玉枕上,習慣性的想要用指腹輕輕摩挲。
可溪光正生着氣,半點都不接受裴溯這樣的觸碰。她要劃清和這人的敵我關係,因此兇狠狠的開口道:「你別碰我!」
這語氣真是厲害極了,就好像是齜牙咧嘴的衝著人發威的老虎。然而,雖然是老虎,卻只是一隻小老虎。
裴溯有些好笑,卻也應着她的話,將手從「玉枕」上拿開了。「你就這麼想回去?」
「哼——!」溪光對這樣的問話嗤之以鼻,覺得這人就是明知故問。分明她已經表現得這樣明顯了,他難道就看不出來?「不要——和我說話!」
裴溯不由笑了幾聲,低聲道:「你的性子倒是一點兒都沒有變。」
他這話自然是想起了小時候在裴府祖祠遇見「玉枕」的經歷,那時候這「玉枕」也是這樣的傲嬌。可那段回憶,溪光早就不記得了,所以怎麼聽這話就怎麼覺得彆扭。
琢磨來琢磨去,溪光認為,這是裴溯再譏嘲自己。只因她之前太過狗腿,此刻稍露幾分脾氣,他就開始嘲諷她前後不一的態度了。
真是好氣人!
溪光越想越生氣,明明是這廝哄騙自己在先,怎麼最後她反倒要被譏笑?她氣不過,一腔怒火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就堵在胸臆間叫她胸口生疼。「裴溯!算你狠!」
「……」這一聲十分響亮,震得裴溯耳朵都有些發麻。他覺得,自己必須收回剛才那話。哪裏是一點兒都沒變,分明是變得更大了。回寧府,倒也不會是不可以。正當他要開口時,馬車旁忽然挨近了幾道馬蹄聲。
緊接着,周賀在外頭道:「公子,有消息了。」
裴溯長眉一皺,剛才的些許閑適此刻全都收攏了起來,深邃的眼眸當中透出了幾分寒意。他撩起帘子,目光朝着外頭略微掃了一記便收了回來。溪光此刻正閉着眼睛生悶氣,自然也就沒發現他收回目光看的是「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