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知何時何處可重逢
野梅有些忐忑，咬着牙，狠下心，假裝從容地朝外走去。
是的，他沒有走，他就站在門口等候着。
男孩已經換好衣服，很安靜地坐在男人身邊。
“舅舅……呆會兒帶我去圖書館行嗎？我們老師要我們借四大名著看。”
“哦，好，但是要等一會兒……”
野梅出來的時候，男人的雙眼放出光來。
“野梅，沒想到你連舞也跳得那麼好！你一直在這裏教舞蹈嗎？我送羅濤來跳舞好幾次，怎麼一次也沒看到你？”
“啊……我不是這裏的老師，我跟羅濤一樣，是宋梓的學生，我在成人班。只不過，因為我熱愛舞蹈，又比羅濤他們大，宋梓有課，就把排練的任務交給我而已。”
“原來如此……”男人嘆了口氣，好像還有話要說，又不知從何說起。
野梅的手機卻很合時宜地響起。
“我接個電話……”野梅沖男人笑。
“嗯，那，我們先走了，你有空了給我電話！”男人沒有問野梅要電話，似乎他想把是否要交往的主動權交給野梅，或者說，他可能也跟野梅一樣，並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已經成家。
走開十多米后，男人回頭沖野梅笑了，因為他的外甥羅濤跟他說了一句話，讓他明白，不必着急。
“舅舅，下星期還有一節課要排練，還是你送我嗎？”
“啊！那當然！”
好吧，交待一下，男人叫許傑，曾經跟野梅很好很好，只不過，某些原因，他們失散了。
野梅的電話是老家打來的，奶奶病了。
醫院裏下了病危通知。
明天是周日，如果回家，得耽擱兩三天，公司里的事……
晚飯已經沒有心情吃了，野梅得回老家看奶奶！
夜深人靜的時候，野梅偶爾也會遐想。
這些遐想毫無規律和邏輯。
就像是自己給自己編織故事。
也像是調節劑，緩解忙碌帶來的勞累。
今天，許傑成了野梅遐想里的主人公。
跟許傑相識的鏡頭一而再再而三地浮現在眼前。
那天野梅接了好幾個廣告電話，本就忙的焦頭爛額的她有些懊惱，許傑的電話偏偏在傍晚時打過來。
野梅一看，號碼是陌生的，本不想接，卻還是鬼使神差地接了。
“你好！”再不耐煩，野梅接電話也會習慣性地說聲“你好”，這是在找工作和上崗培訓時養成的好習慣。
“你好！”對方愣了一下，也客套地說。
“沒事就別亂打電話了，我這裏忙的很！”野梅接着就沒好氣地說，聲音有點大。
“呀，方總脾氣很大嘛。”對方卻笑起來。
方總？這麼說是熟人了？
“我是許傑，之前聽胡沁欣提起過你，我們見過面，但你可能沒有印象。”不等野梅發問，對方就自報名來。
“原來是你啊……”野梅有些驚訝，已經許久沒有胡沁欣的消息了，還真有點想她，可是，現在直接問許傑顯得有些唐突，因此，她想了一下，忍住，沒提。
“我有個朋友，他有一個訂單，是一款精緻的塑料花盆，我就自作主張的把業務推薦給你了，要不呆會我帶他來見你？”許傑說。
“這樣啊，那太好了。”可是，野梅莫名的心跳加速，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所以馬上想到原沁欣，於是有意地提起她，好提醒自己冷靜。
“沁欣現在好吧？”
“還好，就是有些小傷感，不太想回憶過去。”
“哎，是連我也不願意見了嗎？可見她……”野梅感嘆了一下，就沉默下來，她不想揭沁欣的傷疤，哪怕她不在身邊，況且面前就是沁欣的心上人。
是的，第一次見面，野梅就對許傑來電，很強烈的那種。
她只好強壓住那份跳出來的激動，努力使自己平靜，並有意無意的疏遠着許傑。雖然胡沁欣一直沒有聯繫自己，但她看到許傑就彷彿看到胡沁欣，她怎麼能允許自己對閨蜜的男友有那方面的感覺呢？
接下來的好長一段時間，許傑都有意無意地會來找野梅，可野梅卻總是拒他於千里之外……雖然交往都是若即若離，印象卻極為深刻。
幾年沒見了呢？怎麼他又突然時不時地在夢裏造訪？
“在巔峰上重逢？”這是他在夢裏說的還是曾經在現實里說過？
現在這樣算是巔峰嗎？
唉，太頭疼了，還是想想奶奶吧。
野梅的祖母八十多了，一直來身子骨都硬朗的，怎麼突然就病危了呢？
“梅啊，你是個好孩子，你要努力哦，你們現在真好哇。”
這是奶奶時常在野梅念叨的。
奶奶只上過私塾，文化不高，但她當時的家庭條件是不錯的，訂親的時候，她還小。爺爺的父母向奶奶的父母提出來，他們不希望兒媳婦文化高。所以，奶奶的父母就不供她上學……
奶奶對這事一直耿耿於懷，所以，每次都會在野梅面前念叨。
“梅啊，你一定要好好學習，一定啊！”
啊，可憐的奶奶！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野梅就自駕車回老家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奶奶。
奶奶躺在病床上，已經連話也說不清了，是在醫院下病危通知後接回老家的。
入院的時候，奶奶有交待過，如果快不行了，一定要把她接回家，她要躺在家裏的床上歸西。
也許是迴光返照，野梅進屋的時候，奶奶突然醒了過來。
“梅……成家……”話沒說完，又閉上了雙眼。
野梅緊緊地拉着奶奶的手，眼淚刷地流了下來，這個疼她愛她的奶奶讓她有種揪心的疼。
奶奶看到野梅就總是笑，啊，再笑一個吧，野梅喜歡你的笑臉！
為了讓奶奶開心起來，方野梅在她面前跳起了舞。
“奶奶，現在這個年代跟過去不一樣了，現在，不必急着嫁人了，我一個人也一樣能把日子過好……”野梅想這麼跟奶奶說的，卻又忍住。
奶奶一直支持她闖事業的。
還說過一些非常精典的話：
每一個人都是要遭受一些磨難才會成功的，藝術家如是，企業家也如是……
她可不像一般長輩，可勁兒逼晚輩結婚。
可是，臨終前的奶奶想要表達什麼呢？
野梅舞着，淚水可勁兒流。
那麼，就讓我們順着淚水回到了她的從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