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人性的骯髒

相比較於榮景賢之下，顧微揚一直以來接觸過的這方面的東西都太少了，她知道人心險惡，但不知道忍心還會很噁心。

村長的齷齪讓她見識到一個文化程度很低的人坐上高位之後的嘴臉。

很多農村一直以來都還秉承着男尊女卑的思想，就比如村長這樣的，他甚至覺得女人出來住旅館就是讓人睡的。

榮景賢這些年三教九流雜七雜八什麼人沒接觸過，就算他自己沒接觸過他也聽說過，以他的閱歷，不用親自接觸也能想像得到那都是些什麼嘴臉。

偏顧微揚就是非要自己去撞南牆，就是不聽勸。

他現在雙手插兜跟在顧微揚後面繼續瞎走，顧微揚不信邪，她不相信所有人都會和村長那麼齷齪，決定隨便找一家試試看。

她好像就是在跟自己過不去一樣，還專門去找那種看起來房門就破破爛爛的人家去敲門。

她道：“村長那樣的肯定是因為以前沒見過世面，結果當了官，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就開始飄了，我不信別的淳樸人家也會跟他一樣。”

榮景賢攔下她：“你確定？說不定最後氣死你自己。”

顧微揚一根筋兒點頭：“不試試怎麼知道。”

榮景賢沒管了，讓她自己去敲門。

這戶人家不光是外面大門看着破敗，就連家裏也是真的破敗，可以稱的上是家徒四壁了，家裏只有一個老頭子在家，還彎着腰，走兩步喘三喘，一直咳嗽。

病歪歪的。

顧微揚急忙上去扶着，榮景賢一個沒拉住她就跑了，他嫌臟，連門都不想進，卻又不得不進去，只能捂着鼻子往裏走。

老頭子病的很厲害，顧微揚問了他的事兒，心酸到讓人掉眼淚。

顧微揚聽的心裏難受，沒有勇氣繼續在這裏呆下去了，轉身出來走人。

榮景賢本來進門的時候還滿臉都是嫌棄，直接拿手捂着鼻子，出來的時候雖說嫌棄的表情沒減輕多少，可也沒之前那麼明顯了。

“他好可憐。”

“這世上可憐人多了去了，你管得過來嗎？”

榮景賢犀利反問。

上次遇見那個老奶奶，他就是這麼說的，顧微揚沉默不語，冬天的風很凜冽，吹在臉上刀割一樣疼的厲害，冷的徹骨，讓人心底都是冰冷冷的。

顧微揚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活得很艱難了，遭遇那種事，上天對她真是不公，沒想到這世上還有比她艱難千萬倍的人。

人家也沒怨天尤人，自己努力支撐着走到現在。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骯髒。

甚至有些看不起自己。

“可他都已經可憐到這份上了，我想的卻是利用他。”

榮景賢面無表情，眼底卻閃爍着複雜的情緒，顧微揚背對着他，沒有看見榮景賢此時此刻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從來沒認識過她一樣。

陌生冰冷又陰沉。

不過也只是一瞬，他又恢復正常，一如既往的寵溺：“你想做那就做，他自己也同意了，就算你不提出這個要求，他也會選擇別的方式，結果都是一樣的，你不用糾結這些。”

話說出來內容雖然還是一樣的霸氣縱容她，可口氣卻多了幾分生硬。

不像從前那樣自然了。

顧微揚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裏，並沒有察覺到榮景賢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兩人又轉了一會兒，顧微揚實在是想不起來賣掛墜的老奶奶到底是哪一家，再加上風越來越大，凜冽而寒冷，天氣陰沉，搞不好要下雪，榮景賢催促着她趕緊回去了。

這次顧微揚沒有再堅持，她自己鼻涕泡都快要凍出來了。

回去后，顧微揚最終還是放棄了動員工作，就像榮景賢了解的她那樣，她還真受不了面對這些齷齪的事兒和人，乾脆就交給別人去。

實在是已經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了。

一切工作進行的都還很順利，轉眼到了年關。

到處都是濃重的年味，別人都在期盼着年假，對顧微揚來說，過年這種事一點期待的價值都沒有。

一家團圓才像個年，可她連個家都沒有。

甚至她不能去和自己的弟弟相認。

前不久她去學校看過顧俊宇，那小子居然都已經交了女朋友，姑娘長得很不錯，她打聽到今年過年的時候顧俊宇打算去姑娘家見家長。

出息了。

現在只有顧微揚自己是孤家寡人一個。

她甚至都沒想過去榮景賢家過年，所有人都在興緻勃勃討論年假年終獎還有過年各種相關的時候，顧微揚一個人縮在辦公室里，看着窗外飄雪的天空默默發獃。

記憶中的年，只有小時候那幾年算是過年。

那會兒家還在，老顧還沒破產，張曼華也還沒拋棄他們走掉，弟弟還小，她還是家裏的小公主，受盡寵愛，享盡榮華，過年還有漂亮的小衣服穿，有更多好吃的，而且沒人管她，不用去各種特長班，可以盡情玩。

老顧會陪着她，縱容她，讓她當馬騎在頭上，張曼華那會兒還願意做出賢妻良母的樣子，在旁邊拍照起鬨加油讓老顧快跑。

後來的後來，一切的美好全都像肥皂泡一樣破裂了。

她一個人領着顧俊宇住在破敗的出租屋裏，聽着外面的爆竹聲，吃着超市裏買來的速凍餃子，然後兩人互相說一聲過年好，就算過了這個年了。

今年呢……

可能還比不上在監獄裏的時候吧。

起碼一個號子裏七八個人圍在一起，哪怕地方挺彆扭的，也是熱熱鬧鬧。

榮景賢斷然不會在他的私人別墅單獨過年的，他要回家。

顧微揚心想，幸虧他的別墅位置鬧中取靜，但估計也會聽到爆竹聲，看見天空的煙花吧。

榮景賢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顧微揚聽到動靜嚇了一跳：“你這麼跟阿飄似的，走路都沒聲音。”

“過年去我家。”榮景賢直接甩出這麼一句，顧微揚一瞬間還沒反應過來，直接接了一句：“我不是天天住在你家么？”

說完，才意識到他這會兒說的他家是他老宅。

然後剩下就是瞠目結舌的表情。

顧微揚用力讓自己清醒一些：“不……不太好吧？”

“我家人都知道你的存在了，你不打算回去見見？”

不打算。

她來歷不明，見了說什麼。

陳珂君是說過榮景賢不需要犧牲婚姻幸福來進行商業聯姻穩固他家的地位，可陳珂君要是知道她是個來歷不明的怪物，知道她的過去，知道她接近榮景賢的目的，估計也不會接受她的吧。

顧微揚搖頭拒絕：“我不去。”

榮景賢皺眉，聲音多了幾分凌厲：“你再說一遍？”

“我……我還沒準備好見你的家人……”顧微揚心虛極了，榮景賢從來沒過問過她的過去，她現在用的身份是韓方知幫她假造的，一般人是查不出端倪，可榮景賢的話……

顧微揚知道經不住榮景賢細查的，他只是沒查過而已。

榮景賢一點餘地都不給她留，馬上接上話：“那就帶我去你家，見你父母。”

顧微揚差點咬到自己舌頭，渾身上下都繃緊了。

當年老顧出了事就入獄，顧微揚大學畢業后他出獄了，那會兒顧微揚去接，卻撲了個空，他被提前釋放了，卻並沒有告訴顧微揚這個消息，以至於後來顧微揚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至於她娘張曼華，想都不用想，榮景賢要是知道張曼華是她親媽，該有多熱鬧。

開什麼玩笑。

她心虛的要命，心思飛快轉動，想着該怎麼拒絕他才會顯得不那麼刻意，聽上去比較真實一些。

父母雙亡？

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個，我爸媽都……”

“要是沒空就算了，不想帶我回家，就跟我回家，兩條路，自己選。”

“有第三……”

“沒有。”

榮景賢非常強勢，語氣強硬不容置喙。

顧微揚很絕望，心虛的要命，她在想自己要不要去找韓方知問問，當初他給她製造假身份的時候，家庭背景是怎樣的？

“就這麼定了。”

榮景賢甩下一句，然後走人。

獨留顧微揚一人惆悵，她感覺自己快要抑鬱了。

幾乎都想臨時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然後躲開這個中國年。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日子一天天過，顧微揚再怎麼擔心，年關還是近了，眼瞅着到了二十八，億星最後一批值班員工也已經領了年終獎放假回家。

榮景賢收拾最後的工作，準備二十九的晚上回去老宅。

顧微揚心神不定，接二連三的出錯好幾次，榮景賢都看在眼裏，也不提這些，始終保持沉默。

二十九的晚上，顧微揚站在榮家老宅的大門外，還在想着逃避。

陳珂君在樓上看見孫子的車開回來，這會兒已經笑呵呵的迎出來，見到顧微揚親切的要命，拉着她就往裏走，把親孫子都給晾在一邊。

榮景賢一張臉隱藏在黑暗裏，看不清表情。

他父母還沒回來，家裏只有陳珂君在家，還有幾個伺候的傭人。

這讓顧微揚稍微鬆了口氣。

陳珂君直接帶她去了自己房間，說要拉着她說說話，榮景賢也沒管，安排傭人打掃一下他的房間，再準備一下顧微揚用的被褥和衣服。

顧微揚從陳珂君這裏得知，榮景賢的父母都在國外，這會兒還在往回趕，飛機晚點了，兩人耽擱在墨西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家。

不管什麼時候才能到，顧微揚知道自己早晚要面對他父母的，萬一他父母不喜歡自己怎麼辦，刨根問底怎麼辦……

憂心忡忡的待到陳珂君睡覺的點兒，顧微揚懂事的告辭回了榮景賢房間，榮景賢意外的沒跟她膩歪，獨自躺下睡了。

安靜的讓人害怕。

顧微揚心緒不穩定，只當他是在老宅比較老實，也沒多想，自己翻來覆去，想着明天將要面對的，她甚至有點希望榮景賢的爹媽別回來最好，又覺得這個想法太惡毒了，自己鄙視自己，來來回回，天快亮了才睡着。

三十這天，老宅裝飾一新，到處都是喜慶的氣氛，紅燈籠新福字，熱鬧的很，家裏的傭人也都換上白毛滾邊的紅馬甲，走來走去，年味十足。

顧微揚忍不住也跟着有了點過年的喜慶感，只是心底依舊憂心忡忡的掛記着不知道榮景賢的父母什麼時候回來，總有些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