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蔚藍·燈影·海岸線

霓虹，燈光，歡呼聲鼓掌聲，肖筱唯明朗的笑容，在心底轉化為溫暖的流動。

有時候，熱鬧比清寂，更讓人心中安定，在一片繁華喧鬧之下，是來自深處的幽吟。

就像筱唯說的，享受夜間狂歡時光，享受似星辰劃過般絢麗的瞬間。

☆☆☆

酒吧後台，細碎密集的橘色燈彩在輪廓分明的稜角鏡面纏繞出一層夜時清寂的淺柔熒光，尹傾溪擦去臉上的淡妝，將目光從酒吧閣樓是上隨意投下。歐式酒杯在斑斕霓虹光暈下勾勒出冰棱般剔透夜影，角落裏黑膠唱片的旋轉着緩慢愜意的藍調音律，客人在時光波紋間品酒談笑。微亮吧枱前，林蔚然負責婉拒那些詢問自己與肖筱唯身份的音樂愛好者。

頭頂夜燈暖色光線順着金絲框眼睛落在鎖骨下別緻的黑色英文紋身上，似無意滑落的衣領和帶隱約而淡然弧度的唇角，一幅款款紳士的模樣，卻在線條分明眉眼迷濛的側顏繪上一縷戲謔的痞意，在DREAMER這種熙攘華麗的大型酒吧，也算是一道夜時輕撥心弦的魅影。

林蔚然，和筱唯還真是挺般配的。尹傾溪將耳邊卷翹的發捋到耳後，一瓶罐裝咖啡拋了過來，尹傾溪側身接住，便迎上肖筱唯妝容洗去后帶點歐風的明媚清新的容顏。

“咖啡。喝點，否則明天的課程不睡着都難。”肖筱唯仰起頭灌進半瓶咖啡，卷翹的劉海凌亂落在一側，胸前十字掛墜似日暮淺陽灑落的湛藍海水躍然點點靈動光澤，燈彩光影在眉目間揮灑出一筆西式的洒脫。隨之放下灌裝咖啡，側過臉道：“怎樣，這次演出真的超high啊，完美成功，要不你就留在這裏和我們一起駐唱吧，人氣肯定會上升很多的。”

尹傾溪喝一口咖啡，淺笑：“算了，我不是專業駐唱手，如果你們有演出需要，我可以隨時來。”

目光再次轉向閣樓下坐在吧枱上幫忙調酒的林蔚然，興許是絢麗演出后余意未盡，尹傾溪突然提起興緻開口問道：“筱唯，你和林蔚然，怎麼發展的？”

“然狗啊……”肖筱唯輕哼一聲，心上一層層暈染擴散開去的柔和波紋蕩漾眼底溫婉笑意輕靈難藏，“表面很紳士的模樣，完全就是混的作風，和許多女生搞曖昧，唇角笑意邪氣戲謔，要不是他款款深情地告白，我才不會主動去當他女朋友呢。”

“不過……”肖筱唯側過頭，光影暗面覆上側臉柔和立體的線條，而目光所及之地，空氣中像有輕柔流動的微小漣漪，似黑膠唱片機緩慢旋轉舊時光的在霓虹斑駁間無痕迹流淌的波紋，縹緲溫暖地渙散開去，如深林間暖風拂開黃昏薄霧，明朗的夕陽光暈一點一點落進繁密樹木的間隙。

“看似花花公子，他其實，是一個努力而認真的人，只是他喜歡將他的暗自努力全部隱藏，我看過他排練時認真的模樣，看過向琴行教授請教的虔誠，每一次的演出，他都儘力做到最完美，哪怕綵排最後的十分鐘都不放過，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每次上台前無所謂好像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牆角的深藍色貝斯，時間烙印下磨損陳舊的痕迹，在微亮夜燈下安然沉睡，而第三根弦的左側，仔細看，會發現一行細小的黑色英文。

“為了表演，那四根弦他彈斷了很多很多次，但他卻不願更換貝斯，因為，我在上面簽上了我和他的英文名。這一把貝斯，他彈了整個時光。”

“其實在沒有來到DREAMER，沒有遇到蔚然之前，我不願在讓任何人窺探我心裏的空間，因為不想被傷害，卻控制不住想去尋求溫暖，尋求一座溫暖的島嶼，而不是守着自己的一顆孤單星球在海岸線來回漂泊。”

“我想，遇到蔚然，整個宇宙的星光，全都明亮得很溫暖，讓我願意停駐於此，把一顆心全部給他。”

其實從未注意過的，在流年輕唱中篆刻在心上的，手腕與鎖骨處，一模一樣的歐式黑色英文紋身。

You-retheonlyplanetofmyheart.

你是我心上唯一的星球。

☆☆☆

“……筱唯。”

“嗯？”

“其實，我們都是流浪貓。”

“怎麼會呢，我有小傾溪，有然狗，有酒吧里那麼多陪在我身邊的人呢。”

……

“看來，我們還是不一樣。”

☆☆☆

凌晨兩點的梧桐街，已沒有行人沿街而過。煙雨已停，空氣中潮濕水霧逐漸散去，天霽夜間濃墨染上一種似夢中幻境的深藍渲染天空，路燈的暖色微亮透過鏤空木雕的精緻花紋在靜謐梧桐交疊枝葉的縫隙間灑落一地暗色的斑駁樹影，街畔有大理石砌成的復古建築，院內的墨綠古樹跨越黑漆木質的樓閣圍欄蜿蜒而伸，晃動尹傾溪嬌小的剪影。

只是簡單與尹傾溪道了別，尹傾溪微微抬頭，覺得思緒有些恍然，心底始終淺藏的某些自己都道不清的情感如深夜靜寂海岸漲上來的海水，平緩的聲響，漫延着小星球的清寂時光。

這條街，好像一直走，都沒有盡頭的樣子。

帆布鞋停下緩慢行走的步履，牆角一隻小貓探出半個身子，黑白相交而帶點塵灰的毛色，雙眸在夜間光影下晶瑩明亮如星點。尹傾溪緩緩蹲下身，它並沒有躲閃，溫馴好奇地湊過來，讓尹傾溪的手撫上它柔軟的皮毛。

“我們都是沒有人要的流浪貓。”唇角浮現一抹清淺卻黯然的柔和弧線，尹傾溪摸了摸它的雙耳，它抬起頭，幽寂的眼瞳映着手腕上掛墜五角星折射的光澤。

“表面很高傲的模樣，清冷不讓人接近，其實，高傲，只是為了掩飾心底的淺傷和脆弱，不要任何人來陪伴，來關心，始終孤單地流浪，卻始終，在尋找一盞燈，一條巷，一座島嶼，沿途尋找時光中的溫暖，渴望被愛，被當成心上最暖最明亮的星辰。”

就是這樣吧。

一顆心始終處在沿海地帶，清晨天際微亮的希冀，黃昏時分淺陽灑落的溫和光點，卻會不經意間迎來潮水上漲，漫延海岸，一遍遍沖刷着流年舊夢，尋找一座溫暖的島嶼，即使潮水席捲，也可以在簡約靜謐的木屋旁點燃一推微小的篝火，驅散從遙遠地帶而來的微寒氣息。

夜闌聽風，繁星似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