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淺傷·心事·慢時光
夢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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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初冬淺陽日的午後尹傾溪都坐在窗台上插着耳機聽歌，側過臉便看見那條古巷，黑瓦白牆的樓閣遮擋了陽光，幽靜的青石板一路蔓延至那條梧桐街，有買茶花糕點的店主微笑迎接客人，花瓣的清香夾雜着糕點的甜文在窗邊浮動，卻吸引不了尹傾溪感冒的味覺。
原本舒緩的旋律流水般覆蓋過慢節奏生活的青石客棧，信息接收的聲音卻突然響起。尹傾溪一愣，點開信箱接收區，緊接着前面的兩條信息，幻星音樂學校，再度發起通知：
所有新生，你們能夠進入幻星，必定有專屬於你們的特長。與歷年相同，在開學后一個月的時間，將進行一次新生匯演，但不僅僅是一次舞台上的演出，這也是你們入學的一次考核。今天是你們的入學日，在這空閑的半天時間裏，你們已經可以開始構思你們將要呈現給所有人的表演。新生，加油。
……
就知道幻星雖然課程輕鬆，但要求絕對不會低。
匯演……我該拿什麼來迎戰考核呢？
尹傾溪抬起頭，窗玻璃上映着自己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不帶任何弧度的唇線，就像深冬樹枝上鋪散的霜雪般漠然的氣息一直到一雙微垂的杏眼才有些暖色，那顆歐美系的五角星紋身把原本的萌系覆蓋得全無痕迹，小巧的臉上精緻的雙眼也被冰冷之色代替。
任誰應該都不會想去主動接近吧。
尹傾溪淺淺笑了笑，把耳機拔下，然後閉上眼睛，頭向後倚在牆上。隱約聽到窗外古巷裏有人吹塤，空靈清寂的曲調，像是聞琴音里終日縈繞的琴曲，卻沒有那樣的纏綿和哀婉。
在幻星那麼多出眾的新生里，自己，算是一隻很平淡的貓吧，不會像墨色夜空中的一顆星辰，明亮而絢麗，有着屬於自己的獨特光芒，吸引人們抬頭尋找。
只是身處夜空暗處的一顆小小的星球，平靜地旋轉出四季年華。又像是一隻小貓，踮着腳一步一步走過綴滿墨綠色藤蔓的牆垣，悄然無聲地走過清寂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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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已經習慣了獨自看着時間像耳機里的旋律般緩緩覆蓋一層一層的空氣。
習慣了冷漠堅強的神情，將那些落在信紙上的心事和情緒放在心底最深的角落，再用冰冷的寒霜封存起來。
習慣了察覺不到溫度的時光和記憶，比如，在深夜光臨一家無人的咖啡店，喝一杯熱咖啡，看着沙漏中染上顏色的細沙堆積成一個小小的坡度。帶着甜味的苦澀，喚起心裏一直以來隱隱的淺傷。
習慣了，用微笑或是冷漠的表情，裝扮孤單的生活。
古韻的星城，青石客棧的，慢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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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還有靈力的話，也許，我會想看一看那個女孩的星辰軌跡。
夢時深拉起衣袖，右手的手腕內側，原先的六芒星圖案已經毫無印記。靈力散盡，自己，和夢族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也好。他輕輕笑了笑，披上外套，從夢星城後面拐角處的樓梯下樓，便直達客棧後院。
牆角青竹散發幽靜之意，襯出一幅古時亭閣。狹長的走廊蜿蜒而繞，水塘上映着藍瓦紅漆的景象，清澈直見墨綠色水草。有成群的紅色小魚悠然嬉戲，水面上劃開層層漣漪，渲染出一個清靜的古韻世界。
幾點餅乾碎屑落入水中，魚群便雀躍而來。它們不懼怕陌生客人，比如走廊邊容顏驚艷卻神情淡然的夢時深。
他記得，花雨閣後院有一片樹林，深秋時節，楓葉燒成一片明艷的紅，而那些樹上卻有細小的花朵開得絢爛，淡雅的白夾雜淺淺粉紅。在秋季的剩餘時光散發清幽的氣息，步入冬季便開始片片飄落，如夢如雨，散落遍地。而花雨閣，便因此而得名。
就像曾經夢族那場鋪天蓋地的花雨。他憶起，那個時候，淺濼執意要出門，嘴上說是賞景，可大片的花瓣遮住了視線，怎能觀賞？他知道，她是為了此時吹笛的那個人，但她卻不知道，那笛聲，是白辰喚回他的千羽鳥的塤音。
無意中抬起頭，從後院望過去，能看到自己的夢星城和相隔一條長廊的花雨閣。
還有，一雙剛好迎上自己目光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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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是……夢時深？
尹傾溪一愣，在那雙彷彿筆尖細細沾上顏料勾勒出來的眼眸與自己的目光觸碰的瞬間，便立刻轉過頭，手中的曲譜灑落一地，像是心底的孤單被陽光切割成一片一片古典的淺黃色紙張，凌亂地鋪散在地上。五線譜上靜止的音符，映在尹傾溪原本閃爍星點的瞳孔中，變成一片暗淡的色彩。
緩緩蹲下身，一張一張撿起地上的寫滿音符或是空白的曲譜，尹傾溪輕輕咳嗽幾聲，視線不自覺地轉向窗外，雕刻精緻紋樣的長廊掩蓋了他的身影，只是在晃動的水面上還能看得到他低着頭看魚群的樣子。
他在客棧後院幹什麼？算了，也不想管了。
只是，像他這樣淡然得好像與一切都無關的人，也會喜歡看着魚群循環着游一個又一個的來回，看着時間像是水面上的波紋一層一層覆蓋，這點……和自己很像呢。
就像一小時前，自己坐在窗台上，筆尖在紙上落下一行行無來由的音符。除了執筆的手，一切都悄無聲息，似被誰按下了靜音鍵，再靜止畫面。
在他瞳孔中的焦點與自己的視線重疊的時候，心跳的節拍器突然慢了一拍，無故的慌亂迫使她立刻收回目光。
自己都搞不懂什麼情況。
……
等到心跳重新準確地踩在每一個節拍上，尹傾溪將手中的曲譜也已經理整齊，看着手機頁面上幻星發來的那條信息，從曲譜中抽出一張已經很陳舊的五線譜紙，目光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手機的搜索軟件上，是一個搜素目標：“琴行”。
而鎖定的結果，定格在“DREAMER酒吧”上。
DREAMER酒吧，與琴行共營。營業時間，早晨八點至夜間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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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際收斂起一片明亮的色彩，星城被渲染上一層黃昏特有的藍灰色時，尹傾溪下樓去聞琴音享用晚餐。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夢時深說的話。
如夢中語般淡然而飄逸的語調，讓尹傾溪半天都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說過那句話。
不過，確實，為了感冒能儘快痊癒，還是有必要吃點東西的。
這次的晚餐不同於上次各色的糕點，而是星城專屬的古典菜式，淡雅的香味與難得輕靈的曲調在古風的聞琴音里交織成一種幽靜的風韻，卻有人們交談的聲響夾雜其中。尹傾溪喝了一口花茶，剛想小聲埋怨一句“好吵”，一抬眼便看見對面的夢時深。
……
這帥哥……怎麼突然坐在我對面？
皇子式地用餐，額前碎發微微遮擋住斜飛如劍的雙眉，下垂的睫毛落滿細碎的光點。還是那種淡然的氣質，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包括對面愣住的尹傾溪。
“那個……你……為什麼……”
夢時深抬起頭，看了看尹傾溪驚異的雙眸和微啟的雙唇，淺淺回應道：“客棧人太多，沒座位了。”
……
各種目光朝自己的投來，尹傾溪終於知道，那些交談聲和議論紛紛，都是關於坐在聞琴音同一個角落的自己和對面這個吸引眾多女生目光的夢時深。
如果換做自己，昨天還看見一身白衣卻獨自一人的帥哥，今天突然就和一個女生一起用餐，肯定也會心生懷疑的。
“我想我們不是很熟吧。”尹傾溪的左手在桌上不自然地叩擊着，垂眸看着陶瓷盤裏色澤淡雅的菜式，用輕描淡寫的語氣掩飾心中的緊張，“別人桌子對面不也沒人么？”
“在這家客棧里，除了經營客棧的那位女子還有店員，我只和你一個人說過話。”夢時深放下茶杯，睫毛上的星星點點的光斑掉入瞳孔，竟映出黃昏時天際般的流嵐，“我坐在這裏，會影響你么？”
“……”
怎麼不會？本大人還想安安靜靜享用晚餐，你這麼一個帥哥坐在我對面，你知不知道自己吸引了多少目光啊，你簡直就是整個聞琴音的焦點好不好？
但是……人家至少還幫自己清理了碎成一地的茶杯，也可以說是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此刻暫且忍受一下那些交談聲，反正自己和這個“翩翩皇子”就是淺談陌路兩不識。
雖然他和自己在共享過同一個房間。
……
尹傾溪托着下巴，用筷子將切成波浪形的蔬菜片在盤中擺成有規律的圖案。眼角的餘光一瞥，便看到幾雙不同的眼眸將好奇的視線探向自己，尹傾溪將長發縷到耳前，只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好像都被旁人盡收眼底一般。原本感冒就沒什麼味覺，現在看着桌上各色的菜品更是連碰都不想碰。
“你問了我的名字。”對面的聲音突然響起。
“什麼？”尹傾溪抬起頭，沒聽清楚夢時深的話。
“你知道我的名字。”夢時深看着她，唇邊不知是淺淺笑意，還是如同聞琴音一樣，古時淡雅的風韻，“那麼，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