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兵臨城下

一 兵臨城下

“揚州”城上旌旗招展,城下扎着金錢鼠辮子的“清軍”吶喊着席捲而至,

林宇頭戴紅色明朝官兵笠帽,身穿藍色罩甲,手持“三眼銃”半跪在女牆的箭垛後面。

城下的“清兵”如潮水一般湧來,但林宇的臉上並沒有絲毫緊張之色,反而張大嘴巴打了個呵欠。昨晚多吃了幾次雞,睡的有些晚了。

林宇身邊的同伴大多露出一樣的表情,或者嬉笑打諢,或者交頭接耳,甚至還有人單膝跪着偷偷打瞌睡,絲毫沒有兵臨城下的緊迫感。

“cut!”

遠處的喇叭里響起大鬍子導演不滿的怒吼,“城牆上的明軍怎麼回事?能不能給我認真點?”

“咱們現在拍的是揚州十日,清軍破了城會大開殺戒,殺個血流成河,雞犬不留!八十萬百姓慘遭屠戮,不分婦孺老幼,統統殺光,你們竟然還嬉皮笑臉?”

“那個留小鬍子的還在笑?媽賣批,想像下你的姐妹遭到蹂躪,兄弟遭到屠殺,你還能笑的出來嗎?再笑給我……滾蛋,橫店最不缺的就是群演!”

在大鬍子導演罵罵咧咧的訓斥聲中,林宇抖擻了下精神,握緊了手中的三眼銃。自己好歹是吊威亞的特技演員,怎能和群眾演員一樣弔兒郎當?

“只有敬業才能在這行混出個名堂,若再失敗可就完蛋咯!”

林宇在心裏默默告誡自己,想起退伍后辛酸的創業路程,便情不自禁的在心底嘆息一聲。

“愛紳(?action)!”

導演用不太標準的英語喊了一聲專業術語,場記打了一下板,鏡頭再次開機。

這次城牆上的明軍態度端正了許多,一個個綳起面孔朝城下的清軍“開火”,頓時槍聲大作,此起彼伏。

“verygood,炮火組——給我上!”喇叭里響起導演滿意的吼聲。

“轟隆”,一發炮彈飛上城牆,落在林宇身邊……

“不好了,出事啦,炸到人啦!”

林宇直感到天旋地轉,渾身灼熱,嗓子冒煙,無力的躺在城牆上呢喃:“劇組不是用的空包彈嗎,老子怎麼感覺被炸的靈魂都要出竅了……老子還想吃雞啊!”

一瞬間,無邊無際的黑暗湧來,林宇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間,也許是數萬年,林宇又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依然仰面躺在城牆上,耳邊回蕩的都是來來往往,倉促匆忙的腳步。城下是震耳欲聾的殺聲,此起彼伏的火槍聲,以及漫山遍野的人喊馬嘶聲。

“媽的,炸到人竟然連個救護車都不叫?這劇組太不把演員當回事了吧?”

林宇嘴裏嘟囔着,活動了下酸痛的四肢,掙扎着爬了起來。

幸好並無大礙,不缺胳膊不缺退,聽力、視力、嗅覺都完好無損,林宇總算放下心來,卻又覺得有些遺憾。

“唉……沒那個命啊,要是受點小傷的話,或許能訛一筆錢。”

“姑爺,你沒事吧?可嚇死小奴了!”

林宇這才發現身旁一個十四五歲,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青衣小廝正彎腰瞪着一雙可愛的大眼睛,淚眼婆娑的望着自己。

“你誰啊?這……這是新加的劇情?”林宇撓撓腦殼,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難道自己也有劇情了?

真要是能夠在劇中露臉的話,挨這一炮也算值了,說不定從此就可以走上星光大道,過上豪車美女的逍遙生活。

“姑爺被炸壞腦子了么?我是小兔啊,唐小兔,姑爺不認識我了么?”

青衣小廝一臉焦急的解釋,胸口不停的起伏,讓林宇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滿腦子都是“小白兔白又白,蹦蹦跳跳真可愛……哇喔,難不成這部歷史正劇要向宮斗方向發展?”

“砰!”

又是一聲巨響,一顆炮彈在林宇不遠處炸開,石屑紛飛。

剛剛站起來的林宇本能的卧倒,一臉懵逼,“媽賣批,這劇組瘋了么?”

也不知道唐小兔哪來的勇氣,突然一下子趴在林宇背上,用酥軟的身軀護住了他結實的脊背,嘴裏嗚咽道,“姑爺你趴着別動,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怎麼向小姐交代?”

一發接一發炮彈落在綿延的城牆上,猶如雷鳴,噼里啪啦的槍聲彷彿雨點,讓林宇意識到越來越不對勁。

僅僅北城牆上的明軍看起來至少有兩千左右,俱都穿着破舊的明朝官兵制服,一個個滿臉煙灰,渾身塵土,手裏的武器除了三眼銃之外還有鳥銃、弓箭之類。

城牆裏面是鱗次櫛比的青磚瓦房,衙門、寺廟、酒樓、民居清晰可辨,街巷縱橫,四通八達,雞鳴犬吠,哭聲迭起,滿城熙攘,一片驚慌。

“兔……小兔你起來,讓我看看?”

雖然不舍溫玉在懷的感覺,但林宇還是把壓在身上的酥軟軀體推開,彎腰爬起來躲在牆垛後面朝城下瞄去。

“嘶……這那是拍戲,分明就是穿越了!”林宇猛地一下子醒悟了過來,意識到自己十有八九遇到了傳說中的“穿越”。

之前的劇組光“揚州十日”這場戲就動用了三千多群眾演員,規模之大,在所有的歷史劇中都排的上號。

但現在林宇眼前看到的場景卻不可同日而語,整個城牆上的明軍至少有三四千人,城外的清軍更是漫山遍野,猶如潮水一般浩浩蕩蕩,怕是十萬人也遠遠不止。

這樣的手筆,恐怕哪個劇組都做不到,任何一家影視公司都沒有這樣的實力!

“一發炮彈把老子送回了明朝,我招誰惹誰了?”

明白過來的林宇欲哭無淚,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這紛飛的炮彈隨時都可以把自己炸成殘肢碎骸。

林宇並不怕死,但卻不想死,尤其是不明不白的死。自己不過在拍戲的時候打了個瞌睡,卻要遭受這無妄之災,找誰說理去?

就在這時,一個腰懸佩刀,虎背熊腰,滿臉虯髯鬍子,全身甲胄的武將手舉盾牌,帶着十幾名鳥銃兵圍攏了過來,“快點保護林公子,給我朝城下狠狠的打!”

這一刻,林宇體內另一個靈魂的記憶湧入大腦,認得出眼前的悍將正是副總兵馬應魁,目前正協助總兵劉肇基死守揚州,抵禦清豫親王多鐸率領十萬清軍對揚州發起的進攻。

此刻距離崇禎弔死在煤山已經過去了一年有餘,清軍在多爾袞的調度下分頭進軍,一路勢如破竹,殺的大順軍與南明節節敗退。李自成向HB倉皇逃竄,而在南京被馬士英與江北四鎮擁立為皇帝的朱由菘則危如累卵,朝不保夕……

明白了目前所處的年代與環境,林宇的心頭掠過一絲悲哀。

無緣無故的穿越就穿越了吧,老天爺卻偏偏把自己送到了戰火紛飛的年代;到了亂世就亂世吧,卻把自己安排到了即將遭到血腥屠殺的揚州城……

清軍攻破揚州城后多鐸縱兵劫掠,十日不封刀,血腥屠戮。

幾世繁華的揚州城“堆屍貯積,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為五色,塘為之平……前後左右,處處焚灼,城中積屍如亂麻……”

被清軍屠殺過後的揚州城幾乎變成廢墟,遍地屍體,到處都是殘肢碎骸,傳言被僧人收殮的屍體超過八十萬具。

清軍之暴行堪稱空前絕後,駭人聽聞,而下達了屠殺令的大清豫親王多鐸也遭到天譴,在四年以後感染天花暴斃身亡。

“如果不能離開揚州城,我的穿越人生怕是大概率畫上句號了。”想到這裏,林宇不由得心急如焚。

舉目朝城下看去,漫山遍野都是清軍,把揚州城圍得水泄不通,自己要想離開,除非插上翅膀飛出去。

此情此景讓林宇感到泄氣和絕望,難道老天爺讓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體驗下戰爭的殘酷么?

用不了幾天,清軍就會用“紅衣大炮”轟開揚州城門,站在自己面前的馬副總兵以及眾士卒都會殉國,而這個自稱“小兔”的婢女怕是也難逃被清軍蹂躪的厄運。

“林公子,你前日感染了風寒,身體尚未康復又未着甲胄,不宜在城牆上久留。請速速下城躲避戰火,守城的重任就交給末將!”

馬應魁聲音渾厚,有一股讓人不容抗拒的威嚴,一邊說著話一邊端起三眼銃朝城下瞄去。

槍聲響起,一名沖在最前面的清軍胸口中彈,登時血流如注,痛苦的捂着傷口伏倒在地不停地抽搐……

“姑爺,馬總兵都這樣說了,咱們快點下城去吧?要是有個閃失,讓小奴怎麼向小姐交代?”

小兔聽了馬應魁的話急忙附和,甚至動手去拉扯林宇,恨不得一把將他拽下城牆。

林宇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竟然是原大明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的外甥女婿林羽,而史可法目前的身份是揚州督師、禮部尚書、建極殿大學士,揚州城頭號指揮官。怪不得馬應魁等人拚命的保護自己。

對於史可法這個人,後世褒貶不一,但無論如何,他忠君愛國的氣節卻是不容否認。現在正值生死存亡的關頭,林宇更是無暇評判自己這個大名鼎鼎的“妻舅”。

林羽通過身體的意識弄清楚了自己和史可法的淵源,原來自己出身卑微,因此不受史可法器重,常有蔑視之意。

前幾日因為已故的高傑部將李本深與楊承祖率部投降清軍,史可法把負責聯絡的林羽罵了個狗血淋頭,氣得林羽借酒澆愁。

恰逢清軍深夜炮轟揚州城,醉酒的林羽便摸起佩刀倉促前往城牆防守,卻不慎失足墜井。

雖然時值初夏,但井水卻冷氣逼人,幸虧林羽身手矯健,抓着軲轆上的井繩爬了上來,僥倖撿回了一條性命,卻因此感染了風寒。

史可法得知此事後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又不肯向林羽認錯,便叮囑他好生在家休養,照顧好自己的外甥閨女即可,不必再管守城禦敵之事。

但林羽卻是性格倔強之人,今日聽到城牆上炮聲響起,遂再次登上城牆禦敵。不幸被清軍的火炮震暈,昏迷之中被穿越的林宇靈魂佔據了身體。

“如果不能逃離揚州,清軍破城后無論我是林宇還是林羽,都沒有什麼區別……所以,必須儘快逃命!”

林羽想到這裏轉身就走,連招呼都忘了向馬應魁打,一陣風般下了城牆。

剛剛還拚命拉拽林羽的小兔旋即被遠遠甩在身後,目瞪口呆的喊了一聲:“哎……姑爺你等等我!”

隨即撒開腳丫子,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跟在林羽身後冒着槍林炮火下了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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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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