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子月合,無心之心

戲子月合,無心之心

“沒想到小少夫人竟是在此尋歡作樂,看來我是來錯了。”

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傳到夙琰珀和郗月合耳里,兩人俱是一驚,抬頭望向佇立在門口的何夕。夙琰珀看到他涼涼的神色,心下一慌,連忙將靠在他胸口上的郗月合推開,解釋道:“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是怎樣都無所謂。”何夕當然知道以夙琰珀嚴謹的性格是不可能在外勾搭人的,但他的臉色依舊不怎麼好看,“既然小少夫人無事,那何夕就告辭了!”語畢便轉身要走。

“煙茸,你等等!”夙琰珀趕緊叫住了他,見他腳步頓住,忙問道,“你……怎麼會找來?”

不是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希冀,但何夕就是要打破他的念頭,他冷冷地說道:“怎麼,你以為是他叫我來的?我是瞞着他過來的,來看你死了沒有——如果你死了,我是不會告訴他的。”

夙琰珀眸光一黯,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他喃喃道:“這樣啊……不過如果我是你,也會這樣做的。”千陌多少還是對他有些在意的吧,否則何夕不會想要瞞着他落水的消息——這樣,就足夠了。

何夕終是心軟,忍不住開口問道:“那以後你怎麼辦?”

夙琰珀聞言心下一暖,卻並不准備說實話:“我還能怎麼辦?反正我的時日也無多了,自是回去等死——這也是你們希望的,不是嗎?”

“……那樣最好。”何夕張了張口,最後卻只能說出這樣一句無情的話來。他死在修真界總比死在人界好。何夕在心裏對自己說。他害了千陌——雖然他只起了一個催化劑的作用,但誰讓他當了那個催化劑?就算他死了,也不值得同情!

“煙茸,能幫我做最後一件事情嗎?”頓了頓,夙琰珀又問道。他雖然對凡界之人的心思知之甚少,但他畢竟不是傻子,從郗月合的表現中已經猜到了他求的是什麼。到底也是個可憐人,就算他救他的目的不單純,但他確實救了他一命,自己不能帶他去修真界,只能拜託何夕多照拂下他了。

“你說。”

“這位郗公子救了我的命,你看能不能帶他離開?”

何夕不是夙琰珀,他一眼就看出了剛才像八爪魚似地纏在夙琰珀身上的人是個男人,因此聽到夙琰珀的稱呼,也沒有驚訝:“這個沒問題。”

而自從何夕來后就一直作壁上觀的郗月合卻是不依:“不行,除非你們的權勢大得過張老闆,否則如果我就這麼跟你走了,我們戲班子一定會遭殃!”郗月合雖然世俗,卻不是無情之人,戲班子裏的人一直待他不錯,他不能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犧牲掉他們。

何夕略微沉吟了一下,望向郗月合,誠懇地說道:“如果你相信我,就先在這裏等着,這幾日自會有人帶你離開,絕不會連累你們戲班子——你看怎麼樣?”

郗月合知道他沒有理由騙自己,因為如果他直接拒絕,他也拿他沒辦法。因此他點了點頭,嫣然一笑,沖何夕一福身,道:“奴家自然是相信公子的……”他救的這位灰發公子果然大有來頭,可剛才來的那位白衣公子卻叫他“小少夫人”?這灰發公子不是男人么,怎麼會嫁給別人?他心下暗自合計,這白衣公子大概是灰發公子所嫁之人的男寵——他還從來沒見過誰家男寵有這般氣度的,根本就沒有低人一頭的模樣——他們家的主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不過灰發公子似乎和他的“丈夫”感情不和,並且已經病重不治,難怪會生得灰發灰眼——想剛才他睜開眼時,還把他嚇了一跳。這樣神仙般的人物居然不久后就會殞命,真真是……可憐哪!

何夕回到自己的船廂,千陌早在那裏等着他了。看到何夕回來,開口便問道:“怎麼樣,找到了么?”

還是沒瞞住他。何夕微嘆,點頭回答道:“找到了——他很好,已經回修真界去了。”

“回去就好。”千陌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因為夙琰珀回去了,還是因為他平安無事。

“他要我告訴你,”何夕猶豫着說道,“他就算是死了,也是諸神山莊的小少夫人。”想到夙琰珀臨走前的這番話,何夕只覺得心裏堵得厲害——夙琰珀對此堅持得可笑,也讓人覺得可憐。明明知道自己不該管,何夕還是忍不住說道,“千陌,那件事主要過錯並不在他,你……”

“何夕,”千陌打斷他的話說道,“他已經回去了,我們就應該當他沒有來過。我以後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於他的事情。”他絕不承認他害怕有一天會從別人口中聽到夙琰珀的死訊,想到他那比以前更加蒼白瘦削的臉——他的身體恐怕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吧?沒有消息有時候也算是一種好消息,就算他以後真的死了,他也可以假裝他還活着……

何夕不再多言。千陌這樣,究竟最傷心的人是誰呢?這樣複雜的感情糾葛,即便是有着七竅玲瓏心的他,也看不明白了。於是,他準備先把這件事放到一邊,而是說道:“他被一個戲班子的旦角救了。那旦角也是可憐人,聽說過幾天就會被賣到夜弦一個富室家做男寵,本來我可以直接把他帶回來,但他害怕連累戲班子裏的其他人——你看能不能由你出面,將他解救出來?”

千陌無言,面上依舊無甚表情,但何夕知道,他一定會去的——對於夙琰珀,他並不像他所表現的那般無情。夙琰珀對他來說,與其說是愛人倒不如說是朋友,即使這個朋友被那人利用傷他至深,他也絕不會不管的。

果然,和何夕分開后千陌立刻就去找追影調查郗月合的身世,為了不引起那個張老闆的懷疑,千陌決定等郗月合登台演出的時候再去將他劫走,這樣戲班子就可以完全脫離干係了。怕郗月合等得着急,千陌讓追影派人先去通知他一聲,好讓他那天好生準備。

得到確切的日期后,郗月合自然是高興的,但他不敢表現出分毫來,更不敢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雖然戲班子裏的人對他都不錯,但難保有人會見錢眼開,出賣他——這有關於他的終生幸福,還是小心為上。因此,他表面依舊整天愁眉苦臉,焦急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來。

“沒亂里春情難遣,驀地里懷人幽怨。則為俺生小嬋娟,揀名門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緣,把青春拋的遠。俺的睡情誰見?則索要因循靦腆,想幽夢誰邊,和春光暗流轉。遷延,這衷懷哪處言?淹煎,潑殘生除非問天。”

戲台上的美人懷着滿腔哀怨唱完方才那番曲調,躺下身來緩緩地睡將過去,每一個表情動作都極其到位,看得台下的眾人如痴如醉,恨不得變成即將上場的書生柳夢梅。而就在這個時候,隱身在暗處的千陌卻驀地冷哼了一聲,道:“又是一個擅長戴面具的人。”

“什麼?”由於他的聲音極小,在他身側的追影沒聽清楚,轉過頭來問道。那眼中溢滿的情意讓千陌莫名的心浮氣躁,也不願再重複剛才所說的話,道:“我們可以行動了。”

“哦。”追影應了一聲。千陌本來是不想帶他來的——他作為十三金銖劫持美人時從來都是單打獨鬥,可是何夕偏說兩個人好照應,硬要讓他把追影帶上。追影知道,這是何夕在給他製造機會,心下對他又多了幾分感激和愧疚——沒有人願意看到自己的愛人和別人在一起,他相信何夕亦是如此,就算何夕是以此來收買人心,恐怕也是經歷了一番苦痛的。

可是即使知道會傷害何夕和那個脾氣暴躁心地卻極好的今朝公子,他也決計不會放棄。

突然,屋子裏的燈光全都滅了,四下一片漆黑。此時並沒有風,這燈滅得實在是詭異,饒是自以為見過大世面的財主張老闆,也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大聲說道:“怎麼回事?還不快把燈全都點上!”

而戲台上的郗月合卻在此時睜開了眼睛——他知道一定是有人來救自己了,他還保持着剛才睡美人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同時豎起了耳朵,生怕那人找錯了人。當然,郗月合是多慮了,他修為高深,即使在黑夜也能將萬物看得清清楚楚。郗月合只感到有一個黑影從上而下向他襲來,他瞬間被人摟在了懷裏。“抱緊了。”那人冷冷地囑咐了一聲,郗月合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感到腳下生風,身體騰空而起,嚇得他立馬抱住了那人的腰,同時心下不免抱怨:這人是冰塊嗎,聲音冷得可以掉冰渣子似的,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難怪那灰發公子病得快死了也不願讓他知道!

且不說郗月合如何腹誹,千陌擰着郗月合直接回到魅船上去了。可憐的追影能幫上他的只是在戲檯子中央留了十三個金銖而已。

後來據說,等那張老闆家的燈又重新點亮后,才發現戲台上的美人不見了,不由勃然大怒。當然,他這怒氣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台上的十三個金銖給吸引了,立刻轉怒為喜——原來是十三金銖光顧了他的家,順便帶走了他看上的美人——看來,他的眼光和十三金銖差不了多少嘛。因此,他並沒有遷怒於戲班子,反而將那十三個金銖盡數賞給了他們,因為“郗月合本來就是戲班子的人”。這件事被他拿出去到處炫耀,居然還引得了夜弦一干富商的羨慕,不得不說,這就是所謂的偶像效益,咳咳。

郗月合猜到那灰發公子的“丈夫”一定大有來頭,卻沒有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十三金銖,聽說十三金銖劫持的美人他玩膩了之後都會遣到魅船上當小倌,心下不免忐忑不安。可是這十三金銖似乎對他沒什麼興趣,將他丟進一間船廂,然後又給他叫來幾個小廝伺候過後,就沒再管他了。剛開始他還鬆了一口氣,可久而久之這早就松下的“氣”卻真的變成了氣了——那個灰發公子也就算了,連素來好色(?)的十三金銖都對他視而不見,難道他的魅力下降了么?不行,他不能這樣下去,十三金銖這個長期飯票,他一定要想辦法綁住!

自從那天差點被一群“賤民”**后,可憐的小郡王終於認清了自己的處境,也終於冷靜下來想接下來的對策了。他本來也不笨,只不過太過驕縱,被自己“高貴”的身份蒙蔽了眼睛,這樣認真一想,他的心卻是越想越涼,因為他悲哀的發現,他現在只能倚靠那個強上了他的混蛋十三金銖,而想要博得他保護的唯一途徑就是用他的身體去勾引他——只要他對自己的身體還有興趣,那麼他就絕不會讓別人碰他。大丈夫能屈能伸!小郡王在心裏給自己打氣,但不一會兒便又苦下了臉——今朝說,他那天的表現太“差強人意”了,因此準備好好地教訓他一番,雖然他現在還沒有來,但公子無心卻被關在給他置下的小小船廂里不準出來。他不出去,是絕對看不到那個混蛋的,更談不上勾引他了,如今只能從今朝身上下手。可是,他要怎麼跟今朝說呢,總不可能說,“小爺我想勾引十三金銖,快帶我去見他”吧?

小郡王正在冥思苦想,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一身黑衣的今朝邁了進來,手裏還拿着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

公子無心看到那些將會用在他身上的“刑具”就頭皮發麻,更分不出心思想如何才能讓今朝帶他去見十三金銖了,直接嚷道:“你別過來,我要見你們主人!”

今朝斜眉一挑,臉上現出幾分不屑之色來:“你該不會是想去求他不要讓你接客吧?你拿什麼去求?就你那副被他玩過的身體?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公子無心的想法被揭穿,面色一時有些窘迫,但小郡王的伶牙俐齒也不下於今朝,只是一瞬,他嫵媚的桃花眼就是一勾,反唇相譏道:“你不讓我見他,該不是怕我把他從你身邊搶走吧?聽說你已經跟了他很久了,被他厭煩的可能性可是很大的……”

今朝聞言,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千陌敢厭煩他?話應該反過來說才是。不過這小郡王倒是真的學聰明了,懂得用激將法了,而且聽說十三日那天他被何夕整得夠嗆,給他一次機會也無不可,於是便道:“如果你能將他從我身邊搶走,那是你本事好!也罷,你想見他也無不可,我倒想看看,你要怎麼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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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寵十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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